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殺人狂追殺女同學: 第13章 我要殺死舊活動室的女鬼
第二天午休,陽光從樹梢灑落在廣場,學生們圍著各式各樣的攤位交談、奔走。哲真手裡握著一張剛填好的申請表,神情有些猶豫,卻還是邁步走向創部受理處。
攤位前坐著的正是榊原光,一臉無事可做的樣子翻著資料,看到哲真走來,抬起眉毛。
「欸?你也來創部?」光接過申請表看了一眼,「南棟三樓的活動室……那不是昨天你被罰掃的地方嗎?」
哲真點點頭。
光挑了挑眉,語氣帶著一點揶揄:「怎麼突然想創部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參加活動的嗎?」
哲真眼神閃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就……覺得有個地方能自己用好像不錯。」
光眯起眼,故意問:「有部員嗎?」
哲真脫口而出:「有……不對,沒有。」
他語氣一下變得乾澀,視線飄開,像在逃避什麼。
光接過表格,掃了一眼上面的字,頓時笑了出來。
「哎喲,真的寫了啊?」他抬起頭看著哲真,像是在打量一個意外聽話的實驗對象,「糞食研究部,呵~不愧是你,挺有膽的嘛。」
哲真表情僵硬,像是不太想承認這是自己寫的:「……昨天你不是說,只有這個名字你才會考慮嗎?」
「我說過的話,當然算數。」光點頭,露出一副「這不是挺好」的表情,然後視線往下滑,「不過,你選的活動室是……南棟三樓那間?」
「對啊,昨天才去掃過,索拉叫我去的。那地方超髒,根本沒人用吧?」
光皺了皺眉,翻出一本資料冊,在某一頁停下。
「帳面上來看,這間活動室目前確實登記在某個部門底下……雖然沒有活動紀錄就是了。看起來像是掛名保留,但技術上還不能說是空的。」
「什麼?」哲真一臉不解,「那不是沒人用嗎?我昨天在那裡打掃了一整下午啊,連椅子都爛了。」
「資料不代表事實嘛,」光攤手,「但也不是你說沒人用就能直接佔的。不然等我確認一下,如果那個登記人根本沒在動,那你說不定還真能拿到。」
他抬頭笑了笑:「畢竟會願意用這個部名的,這學期就只見過你一個,挺值得栽培的嘛。」
光翻著資料冊,指尖停在某一行。
「原則上,如果那間活動室已經登記有部門在使用,是不能再分配給其他部的。」
「唉……」哲真低聲嘆了口氣,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不過,」光忽然語氣一轉,像是在吊胃口,「如果原來那個部願意讓出活動室,那也不是不行啦。只是你得先得到他們的同意。」
哲真眼神一亮:「真的嗎?那是哪個部在用?」
光瞥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揚:「電影部。說起來……這部是川野創的,他也是這學期唯一一個能把活動室申請成功的人喔。」
「……川野?」哲真一愣,腦中立刻浮現出那個總是微笑、說話滴水不漏的人影。
他想起來了——川野曾經對他說過「我們是朋友吧」,那時語氣還特別輕鬆、特別自然。
哲真咬了咬唇,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翻湧而上。
「你可以試試看找他談談,」光淡淡地說著,一邊蓋下章,「只要他願意簽讓渡書,我這邊就可以幫你辦理轉移申請。」
哲真看著表格上的「糞食研究部」,忽然覺得那五個字比什麼都沈重。
哲真一個人走在校園邊緣的小徑上。
晚春的風輕輕吹過,櫻花樹下落英繽紛,粉色的花瓣無聲地飄落在他肩上、書包上。
他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那棵盛開的櫻花樹。某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胸口浮現──疲憊、空虛,又有些微妙的躁動。
他伸手掏出口袋裡那個小布袋,從中取出一顆圓圓的丹藥。
「……黃昏前吃一顆,連續七天,別斷。」
腦中浮現出槙與拓也那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還有那句話後面的「嘿嘿,你知道的」……
他苦笑了一下,將那顆略帶草藥氣味的丹藥丟入口中。
哲真穿過花園的曲徑時,遠遠看到川野正坐在一張石椅上,低頭翻看手機。
不遠處的花叢盡頭,天宮莉美央正拎著裙擺踏上石階,像剛結束拍攝般地優雅離場。
