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裡人聲鼎沸,空調涼得有點過頭。哲真抱著剛買的提袋,像個失魂的幽靈在人群裡穿梭。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
牆面玻璃旁,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靠著牆,頭微低,正盯著手機螢幕發呆。
那是紗奈。
她今天穿得異常張揚:
白色襯衫扣子開到胸前,隱約看得見內裡的細肩帶;短裙只及大腿中段,露出筆直的腿,鞋跟一點也不低。
從遠處看,整個人像一個被過度包裝的玩偶,卻又像一顆閃亮得刺眼的糖。
哲真停住了腳步,胸口像被什麼砸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想喊她的名字。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




槙從一旁走了出來,隨手把飲料瓶遞給她,笑得吊兒郎當。
「久等啦~我家公主。」
緊跟著,拓也也走近,一邊把手機塞進褲兜,一邊像拍寵物似的,毫不掩飾地拍了紗奈的屁股一記,「等很久了嗎,哼~?」
紗奈抬起頭,看見他們,眼神立刻彎成水波一樣的弧度,輕輕笑了,語調甜到膩:
「終於回來了呀,我的——相公們♡」
話音剛落,她揚起臉,槙低頭湊上去,唇碰唇;沒幾秒,拓也也彎腰,一左一右將她的臉夾住,嘴角幾乎同時吻了下去。
那畫面像什麼甜膩到腐敗的糖霜,活生生黏在哲真的瞳孔裡。
他像被雷劈中,手裡的提袋無聲滑落,裡面的東西滾了幾圈,在他腳邊停下。
紗奈被槙和拓也緊緊壓在牆面,唇齒交纏,呼吸急促到像要把她整個人吞進去。
她發出一點點帶笑的低吟,手指抓住他們的衣領,完全沒看周遭任何人。




哲真呆呆地往前走了一步,像一個迷路的小孩。
他嘴唇發乾,聲音像漏氣一樣被擠出喉嚨:
「……紗……奈……?」
那聲音小得幾乎被商場裡的背景音淹沒。
紗奈沒反應,還是睜著水潤的眼,痴痴地看著槙和拓也,臉頰因為親吻而泛紅。
倒是拓也先注意到他了,像是剛發現路邊有條無害的小狗。
「欸?這不是……」
槙也轉過頭來,笑得像沒骨頭一樣散漫:
「哎呀,哲真啊——!」
他挑起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好久不見嘛,怎樣?你那家精神病院住得舒不舒服啊?哈哈哈!」
拓也也跟著笑了起來,一隻手還扣著紗奈的後頸,讓她腦袋乖乖貼在自己肩頭。
紗奈依舊沒有看哲真一眼。
她整個人蜷在兩個男人懷裡,眼神溫柔得近乎噁心,像溺水一樣緊緊依附著槙和拓也。
紗奈把頭深深埋在槙和拓也的懷裡,像是怕冷的小動物。
她的臉完全看不見,只有耳尖隱約透著一層微紅。
哲真站在他們面前,手裡還捏著那個小巧的黑色盒子。
他吸了口氣,聲音顫得像快要斷掉的線:
「……紗奈,我……我想送這個給妳。」
他小心翼翼把盒子遞出去。
槙挑了挑眉,低頭瞄了一眼那盒子,笑得像拆穿了什麼玩具:
「啊?這是什麼……哦——」
拓也也湊上來,語氣像接梗一樣滑順:
「該不會是……之前被光和怜司沒收的那副智慧型眼鏡的代替品吧?」
