(35) 第三十五回 奪帥 

當下叩首禮畢,所有場內低級弟子即需退出殿外等候結果,只餘各旗高級弟子就地坐下,殿內只餘下數千人。 

弟子都跟隨長老、旗主分成不同區域坐在一起,即使大殿佔地萬尺,亦顯得略為擠擁。 

站於高台上的黃衣弟子道:「兄弟們好!在下是殘旗弟子丁全,感激各旗人馬到來參與,前來見證丐幫幫主選舉。上任丐幫幫主於兩年前因病仙遊,但幫規規定五年一屆黑竿子會,以致這次幫主之位懸空已有數年。據幫規,只有旗主有權作候選幫主人選,現在先請各旗旗主上台。」 

說罷,老旗趙不破、亡旗柳飛率先上台,兩旗人馬皆大聲吶喊,其餘三旗則默不作聲。 





丁全道:「由於破旗旗主之位已懸空多時,未有人馬候選。而本旗殘旗旗主過千刀大哥因事未能出席,上月亦聞敗旗洪七洪旗主因旗內事務不知所蹤,故此只餘下老旗、亡旗可作候選人。」 

台下殘旗弟子聞言失落不堪,反而敗旗只數十人之數的弟子卻沒太大反應,只是默然以對。 

柳飛突然道:「丁兄弟,在下有一請求。」 

丁全:「柳旗主請說。」 

柳飛突然由懷中拿出一個精瑩通透、造功精細的玉環,環上雕有鱗片圖案,台下眾人不禁動容。 





眾人皆知,這就是五龍環! 

由於上任幫主連任日久,選幫主儀式久未舉行,不少年齡不輕的弟子亦從未見過五龍環真貌。 

柳飛拿出五龍環道:「這是在下得到之五龍環,證明在下有權候選幫主。惜柳飛實為閒雲野鶴,權位名利非我所願。我代表亡旗弟子,願把五龍環交予老旗旗主,創幫幫主趙老幫主的長孫,趙不破趙旗主的手上!我們亡旗,亦願支持趙不破擔任旗主!」 

說畢台下掌聲雷動,老旗弟子大聲喝采,連亡旗弟子亦歡呼不已,看來柳飛早已與旗內弟子達成共識。 

趙不破聽到柳飛之言,竟當場流下淚來,抽泣道:「柳...柳大哥!小弟何德何能...」 





柳飛道:「趙老弟,丐幫是趙老幫主所創,你有才有識,本應承祖志,光大丐幫!」 

趙不破道:「對,我這次來選,正是為了承繼祖父之志....感謝柳大哥,小弟感激不盡...」 

丁全看在眼內,只感到一切發展得太理所當然。 

此時,人群中卻有一把聲音道:「不知在下有否資格候選?」 

眾人放眼望見,原來是破旗長老左凡慢慢步上高台,言下之意是有心奪帥。

柳飛撫掌笑道:「哎呀,左長老!沒想到你剛剛說沒心任旗主,原來是要當幫主來著!但你怎麼有資格選旗主呢? 


趙不破道:「不,你這樣說便不對了,柳大哥,左長老執掌破旗日久,已實為旗主之身,自然有權當幫主!」 

柳飛道:「沒錯,但老弟你有所不知,即使旗主要選幫主,也需有信物作證,方有權候選。」 





趙不破:「有這種規矩?小弟不知,望大哥見諒。那左長老有信物作證嗎?」 

柳飛:「對,左長老,你要選幫主,便拿出信物罷!」 

二人一唱一和,各人都很清楚,言詞間直指左凡沒有資格選幫主。 

丁全:「請左長老見諒,選幫主需要有信物,請回座。」 

台下的多陸心下清楚,老旗、亡旗五龍環已在握,已不知所蹤的洪七身負敗旗、破旗五龍環,殘旗的五龍環將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只是,左凡手上絕不可能有五龍環。 
人算,不如天算。 

一隻被雕琢成龍頭的五龍環,奪目光華,吸引全個大殿的目光。 





左凡手執五龍環,正氣凜然道:「我手上正是五龍環,敢問各位兄弟,我有否資格出選幫主?」 

丁全上前接過五龍環,好好端詳一番:「沒錯,這是真的五龍環。凡有五龍環的旗主,皆可選任幫主!」 

台下立即嘩然,特別破旗弟子立即拍掌叫好。趙不破、柳飛皆呆在當場,不能置信。 

柳飛反應過來,道:「等等,左長老不是旗主,他有資格選幫主嗎?」 

丁全正色道:「剛剛趙旗主提出左長老有權選幫主,柳旗主亦同意,不是嗎?」 

柳飛無言以對,臉色比打了他肚子一拳還難看。 

多陸心下一驚,左凡手上的五龍環,究竟是如何得到? 