就在天宮身影消失於轉角的一瞬間,哲真忽然感到一陣刺痛從額角襲來,像是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他皺著眉,伸手按住額頭,強忍著走上前。
「……川野。」
川野抬起頭,神情仍是平淡如常,只是那雙眼在看到他時微不可察地閃了一下。
「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哲真開門見山,「那個……你之前提過的活動室——南棟三樓那個舊活動室,我想申請創部時用那間。」
川野的指尖在螢幕上頓了一下。
他的臉色輕輕變了,像是有什麼沉了下來。
「……你說哪裡?」
「南棟三樓的活動室。就是之前你電影部用過的那間。聽說你是那邊的負責人,我想問問能不能轉讓給我用。」
川野沉默了幾秒,目光掃過哲真,像是在衡量什麼。
川野收起手機,站起身,低頭看了哲真一眼,聲音低得幾乎與風混在一起。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哲真怔了怔:「……那是什麼意思?」
川野沒有馬上回答。他背對著花園那棵半枯的櫻花樹,眼神裡閃過一瞬的遲疑。
「那個地方……不該再給人用了。」
「可是……你是負責人吧?只要你點頭就可以轉讓,光是這樣說的。」
「我知道。」川野低聲說,語氣卻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但我不能。」
他轉過身,背對哲真,一字一句像是壓著什麼說出來:
「不是不能讓,是……不可以讓。」
空氣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川野嘆了一聲,見哲真仍站在原地一臉疑惑。
「欸,你們在聊什麼啊?」槙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冒出來,語氣帶著一點好奇又刻意的輕鬆。
他和拓也不知何時已經湊了過來。
「我們剛才遠遠看著,就想說是不是又有什麼戲可以看了。」拓也笑著補上一句,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晃。
川野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皺了皺眉。
槙挑眉道:「哲真最近好像很在意你那活動室的事,說什麼鬧鬼還想自己去探探。」
拓也笑得更誇張:「對啊,就是你撞的那隻鬼啊,川野~」
川野沉默了一瞬,像是終於認命般,喉頭低低嘆出一聲:
「……算了,我說出來吧。省得你們再亂傳。」
四人一齊坐在花園一角的木桌邊,陽光斜斜地灑下來,風中傳來遠處運動社團的吆喝聲,卻無法驅散桌邊這股漸漸沉下來的氣氛。
川野垂著眼,慢慢開口: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剛創立電影部,想拍一部有點野心的恐怖片。可惜,劇情爛透了……我一時興起說,要讓拍攝『逼真』一點,就得去拜一下神,順便踩點──」
「結果他哪裡拜神啊,根本是到處亂拜亂敲,把舊活動室的東西搞得亂七八糟的。」槙插嘴,語氣中像帶點興奮。
「我記得他還打翻一座破神像來著?」拓也補刀。
川野無視兩人的插話,繼續說:
「那天晚上,拍攝進行到凌晨四點四十四分,剛好拍到最恐怖的一幕。然後……」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晦暗:
「就聽見一聲尖叫。不是人喊的,是那種——撕裂空氣的聲音。接著,攝影機、燈光、收音裝置……全炸掉了,一瞬間,全毀。我們五個部員中,有兩個當場暈倒,一個骨折,一個狂吐不止……還有一個從此拒絕進校園。」
他冷冷一笑,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電影部就那樣解散了。我自己……改成攝影部,專拍活人。」
哲真聽得頭皮發麻,一時無語。
「所以,」槙撐著下巴,笑嘻嘻地說,「你現在還想用那間活動室嗎?說不定晚上會見到什麼好素材喔~」
拓也湊過來:「記得吃我們的丹,哲真。不然等那個女鬼尖叫起來,你連跑的力氣都沒有。」
哲真無聲地吞了口口水,看向川野。
川野沒有再笑,只是低聲補了一句:
「那地方……我再也沒進去過一次。如果你真要用,就自己去開門吧。」
哲真下意識地轉頭望向花園另一側──