槙拍了拍紗奈的腰,語氣懶洋洋:




「不用啦,哲真,我們啊,早就幫——」
他故意停了停,用一種過分親昵的語調喊出那個暱稱:
「幫我們家小紗處理好這件事了♡」
哲真指尖抖了下,盒子還是被他攥得死死的,像最後的藉口。
他低頭,聲音幾乎聽不清:
「……對不起……我……」
「啊——」
拓也誇張地感嘆了一聲,搖著頭嘖嘖笑:
「別道歉啦,真的。紗奈在你住院那陣子啊……每天都乖乖跟我們住一起的喔。」
槙立刻補了一句,嘴邊掛著壞笑:
「平常那麼知性冷靜的小紗啊——結果私下可黏人了。唉,沒想到吧?」
拓也像是要補充,又像故意挑逗似的笑著說:
「就說嘛……昨晚喝了酒後,她啊,比平時還要……唉,不說了、不說了。」
他抬手搖了搖,語氣裝作隨意:
「這些嘛,跟你也沒什麼關係了,知道太多沒意思。別問了啊?」




槙低頭瞄了眼哲真手裡那副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智慧型眼鏡,眼神忽然閃了一下。
「欸……這個不便宜吧?是新的?」
拓也湊上來,兩根手指敲了敲盒子,露出一個欠揍的笑容:
「該不會還特地挑最好的型號吧?哎呀,浪費嘛,扔了可惜。」
槙轉頭,笑得像逗貓一樣低聲問紗奈:
「小紗~要不要啊?」
紗奈終於慢慢抬起臉,那雙眼裡看不出一絲情感,只有濕漉漉的水光。
她抬起指尖,懶洋洋地勾了下眼鏡盒邊,卻忽然手一抖,把盒子甩到了地上。
啪嗒——
盒子轉了半圈,裡面的眼鏡還好好地卡著,沒有碎。
紗奈轉過身,一頭撲進槙和拓也懷裡,聲音黏糊糊的:
「我才不要什麼眼鏡……我只要……相公們射給我的禮物……♡」
她的聲音裡帶著醉意似的甜。
槙和拓也互看一眼,笑得無奈又放肆。
「那……這東西她不要嘛。」




槙彎腰撿起那副眼鏡,隨手拍了拍灰塵,朝哲真晃了晃。
「那我們就代小紗收好了。畢竟是你花錢買的,丟了可惜。」
拓也順手把眼鏡塞進自己外套口袋裡,拍了拍紗奈的腰:
「走啦,小紗。KTV包廂時間到了,不去可惜了。」
紗奈被兩人一左一右架著,整個人笑得像軟糖,還半蹦半撒嬌地說:
「太好了~可以跟相公們唱K~我要唱……那首……嗯……」
槙一邊低頭親她脖子,一邊順手在她裙子後擺上揉了一把。
拓也也笑著補刀:「慢慢想,進包廂再唱給我們聽。」
三個人就這麼大喇喇往KTV方向走去,紗奈被他們左右攬著,腳步晃得像喝醉。
哲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還保持著把盒子遞出去時的姿勢,空空的手指在冷風裡微微顫抖。
KTV的自動門關上,裡面傳出隔音不良的流行歌聲和紗奈甜得發膩的笑聲。
哲真就這樣站在門外,像被釘死在寒冷的世界裡,連呼吸都忘了。
哲真還站在那裡。
KTV包廂裡傳出的聲音隔著玻璃門一波波滲出來。




起初是紗奈高高低低的唱歌聲,裡面摻著槙和拓也起哄的笑聲;
後來歌聲斷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混亂、更黏膩、帶著節奏的撞擊聲和若有若無的喘息。
偶爾一聲輕叫傳出,帶著甜膩的笑尾,像被酒精泡軟的糖。
