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碼裂痕: 第十章- 紅色藥丸
離開哈利街後那種如影隨形的監視感，像一塊巨石壓在阿軒心頭，讓他連續幾天都坐立不安。他上班時更加沉默寡言，下班後幾乎是立刻衝回家，連去公園跑步都暫停了，只敢在住所裡做些基礎的體能訓練。
他反覆檢查門窗，對任何細微的聲響都異常敏感。「採石場」攀石中心成了他唯一感覺相對安全的地方，那裡的偏僻和Patrick那種沉穩的氣場，給了他一絲喘息的空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永遠躲在那裡。
監視網正在收緊，他必須做點什麼。
儘管心中對阿俊依然存有疑慮，但在這種孤立無援、草木皆兵的狀態下，阿俊是他唯一能夠抓住的浮木。他需要找人傾訴，也需要知道阿俊對之前 GKK25412 的調查有沒有新的發現。
他撥通了阿俊的電話，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焦慮。
「阿俊… 我… 我覺得我俾人跟蹤緊。」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阿俊的聲音隨即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跟蹤？肯定？由幾時開始？邊度察覺到？」
阿軒將上次覆診後被人跟蹤的感覺和細節詳細地告訴了阿俊。
「…總之，我覺得好唔妥，好似有人唔想我再查落去。」阿軒的聲音有些乾澀。
「你停藥、去攀石場、身體開始有變化… 佢哋留意到你唔出奇。」阿俊的語氣異常嚴肅，
「呢件事可能比我哋最初諗嘅更加緊急同危險。你一個人行動太唔安全。」
阿軒心中一凜，阿俊的反應比他預想的要直接和肯定得多。
「咁… 你之前幫我查 GKK25412 啲嘢…？」
「有新發現。」阿俊的聲音壓得很低，
「我將啲數據同漩渦路徑再分析，交叉比對咗一啲舊嘅加密通訊記錄… 下一個點，應該係喺『採石場』附近一個鐘車程嘅一間電子零件舖，叫『Penny's Components』。」
「電子零件舖？」
「冇錯。表面普通，但好可能係一個重要嘅聯絡點或者資源點。」阿俊的語氣不容置疑，
「阿軒，聽我講，呢個地方你唔可以自己一個去。情況有變，我哋要加快進度，我必須要陪你一齊去。」
阿軒愣住了。阿俊的語氣和態度都變了，不再是之前那種旁敲側擊、故作輕鬆的樣子，反而像是一個… 命令？或者是一個深知內情者的決斷？雖然充滿疑惑，但阿俊話語中的急迫感和潛在的危險警告，讓他無法拒絕。
「…好。」
第二天，阿俊依時駕車來到。前往電子零件舖的路上，車廂內的氣氛比上次更加凝重。阿俊專心駕車，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後視鏡和周圍的車輛，那種警惕的姿態，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倫敦青年。
車子最終在一排低矮的廠房前停下。「Penny's Components」的招牌很小，夾在幾間五金行和小型工廠之間，毫不起眼。
「落車，跟實我。」阿俊率先開門下車，動作迅速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示意阿軒跟上。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店裡。店內彌漫著一股焊錫和灰塵混合的氣味，昏暗的光線和堆滿零件的貨架。
一個穿著深色工裝連身褲、頭髮隨意扎起的女人正背對著他們，在工作檯前忙碌著。這次，沒等阿軒開口，阿俊先沉聲說了一句：
「Penny。」
女人手中的烙鐵停頓了一下，她緩緩轉過身。看到阿俊，她並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隨即目光銳利地掃向阿俊身後的阿軒，特別在他的眼睛位置停留了片刻。
「你終於帶佢嚟喇？」Penny的語氣很平靜，但明顯是衝著阿俊說的，彷彿他們早就約定好了一樣。
「比預計遲咗喎。」
阿軒的腦袋「嗡」的一聲，震驚地看著阿俊，又看看Penny。他們… 果然認識！而且聽起來，阿俊帶自己來這裡，是計劃的一部分？！
「情況有變，佢可能已經俾人盯實咗，我哋要加快。」阿俊語氣急促地對Penny說，完全沒有理會身後阿軒震驚的目光。
Penny聞言，表情也嚴肅了幾分。她再次看向阿軒，那眼神彷彿能穿透他所有的迷茫和困惑。
「睇嚟係時候喇。」
「你哋…」阿軒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顫抖，
「你哋一早… 就識得？阿俊，你到底…？」
阿俊轉過頭，看著阿軒，眼神複雜，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阿軒，好多嘢我遲啲會同你解釋。你要相信，我哋做嘅一切，都係為咗你好，為咗… 幫你記返起所有嘢。」
沒等阿軒消化這句話，Penny已經走上前，站在阿軒面前，目光緊鎖著他的眼睛。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紅色藥丸，定係藍色藥丸？」
阿軒猛地一愣，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一句話。竟然是《Matrix》裡的經典台詞，而這句話包含的意思？！
Penny看著他震驚的表情，笑容更深了。
「睇嚟你明我講咩。」她靠在工作檯上，雙手抱胸，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阿軒。
「你跟住 GKK25412 嘅線索搵到嚟呢度？」
阿軒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她直接提到了 GKK25412！她果然知道內情！
「你… 你係邊個？」阿軒聲音有些顫抖。
「我係邊個唔重要。」Penny的語氣依然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重要嘅係，你想唔想知道，你究竟係邊個？想唔想知，發生咗啲咩事？」
她向前走近一步，目光緊鎖著阿軒的眼睛，再次問道，像是在重複一個古老而關鍵的選擇題：
「想唔想知真相？」
阿軒看著眼前這個神秘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旁邊神情凝重的阿俊。他感覺自己像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窩中心。被欺騙的感覺很不好受，但他內心深處對真相的渴望，卻在此刻壓倒了一切。
他已經厭倦了被蒙在鼓裡，厭倦了活在迷霧之中。他深吸一口氣，迎上Penny的目光，用盡可能堅定的聲音回答：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