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的花叢旁,靜靜看著他們這邊。
天宮莉美央。
她沒有靠近,也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站著,像是在等待什麼。
哲真目光對上她的那一瞬間,她卻微微一怔,像是不願被察覺般,轉過身,踩著優雅而輕盈的步伐離開了花園。
川野坐在花園的長椅上,雙手交握,神情罕見地凝重。
「……所以,從那次之後,我就沒再踏進那個房間了。那些器材、那些畫面,還有……那聲音。」他聲音低了幾分,「我沒有辦法把那種地方交給別人。」
哲真一時無語,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丹藥袋,腦中浮現昨日紗奈的畫面。
「但……」他試著開口,「說不定……那隻鬼已經走了?」
川野抬眼望他,沒有說話。
「說不定有辦法的。」哲真繼續說,「就像你當年拍電影前也沒想到會撞鬼……那現在,也說不定能解決……也許……那只是幻覺也不一定。」
川野望向花園一角的櫻花樹,微風拂過,花瓣輕輕飄落。
他沒再否認,只是冷冷吐出一句:「你想的話,就自己去開門吧。」
他轉過臉,表情回到一貫的冷淡。
哲真沒有回答,低頭看著手裡那顆丹,指尖用力了幾分。
槙一拍大腿,笑道:「欸欸,不如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去看看那個房間,說不定那隻鬼早就走啦?」
拓也立刻附和:「對啊,說不定只是你們以前太迷信了,現在不一樣了嘛。哲真也不是普通人了,他有丹耶~」
哲真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反駁,槙已經湊近川野,語氣裝作隨意:「走啦~我們就當散步,順便幫哲真確認一下,讓他心死也好~不是嗎?」
川野皺著眉,眼神飄向遠方。他的目光短暫掠過剛轉身離開的天宮,又落回眼前的三人身上。
「……你們這樣胡鬧的態度,要是真的出事,別說我沒警告你們。」
「說好的嘛,如果真的有事我們就衝第一個,保你沒事!」拓也比了個誇張的敬禮。
川野終於嘆了一口氣,站起來。
「行。就去看一眼。」
槙立刻揮手道:「出發——南棟三樓,鬼故事現場調查行動開始囉!」
四人一同朝校園深處走去,夕陽的光在他們背後拉長了影子,微風拂過,落葉翻起微小的聲響。仿佛真的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
天色已近黃昏,南棟三樓的門外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橘紅。風一吹,鐵門微微晃動,發出咿呀一聲。
川野站在門前,腳步未動。哲真已經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說要看一眼嗎?」
川野眉頭微皺,像是在回憶什麼不願提起的過去。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伸手推開門。
門內是昏暗而陳舊的走廊,一股陳年積塵與濕氣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四人腳步緩慢地踏入,鞋底踩在地板上發出「咔、咔」聲響。
哲真打開手機手電筒,在房間內轉了一圈,指尖輕觸斑駁牆面與掉落的佈告紙。他走得很慢,彷彿在與某種無形的空氣對話。
而靠在門邊的槙和拓也則故意提高音量,語氣輕鬆:
「欸~你看吧,川野,哪有什麼鬼啦?根本是你當年拍片太爛,才嚇到自己吧!」拓也笑道。
槙也打趣地拍了拍川野的肩膀:「不過那天凌晨四點四十四分還真是巧啊~現在過這麼多年了,說不定那隻鬼也退休去了。」
川野沒有回話,只是站在原地,緊盯著那扇曾經發出尖叫的窗戶。他的喉結微動,終於輕聲道:
「……如果真的什麼都沒了,那當然最好。」
哲真下意識地掃視室內,目光停在牆邊那個灰塵未除的櫃子──紗奈昨天就是把眼鏡藏在那裡。他下意識地走近一步,眼角餘光卻瞥見一道細微的動靜──像是衣角晃了一下,又像是某個人正悄悄縮進牆後的陰影。
他心頭一震,猛地回頭。
……有人?
那瞬間他幾乎要叫出聲,但又猛地憶起──紗奈!
對了,她昨天說這裡很好玩,要留在這裡觀察,說不定今天也偷偷來了!
──可我竟然帶了這麼多人來!