哲真沒走,他像根多餘的柱子,被那扇自動門隔在外頭,風吹得腦袋發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動門「嘶」的一聲打開了。
裡面那三個人終於走出來。
紗奈還半掛在槙和拓也身上,頭髮亂得像散開的絲帶,眼神又迷又紅,嘴角還沾著一點水光,笑得像一朵沒骨頭的花。
槙打了個酒嗝,晃著肩膀走在前面,一眼看見哲真還杵在門口,當場笑出聲:
「……欸!真的假的?」
拓也也愣了下,撐著紗奈的腰,揚了揚下巴,語氣像笑話一樣:
「你怎還在這啊?守門神啊?」
他語尾帶著酒氣,眼裡卻透出一絲懶洋洋的興奮。
紗奈也抬起頭,眼皮半垂,根本沒看哲真,只是把臉貼回槙肩膀,發出一聲模糊的「嗯──」。
槙、拓也、紗奈三人搖搖晃晃地往商場後門走,紗奈還軟軟掛在兩人肩上,笑聲黏得像糖水。
哲真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背影越走越遠。
他忽然像被什麼拽了一下,提步跟了上去。
「……喂。」
槙扭頭,一臉不耐煩:「你幹嘛還跟著?」
拓也眼神有點陰,冷笑著威脅:「再跟,我報警抓你喔,懂?」
哲真沒停,他低著頭,腳步笨拙卻沒退。
三人走進一條偏僻的街口,冷風一吹,紗奈的裙擺被掀起一點,露出白得刺眼的大腿。
槙忍不住又摟了她一下,皺著眉瞪哲真:
「說清楚,你到底想怎樣?」
哲真終於停下來,抬頭,喉嚨哽住好幾次才把話擠出來:
「……紗奈……她……」
他的指尖在風裡發抖,喉嚨忽高忽低,像哽住又像想吐出什麼:
「……那時候啊……只要聽到那些話,我就覺得……嗯……好像……全世界都沒那麼糟了……」
他咬了咬牙,嗓音低得快斷了:
「……就算被大家討厭……被丟去精神病院……只要她還在說那種話……我就……」
他垂下眼,睫毛顫了一下,聲音幾乎破碎:
「……我就覺得好甜……覺得……還有我……還有我……」
這句話一落,空氣安靜了半秒。
紗奈的眼神忽然從槙肩膀後掙開來,直直盯住哲真。
她那雙一向水潤無辜的眼裡,第一次帶了徹底的不耐煩和某種冷意。
「……哈?你以為那是什麼啊?」
她輕蔑地勾起嘴角,聲音軟得像刀刃:
「那只是我對不熟的人演的態度。那樣說話,你們才會以為我很乖,不會亂來……」
槙「噗」地一笑,和拓也對視一眼,拓也假裝攤手:「唉呀~果然啊。」
紗奈沒給哲真任何喘息,她的聲音像甜蜜的針:
「我最喜歡的,是又壞又會把我弄得很舒服的槙大人和拓也大人。」
她轉過身,抓著槙的衣襬,抬頭仰望,一臉幸福:
「我最開心的,就是被大人們當玩具一樣隨便用……變成大人的所有物……」
她的聲音甜得發顫:
「紗奈的身體、紗奈的心,全部都是又壞又厲害的槙大人、拓也大人的喲♡」
「相公們啊~他們好壞喔……壞到我哭也沒用,還會一直……一直弄到我說不出話來……」
她偏頭看了槙一眼,又看了拓也,眼裡蕩著滿滿的歡喜與黏膩:
「槙大人呢……很聰明,做什麼都不會被人抓到,騙人也好厲害,還會故意教我怎麼說謊,幫我擋掉麻煩。」
「拓也大人呢~力氣好大、動作又快……不管幾次都……」
她沒說完,只是抿唇笑了,笑得像在回味什麼甜美秘密。
然後,她的視線慢慢回到哲真身上,笑容不變,眼底卻像死水:
「……那哲真呢?」
「笨笨的、騙不了人、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我只是偶爾說一兩句廢話,你就傻傻地信了。」