趙不破道:「好!左長老有權選幫主,太好了!」 

話完說完,他也由懷中拿出一隻五龍環:「這是在下得到的五龍環。」 

丁全亦接過詳看,道:「這亦是真的五龍環。據幫規,五龍環代表掌環長老對於候選旗主之推舉,先得三枚五龍環為新任幫主。但另外兩枚五龍環未見蹤影......」 

柳飛接口道:「那就簡單,以多者為勝,趙兄弟掌兩環,自然為新任幫主!」 

丁全思索半響,點頭道:「柳旗主有理,現在宣佈,老旗趙不破為新任丐幫幫主!」 

「等等!」 
說話的是左凡。

左凡淡然道:「五龍環以多者為勝,對嗎?」 






「不錯!」 

左凡笑了。 

「這是另一枚五龍環!」左凡揚起手上的玉環,台下各人立即聳然哄動起來,人聲鼎沸。 

左凡身為破旗長老,竟然有兩枚五龍環? 

丁全細看後同樣點頭,證實是真的五龍環! 

左凡笑道:「既然如此,我和趙旗主各執兩環,又應該如何處理?」 

丁全皺眉道:「這樣,證明人望不能決定,據幫規,就只能以武功決定上下。」 

論武功,左凡再厲害也不可能是趙不破的對手,左凡也在幫中從不以武功了得見稱。 

趙不破的武功,卻很不錯。 

多陸心下暗笑,趙不破武功何止不錯,是好得不得了。 

丁全甫說出要比武爭位,台下已然轟然雷動。始終都是武林中人、江湖漢子,選舉又哪及比武精彩? 

趙不破此時面有難色,道:「對不起,左長老。我實在不欲與你爭位,但老旗的兄弟,和柳旗主對小弟的錯愛,我不能辜負。我武功低微,望左長老加以點撥指教。」 

說罷,他已擺出架式,正是他在天門街使過的功夫,十八式萬業小擒拿手。 

十八式萬業小擒拿手為丐幫創幫人趙安的得意功夫,眾人一見如見趙安再現,喝采聲不絕於耳。 

另一邊,左凡閉眼運氣道:「我已有十數年未有與人動手了。趙旗主,見笑了。」 

左凡遽然左右拉弓,腳一踏地運勁,整個步法頓時靈巧起來,猶如落葉一般,雙掌向上端前。 

場內眼利的人都清楚,這是破旗長老李石的絕活-大慈落葉掌的起手式。 

此時卻傳來一把笑聲,柳飛拍掌大笑。 

左凡微笑道:「柳旗主,你笑什麼?」 

柳飛:「左長老,你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大慈落葉掌勁走靈巧,卻必須以強勁掌勢催動,不然招式上只能及身輕拂而過,傷不了人,沒有二三十年武功底子不可能練成。」 

左凡:「那又如何?」 

柳飛:「外人不知,我卻得悉閣下早年曾為綠林中人,被李石李長老打傷、受感召後才入幫,入幫前已被擊傷,散去一身功力。我推斷你入幫後立即重練武功,才不過十年光境,哪能練成?況且閣下入幫後致力經營幫內事務,傳聞並未重新練武,李長老何以會傳你這套難以練成的掌法?」 