槙和拓也還在嘻嘻哈哈地四處張望,川野則面色凝重,一步步朝窗邊走近。哲真額上冒出一滴冷汗,腦中閃過幾種可能──要是讓他們看到紗奈,這場景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行。」
他心念電轉,立刻邁步擋在那片牆邊的路口,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欸,你們不覺得這邊風比較大嗎?那邊應該是窗戶沒關好吧?槙,你去看看那邊牆角是不是有窗。」
拓也皺眉:「蛤?哪裡?」
「就那邊啦!」哲真笑著推了他一把,聲音刻意提高,蓋過藏身角落的細碎聲響,邊說邊微微後退,一步步擋住紗奈的藏身之處。
他假裝若無其事,內心卻緊繃得像弦──只希望紗奈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千萬別出聲,千萬別露臉。
槙忽然拍拍手,大聲說:「對了啦,這樣看來──鬼應該真的走了吧!」
拓也立刻附和,還故意提高聲量:「喂~~~鬼啊~~~你還在嗎~~?出來嚇人啊~」
空氣中只傳來自己聲音的回音,教室內靜悄悄的,連牆角的風聲都停了。幾人對望了一眼,沒有人出聲,只有川野輕輕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總算放鬆下來。
「……呼。」他低聲說道,「那就這樣吧,算我欠你們一個。」
「那走吧走吧!」拓也拉了川野一把,還不忘回頭看哲真,「你要不要再多待一下?還是我們一起?」
哲真擺擺手:「我清個最後一塊角落就好,你們先走吧。」
他悄悄來到櫃子一側,彎下身,在半開的櫃門後輕聲道:「……他們走了,沒有發現你。呼──真的嚇死我了……對不起,紗奈。」
哲真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那藏在櫃子後方的身影的頭,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下次別再突然冒出來了啦……」他壓低聲音笑著說。
但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整個人瞬間僵住——
槙、拓也和川野三人正站在門口,臉色怪異地盯著他。
空氣陷入凝滯,沒有人開口。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原本藏著紗奈的方向——
一襲飄動的白衣,面容蒼白如紙,那張臉……不,是面具。
那是一張像是被無數手指揉爛過、又重新拼貼起來的混沌之面。五官錯位,眼口交錯,像是在模仿人類表情卻失敗的怪物造物。
「喀……喀……」她的頭慢慢歪向一邊,脖子像斷線的木偶般無力晃動。
然後——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尖銳刺耳、仿佛穿透靈魂的尖叫,在空間炸開,空氣瞬間像被凍結一般震顫。
哲真瞳孔驟縮,腳步一頓,還來不及反應,那白衣女已如暴風般撲向他!
「哇啊啊啊啊啊——!」
槙和拓也率先驚叫,轉身拔腿狂奔,川野緊隨其後,甚至連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嘴裡大喊:「我就說不能回來啊!」
只剩哲真還站在原地,僵硬地看著那張混沌的臉孔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
哲真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部傳來一陣劇痛。他剛想掙扎起身,一樣東西從他胸前滾了出去——那顆最後的丹藥,啪地一聲在地面停住。
「嗚……」他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拿。
那女鬼已經騎上他身,壓得他動彈不得。
她的雙眼無神卻泛著病態的光澤,嘴角扭曲如裂,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忽然,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
鏽紅色的長刀。
像是從舊電影膠卷裡拉出來的一般虛幻卻又冰冷。
她高舉利刃,然後猛地刺下——!
「嗚啊!」哲真本能地側身一滾,竟奇蹟般地將她掀開。那柄利刀擦著他的側腰,刺入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女鬼僵了一下,像是沒預料他能避開。
然後——
「唰——!!」
她忽然以一種幾乎無法理解的方式,整個人如殘影般彈射而起,在活動室的四面牆壁、天花板與地板間快速彈跳,速度快得如同光影殘像。
「嗚……!」哲真只能爬在地上,耳邊只剩風聲與鬼影掠過牆面時刺耳的聲音。
「川野……?!」他想尋求支援,卻發現川野早已不知逃到哪裡,甚至連槙與拓也的腳步聲也已遠去。
他現在,只剩一個人。
下一秒——
「咿啊啊啊啊啊!!」
那女鬼在天花板上猛地一蹬,扭曲的身影如猛獸撲下,利刀直指哲真的胸口!
哲真驚恐地看著那飛撲而來的身影,整個人幾乎被壓癱在地上,腦中只剩一個念頭:
「我是不是在發夢啊……?!」
他的聲音顫抖而絕望。
——就在那一瞬間,空氣中忽然出現一道淡淡的光。
是投影。
銀白色的光影從不遠處櫃子的方向浮現出來,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顯形,是那個——夢乃。
她的身影仍不太穩定,像是電子人偶般漂浮著,但她的聲音卻清楚地響起:
「Ohayou……」
那聲音冷靜卻奇異地有力。
女鬼的動作,停了一瞬。
哲真瞥見機會,猛地伸手抄起地上的最後一顆丹藥,用盡全力朝女鬼砸了過去!