紗奈輕輕歪著頭,聲音黏得像糖:
「所以啊~哲真啊……你什麼都沒有啊……跟相公們比起來,你真的……什麼都沒有喔~」
「跟槙大人、拓也大人在一起啊……我可以一直叫,一直哭,被他們用到沒力氣,還可以乖乖求他們繼續……」
她吐了口氣,像在撒嬌,臉頰貼著槙的肩膀蹭了蹭。
然後,她慢慢轉頭看向哲真,語氣裡那點笑意被掐斷,剩下一層冷淡:
「可如果跟哲真在一起……我就只能忍住啊……只能乖乖裝溫柔……什麼都不能做……」
紗奈慢慢抬起頭,眼睛裡是潮濕的笑意,聲音軟得像要滴下來:
「槙大人、拓也大人啊……可以給紗奈想要的東西呀~」
她說著,像撒嬌一樣,把臉埋進槙的脖子裡,又伸手去抓拓也的衣角。
「他們可以讓紗奈啊……一直一直……慾罷不能……好舒服……好開心……」
她的聲音甜到發軟,可說到後面,視線卻慢慢轉回哲真,像看一個什麼都沒用的小丑。
「可是如果跟哲真在一起……」
她停了一秒,露出一個溫柔到近乎憐憫的微笑:
「紗奈什麼都得不到……還會被你害得很慘……連重要的東西……都會被奪走……」
紗奈被槙摟著,臉貼在他肩上,眼神像融化的糖。
忽然,她像想起什麼,歪著頭看向哲真,微微拉開自己衣領。
白皙的鎖骨下方,一道細細的紋路若隱若現,像是用燙鐵封進肉裡的印記。
那是一個用纖細花體刻出的字樣,清楚地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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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奈看見哲真瞳孔放大的樣子,反而露出一個孩子一樣無辜的笑:
「哲真啊~你看呀……這是我的證明喔……」
她伸手覆在那道紋上,指尖輕輕撫過:
「紗奈現在已經懷上了槙大人和拓也大人的寶寶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聲音軟得像在哼歌。
「所以呀……紗奈要和大人成親……要把寶寶生出來……再一直一直,留在大人身邊……」
她說著說著,臉貼回槙脖子,手還去拉拓也的手,三個人就那麼自然地當著哲真的面,低頭親了一口。
空氣裡傳來輕輕的水聲和紗奈含糊的嬌哼。
槙抬起頭,像終於厭煩了一隻擋路的蒼蠅,語氣沒什麼情緒,嘴角卻挑著嘲諷:
「所以啊——」
他眯起眼睛,冷冷地看著哲真:
「你可以消失了沒?」
槙和拓也對視一眼,看見哲真依然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黏在紗奈身上。
「……還跟著啊?」
拓也挑了挑眉,語氣裡沒了剛才的調笑,只剩下厭煩:
「來,兄弟,跟我們走一趟,幫你把事情講清楚。」
哲真沒說話,只是機械地抬腳,跟在他們身後,像是完全不曉得自己即將被帶去哪裡。
幾分鐘後,一條商場後巷,陰風刮過,四周空空蕩蕩,連半個路人都沒有。
槙走在前頭,忽然停下腳步,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笑。
下一秒,話沒說完,槙一轉身,一拳就像砸磚頭一樣,結結實實砸在哲真臉上!