左凡道:「柳旗主,左某不才,在入幫後已得奇遇,被世外高人治好,功力已回復,方蒙李長老傳我掌法。」

柳飛搖頭:「左長老,你還是考慮清楚,交手不求情面,我相信趙老弟會手下留情,但武功很難騙人,有什麼損傷可難說得很。」 


丁全亦曾聽聞左凡不習武功多年,不禁道:「左長老,三思!勿意氣用事!」 

事實上,丁全、柳飛都看出左凡雙腿運勁時,踏步不穩,看來根本早年受傷一直未癒。 

他們看出來了,趙不破不可能看不出來。 

趙不破亦收回架式,道:「左長老,小弟不欲傷及同幫兄弟,既然閣下傷患未癒,還是按照規矩,放棄為佳。」 

柳飛:「你在李石旁邊看了多年,裝是裝得蠻像樣!」說時,台下席間已開始傳出些微的笑聲。 

左凡還是不慍不火的擺著架式,沒有動氣。 

趙不破又道:「小弟建議...」 

議字沒說完,一陣勁風襲來,正是左凡使出大慈落葉掌攻至。 

左凡口吐渾音,喝一聲左右掌一起攻至,分襲趙不破的身上兩大要穴,招數確實精妙,如在有數十年修為的李石手上使出,必能使敵人顧此失彼,陷入絕境。 

可惜,出手的是左凡。 

趙不破雙臂甫接觸左凡掌鋒,已然了解,左凡的確只是裝樣子而已,實已功力全失。 

但他的確裝得很像,絲毫不像偷學李石出招而成,仿如李石親傳一般,深握招數要旨。 

招數精妙,迫得趙不破亦只好用小擒拿手中第八式的連環扣,快拳打出化解。 

第八式? 

趙不破在發招中,突然心念一轉。 

第八式的連環扣,不正是當天在天門街,被張開巧妙破解的那一招嗎? 

在剎那間,他想的變成了事實。 

左凡不偏不倚於最適當的時間、在最恰當的位置,手向上一托。 

仿佛左凡在剛才一剎間洞悉了趙不破的想法,他的出手好像已演練了過千次一般,沒有半點猶疑。 

趙不破甚至感到,左凡已算準他會使出這招連環扣。 

本來以左凡的武功之低,趙不破的招數被左凡踫到亦不致被拆解。 

只是,他心中想起了張開。 

張開能拆解這招,因為張開能夠把使出這招的人右手打斷。 

這樣的一個念頭,使趙不破本能反應避開了這招,左凡的手與趙不破手肘輕拂而過。 

避開的姿勢,正是左凡等了很久的機會。

趙不破避開時中門大開,左凡立時沉身,一個滾地向前,猛然右手竟攻向趙不破的胯下! 


台上眾人醒覺,柳飛遽地遞招上前阻止,台下亦轟然傳出叫罵聲。 

這樣攻敵胯下、毒辣狠絕的招數,正道武林自不屑為,特別是左凡身為武林有名望之人,如此做更感羞愧難當、有失身份! 

趙不破未料左凡有此一著,亦退不開,柳飛亦欲救無援,看樣子趙不破胯下難保,受辱人前。 

沒料到,左凡甫觸及趙不破胯下,立即收勁後退,更避開了趙不破打將過來的一掌。 

左凡收招道:「見笑了。」 
他說時已是氣喘如牛,渾身冒汗,誰亦看得出剛交手的幾招,已使用了左凡有限的功力,他已到了體力的極限。 

趙不破臉上一紅,心下亦慶幸力保胯下無損,立即正色抱拳道:「左長老,蒙閣下收招,只是閣下使出此等險招,略欠體統。」 

左凡笑道:「剛才實在失禮,左某自問技不如人,是我敗了。」 

柳飛:「左凡,你招式如此狠毒,有何閃失,日後趙老弟又如何...」 

他一言未畢,驚覺趙不破卻在斜眼看他,立即不再多言。 

丁全道:「既然如此,我宣佈破旗左凡認輸,老旗趙不破也勝任幫主!」 

「等等!」說話的還是左凡。 

丁全:「左長老,你又有何意見?」 

左凡突然笑嘻嘻道:「左某剛才只是向趙旗主賜教,並沒打算和他打武爭位呢。」 

誰也沒想到,他竟然在耍無賴! 

柳飛急道:「那你剛才出示兩枚五龍環,不就示意要爭位嗎?」 

左凡道:「我是效法柳旗主,要把五龍環讓予有識之士而已。」 

柳飛:「難不成你也要讓五龍環予趙老弟?」 

左凡:「非也,非也。」 

丁全道:「黑竿子會上,一切光明正大,我望長老勿開玩笑!」 

左凡忽地大聲一喝:「兄弟,我左某多年不習武,為了你才花這身蠻勁,你還不現身?」 

眾人都在奇怪,左凡在和誰說話? 

只有趙不破不奇怪,一顆心往下沉,他很清楚左凡在對誰喊話。 

所以左凡的大慈落葉掌非偷學而成,而是得到親自傳授。 

世上懂得大慈落葉掌,除了李石,還有一個人。 

「洪七在此!」 

那群數十人的綠衣敗旗中步出一人,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污垢,露出形相。 

他沒有死,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