「滾回去啊啊啊啊!!」
啪!
丹藥擊中她額頭,宛如撞上了玻璃心臟。
女鬼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的尖叫,像是從喉嚨撕裂出來的詭聲,整個人忽然痙攣般地扭曲,身影開始閃爍、崩解,像是被什麼從內部拖扯著撕開。
她往後踉蹌,跌倒在牆邊,手上的利刀也掉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扭曲著身體掙扎著,宛如被火焚燒。牆上的影子也隨之搖晃,像是與她糾纏的過去與詛咒正在撕裂分離。
哲真大口喘著氣,手心全是冷汗,眼神轉向那仍靜靜漂浮的夢乃投影。
夢乃的身影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就在女鬼發出淒厲尖叫、身影扭曲的瞬間,哲真還來不及反應,一雙手猛地從後方抓住了他的手臂——
「還愣著幹嘛!快走啊!!」
是槙和拓也!
兩人氣喘吁吁地從走廊那頭折返回來,臉色慘白,卻硬是拉起了還處在呆滯狀態的哲真,三人踉蹌地朝門口狂奔。
「你到底跟誰講話啊!?」槙一邊拽著他一邊喊。
「剛剛那鬼差點要你命欸!!」拓也怒吼。
哲真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身影仍在牆角抽搐,黑霧般的詭氣不斷從她身上剝落,像是被什麼力量壓制著。
還好,還沒追來。
「走啊啊啊啊啊啊——!!」
槙和拓也幾乎是拖著他衝出那間舊活動室的大門,腳步聲在廊道中亂響。他們一口氣跑到樓梯口,直到衝下兩層樓後才停下來,三人一起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直到遠離那棟樓,他們才一同癱坐在花園的石凳上。
「哈……哈……我就說吧……」拓也抹了把額上的汗,勉強擠出一抹笑,「那、那真的有鬼……不是我們亂掰的……」
槙也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哲真的肩膀,「你剛才不是也看到了嗎?白面女鬼!還會飛牆!這下你信我們的仙丹有效了吧?」
哲真臉色蒼白,雙手還在微微發抖。他抬起頭,艱難地點點頭,「……再給我一點吧……那個丹……」
「成交!」拓也馬上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個小布袋,「這次朋友價,不漲你價,不過你要記得——」
「每天黃昏前吃一顆,連續七天,別斷哦!」槙和拓也異口同聲地說,臉上重新掛上他們慣有的笑容。
哲真接過丹,低頭看著掌心那幾顆小小的藥丸,心中仍舊殘留著剛才那一幕尖叫與面具的陰影。
午後的教室裡,投影幕閃爍著冷白的科技藍光。
索拉以一排冷字母投射在黑板中央,語音合成器有氣無力地念著:
「……簡單來說,納米機器人技術已經可以用於小型哺乳動物體內,進行遠程控制、修復損傷、或更進一步的……嗯……行為干預。」
前排的幾個人低聲竊笑。
「哇~老鼠變成遙控車啦!」
「拿來玩貓也行吧?」
槙咧著嘴笑,掩著嘴巴湊近拓也,壓低聲音:「有了這個,搞不好以後直接把人操控得像狗一樣走路?」
拓也忍笑:「再在腦子裡插個天線就行了吧,哈……」
紗奈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微歪著頭,眼神空靈地看著黑板,手指安靜地繞著桌角的一縷髮絲,偶爾偷瞄一眼坐在後排的哲真,沒有說話。
川野和榊原光隔著中間的桌子,小聲嘀咕得正起勁:
「這技術啊……萬一用在人身上,一定犯法吧?」
「誰管?真要搞事,查都查不到。」
忽然,教室裡響起霧崎沉穩又隱忍的聲音。
他挺得筆直,像在發表什麼嚴肅的國會演講:
「各位,請不要只把這視為惡作劇的玩具。
納米機器人的核心問題,是個體自主意志的剝奪。
這技術看似先進,卻無異於給掌權者一個控制肉體與思維的枷鎖——
人類應該尊重生而為人的尊嚴,哪怕對象只是老鼠……」
教室後排傳來一陣低笑。
「喂喂,霧崎又來了……」
「道德老師上身啦~」
槙把筆桿往桌面上敲了敲,笑得一臉無所謂:
「霧崎啊——你是不是自己被打了納米機器人啊?腦子一到上課就被遠程操控,開始道德大講堂?」
全班一陣憋笑,有人悶著嗓子跟著起鬨:
「可憐喔~被打進去囉~快去醫院照一照啦!」
霧崎皺著眉,像沒聽見,只是繼續把話講完,嗓音壓得更穩:
「……人類發明工具的初心,不該淪為奴役同類的工具。
如果你們哪天為了私慾也用這種東西,那我一定會——」
「好啦好啦,正義使者,下課再發表演講啦——」
索拉那串冷白的字母像是也被吵煩了,語音機沒好氣地插進來:
「……總之,納米機器人好用,但犯法跟我沒關係,誰敢亂用被抓,自己去關兩年。好了,下頁。」
第二天一早,哲真又在校園廣場找到了川野。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出那間活動室。」川野冷冷地說,雙手抱胸,語氣堅決。「那地方我花了很多心血,即使不用了,也不能讓人隨便碰。」
哲真卻沒有退縮,站在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知道。但昨天我們看到的那個女鬼……她是有弱點的。」哲真深吸一口氣,「我、槙和拓也,可以收拾她。」
「喔?你很有自信嘛。」川野挑眉,語氣仍然帶著一絲嘲弄,「然後你們真的以為昨天的事就代表沒問題了?」
「我們可以再確認一次。」哲真說,「如果真的安全了……那間房你就讓出來吧?」
川野沉默了幾秒,像是在衡量什麼。最後,他低聲說道:
「……證明真的沒問題的話,再說吧。」
說完,他轉過身,背影仍舊沉穩而冷淡。
哲真走在校園的小徑上,午後陽光灑落,照得地面一片斑駁。他的步伐有些遲疑,像是還在思考著什麼。
在教學樓旁的長櫈上,紗奈雙腿交疊地坐著,一邊喝著可樂,一邊低頭看手機,神情悠閒。她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安靜,像是與整個校園的喧囂隔絕開來。
不遠處的噴水池前,莉未央正對著手機鏡頭擺出各種角度自拍,髮絲隨風輕輕擺動,背後聚集著三兩好奇張望的學生。
哲真仰頭,遠處的高台上,槙與拓也倚在欄杆邊。拓也一手插口袋,一手舉著望遠鏡隨意張望;槙則像是早就看見哲真似的,淡淡地對他點了點頭,表情像是在說「我們都在看著你呢」。
校園廣場中央的攤位邊,榊原光與川野正在和其他學生聊天。光一邊翻動著某份資料,一邊不時用手比劃著什麼;川野則帶著一貫從容的笑意。
哲真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幕,像是從夢裡醒來後再次置身於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風吹過校園,輕輕掀起他制服下擺的一角。
當夜,凌晨4點44分。
南棟前空無一人,月光被濃雲吞沒,整個走廊籠罩在詭異的陰影中。風無聲地穿過破舊窗框,吹得門軸微響,像是在低聲細語。
槙拉開背包,動作異常慎重,從中取出一把外觀粗糙的木劍。劍身已被時間磨舊,上頭貼著幾張泛黃的符紙,邊角微卷,卻仍能隱約辨出墨筆寫成的「鎮」「斬」「封」等字。
拓也像是在配合某種儀式,點頭低聲說道:
「相傳……若在鬼現之刻,以辰木所制之劍直指其心,再念動‘斷念斬形,魂歸虛無’,便能使其形體崩散,七日不得復現。」
他說完後,將木劍輕輕舉起,劍尖指向南棟大門。那一刻,彷彿連風聲也靜了下來,只餘空氣中濃重的壓迫感,像是有什麼正在凝視他們。
槙喃喃低語:「斬不掉的,是人的執念;但斬得掉的,是附著其上的東西。」
兩人交換了一眼,眼神裡沒有平時的吊兒郎當,只餘一絲凝重——以及,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決心。
哲真站在南棟前,深夜冷風中,他的校服隨風飄揚,額前的髮絲微微顫動。手握著那把貼滿符紙的木劍,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狂熱,像是某種過去從未覺醒的東西正在甦醒。
「為了這個世界……為了挽回我們男性的尊嚴……」
「為了字宙……為了文明……為了人類……為了帝國……為了希望……為了夢——」
「我要——」他舉起木劍,眼中反射著微弱的燈光,那一瞬,瞳孔中彷彿閃過一道血紅的邪光︰「殺了你。」
哲真緩緩推開南棟三樓的活動室門,舊木門「吱呀」一聲響,彷彿驚醒了沉睡的什麼。
室內昏暗的光線中,一個模糊的白影正從黑暗深處緩緩走出。她身穿破碎的白衣,長髮無風自動,臉上戴著那張混沌無序的白面,眼眶深陷,瞳孔幾乎不可見。
哲真站在門口,風從他背後灌入室內,吹得他校服與她的衣袍一同輕飄,兩人彷彿立於風暴的交界線。
他單手舉起那把貼滿符紙的木劍,眼神如同戰場前的騎士,語氣平靜中帶著不容動搖的決意:
「以上……勝負。」
話音未落。
——咻。
白影瞬間消失。
哲真眼神一凜,幾乎來不及反應,女鬼已經像一道撕裂空氣的閃光,瞬間閃現在他面前,利爪帶著尖嘯破風而來。
女鬼一閃現,利爪猛然揮來,擦過哲真的肩膀,鮮紅的血飛濺而出。他踉蹌退後,臉色扭曲,喘息聲壓不住地洩出。
「可惡……速度太快了……!」
女鬼再次猛撲而來,衣袍如同殘霧在空中捲動。哲真幾乎無法看清她的動作,只能憑本能躲避,連木劍都被打飛了一次,重重撞上牆壁。
他狼狽地翻滾到一旁,手在口袋中摸索,忽然握住了那個小布袋。
「……別怪我卑鄙了。」
他咬牙,從布袋中抓出一顆仙丹,毫不猶豫地朝女鬼的臉拋去。
「吃藥啦!」
那顆丹藥劃出一道弧線,在月光下一閃——
啪! 一聲。
女鬼被擊中額頭,仿佛被灼燒了一般劇烈掙扎,身體扭曲,發出如同撕裂金屬般的慘叫,雙手猛抓自己的臉面。
正是破綻!
哲真奮力衝上前,拾起那柄符文木劍,雙手緊握,額上的汗水與血水混在一起,低吼:
「結束了……!」
劍尖直指混沌的白面——
刺!
哲真怒吼著將劍猛力刺下!
然而女鬼猛地伸出一隻蒼白的手,**「咔」**地一聲,單手抓住了劍刃。
「什……」
哲真震驚地望著她。那張混沌模糊的白面無聲無息,像是嘲弄地歪了歪頭。忽然,她低頭撿起地上一顆丹藥,毫不猶豫地丟進嘴裡。
咔咔咔——
她用力咀嚼,像是在吃碎石,然後——
「噗!」
整口吐了出來。
「……欸?」
哲真還來不及反應,女鬼已將武器扔向一旁,雙手變形成利爪,眼神也徹底瘋狂。
下一秒,她猛撲上前,撕扯!
「啊——!」
哲真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女鬼那如鐵鉤般的指甲瘋狂抓他胸前與手臂,布料碎裂、血花飛濺,整個人像是一塊破爛的玩具被她拖在地上撕扯、撞牆、壓制,毫無還手之力。
「停下、住手——嗚……!」
他試圖抵抗,卻只是讓傷口增多,痛苦加劇。
而此時,活動室門外,槙與拓也正一動不動地站著,臉色發白。
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甚至沒有踏進半步。
那一刻——
啪。
一道陰影掠過天頂。
原本灑進室內的月光,被緩緩飄來的烏雲完全遮住。天地像是被闔上了眼,一切光明都消失了。
女鬼的利爪在空氣中劃出最後一個血痕,卻猛然停住。
她怔怔地看著自己指尖空無一物的手,低頭一望——
身下的哲真,竟然消失了。
她左右四顧,嘴角緩緩張開,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
就在此時——
月光從雲縫中重新灑下。
冰冷的銀白光線照進活動室內,也照在一個靜靜站立的身影上。
哲真,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她的身後。那副本該被撕碎的制服依然破爛,身上遍布血痕,但雙眼卻異常清明。手中握著的,是那把早已掉落在地、原以為被遺忘的小刀。
他的呼吸緩慢而穩定,彷彿有什麼東西,從體內覺醒。
腦中,閃過一幅模糊的畫面:
——一顆落地的頭顱,滾落雪地,血染白雪。
——那把他曾經親手埋進雪地的東西,如今仿佛也在呼喚他。
「……原來……是這樣啊。」
他的唇微微開合,像是對誰低語,又像是在對自己下判決。
而就在這片刻寂靜中,
他輕聲開口,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在審判整個世界。
「……這些血的氣味……」
他舉起刀,指尖微微顫抖,眼神卻空洞得可怕。
「這把刀的觸感……」
刀鋒微微顫動,彷彿有靈魂在裡面呻吟。
「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女鬼定定地站在不遠處,原本惡意翻湧的氣場,忽然出現了裂痕。
哲真的語氣卻越來越冷,也越來越低。
「所以我知道,那不是幻覺。」
他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彷彿想強行壓下那些瘋狂湧現的記憶。
「我曾希望……那只是幻覺。」
他的手在顫,眼神卻愈發清明。
「但不是。我真的……殺了人。」
他想起了那段過去,那次徹底的失敗——
那場崩潰,那次墮落,那副屬於水無的笑容,在他腦中緩慢地熄滅。
他明明只是想她。
卻是害她消失的人——就是自己。
一滴眼淚,自他眼角滑落。
「但我已經……沒有別的路了。」
一字一句,彷彿帶起一陣無形的劍氣,空氣中的壓力瞬間凝結。
那一刻,女鬼竟然也動搖了。
她的身體僵住,腳步微微顫抖,竟然一步一步向後退,直到背貼上牆壁。
整個校園忽然間被驚擾。
遠方傳來鳥獸四散的聲音,枝葉顫動如疾風掠過,狗吠聲、貓啼聲混成一片,空氣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攪動。
仰望夜空——
那輪月亮,竟開始泛出詭異的紅光。
血紅月色如瀑傾灑,在校園建築與活動室窗框上映出一層妖異的光圈。玻璃微微震動,牆上的影子全都拉長變形。
哲真的影子,與女鬼的影子——開始交錯、拉扯、糾纏。
哲真握緊手中的短刀,低頭凝視刀身,月光映照之下,那些沾黏其上的血跡微微發亮,帶著詭異的紅。
他緩緩將刀收回鞘中,指尖抹過淚痕,深吸一口氣。
下一句:
「我要回家睡囉。」
槙和拓也同時一愣。
「蛤?」
哲真抬腳,像真要轉身走人,腳步輕得不可思議。
可剛邁出一步,腦子裡忽然閃過——
紗奈安靜地看著他的那雙眼睛。
還有水無那無辜的笑。
「……」
他停下來。
半秒後,哲真猛地扭頭,視線筆直地望向剛才那棟破屋。
「——不行。」
他喃喃道,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宣告。
「她們還在裡面等我。」
「飛……天……御劍流……」
「——喂!!接著啦!」
幾顆包裝粗糙的丹藥從門縫飛射進來,劃破了緊張到極致的空氣。
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滾到哲真的腳邊。
一道熟悉又帶著惡趣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你這樣真的會死人的啊!冷靜點啦!!」
「不管她是什麼,活著才有得贏嘛!!」
是——槙和拓也的聲音。
哲真猛地回神,整個人像被一盆冷水潑醒,心跳在那一瞬間猛然下墜。
他的手一鬆,那把刀應聲滑落,落地時發出沉悶的金屬聲,像是斬斷了什麼。
女鬼的身影仍然貼在牆上,卻沒有再撲上來,只是靜靜地盯著哲真的臉。
不等哲真回頭,他們已經一左一右衝上去,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把他從房內拖了出來。
哲真滿臉錯愕,還沒回神,身體已被拖著離開現場。他的腳在地板上拖行,劃出兩道斜線。
「嗚哇哇哇,那女鬼還在後面盯著啊——」拓也喊道。
「誰管那麼多,命比較重要!」槙邊跑邊吼。
屋後,女鬼沒有追出來,只是靜靜站在牆角,血色的月光從破窗灑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張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像是早已不屬於人世。
直到三人消失於夜色中,風才輕輕掠過門框。
屋外,先前被驚飛的鳥群重新歸巢,羽翼輕拍枝頭,仿佛一切恢復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