「還他媽跟——」
砰!哲真腦袋撞到牆上,額角立刻裂開一道血線。
槙根本沒停手,另一隻拳頭帶著骯髒的罵聲跟上:
「蒼蠅是不是?!甩不掉是不是?!」
砰!砰!兩拳直接砸在哲真的肋骨和腹部,打得他整個人跪了下去,胃裡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拓也像怕他死太慢,抬起膝蓋狠狠頂進哲真胸口,冷笑著咒罵:
「住院還沒學乖啊?啊?以為自己是誰啊?」
「想搶我們的女人?哈——你配?!」
槙抓住哲真的頭髮,像拉破布一樣拽著,拳頭往他臉上連砸,骨頭撞得指節都發麻。
「給我滾回精神病院去吃藥!別跟老子學談戀愛——啊?!」
砰砰砰——
拳頭帶著破空聲,一下一下沉悶地砸進肉裡。
垃圾袋被踢得亂飛,塑料爆開,腐爛的飯粒和油水黏在哲真臉上,血水也順著嘴角滴到臟水裡。
拓也啐了一口痰,臉上全是厭惡:
「跟上來?跟上來還敢看?再跟——打死你信不信?!」
最後,槙像扔破麻袋一樣把哲真甩進垃圾堆,拳頭還不忘最後砸他肩胛一下,發出骨頭鈍響。
接著槙猛地把他按倒在垃圾袋上,一腳踩住他頭顱,鞋底碾得碎飯和血糊在臉上。
「聽好了——」
槙低下頭,手指直直點在哲真額頭,指節還沾著血。
「再跟、再看、再發神經一句——我見你一次打死你一次。」
他說完最後還不解氣,腳用力一踩,哲真的臉被壓進爛飯裡,悶得只剩嘶嘶聲。
拓也啐了一口痰,嘴角掛著厭惡的笑:
「滾回去吃藥去吧——別學人談戀愛,噁心不噁心。」
最後,槙像扔死狗一樣把他頭一踢,轉身拍拍手,語氣冷得徹底:
「滾。」
槙抖了抖手腕,轉頭對不遠處的車子招了招手:
「小紗——來,上車。」
紗奈應聲從暗處走出來,像沒看見垃圾裡的哲真一樣,一步一步走向車門。
車門「咔」一聲關上。
車卻沒開走,只是慢慢地,隔著幾片髒玻璃開始微微晃動。
裡面傳來壓抑不住的嬌喘和男人低沉的笑聲,車身時不時撞到旁邊的圍牆,發出悶響。
哲真蜷在一旁的垃圾堆裡,頭髮沾著湯汁和紙屑,渾身疼得像斷了骨頭。
但他一句話也沒說。
只有那輛不遠處搖晃的車,把裡面那點聲音,一聲不漏地送進他耳裡。
車裡的聲音漸漸止息,隔著玻璃只剩下潮濕的喘息和低低的笑。
哲真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嘴角還掛著血和爛飯渣,腦子空白得像壞掉的機械。他目光發直,眼珠發顫,像一個徹底壞死的白痴。
忽然——
「咚。」
金屬撞地的聲音把他的耳膜輕輕擊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水泥地上,插著一柄長長的武士刀。刀身冰冷得幾乎泛著蒼白的光,刀刃附近,隱隱有一圈暗紅色的光暈,像從深淵冒出來的血煙。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頭頂傳來細碎的鞋底踩在鐵管上的聲音。
一個戴著白色面具、長藍髮隨風甩動的女人,正站在廢棄商場樓梯的高處,低頭俯視著他。
她什麼都沒說。
只是抬起一隻纖長的手指,先指了指那把刀——
再指向不遠處還在輕輕晃動的車——
最後把食指橫在自己雪白的脖頸前,做了一個乾脆俐落的「處決」手勢。
說完,她毫不留戀地收回手,輕巧地向後一躍,整個人瞬間消失在破碎的扶梯盡頭。
哲真還趴在爛泥裡,呆呆地盯著那柄刀。
刀刃上的紅光微微擴散,像在呼喚他。
他忽然發現,刀下方的地面上,像是被什麼指甲或利器刻過一行字——
「拿起它,便得力量。
但靈魂將墜入無底之暗。」
夜風呼嘯,車裡又傳出一聲淺淺的嬌吟。
哲真一動不動,只剩下血腥味和那把詭異的刀,把他和這世界最後一點理智隔開。
哲真慢慢從爛泥裡撐起身子,背還在發抖,嘴裡都是血腥味。
他喘著,喉嚨裡像被玻璃碴卡住,每個字都刮著喉頭:
「……原來……原來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啊……」
他抬頭,看著還在輕輕晃動的車尾燈,眼神裡已經沒了淚,只剩下一層死灰。
「紗奈……她什麼時候說過喜歡我……從來沒有啊……」
他低笑了一聲,笑聲像肺泡裡的沙子: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
「上天掉下來一個溫柔、可愛、對我笑、只黏著我的女生,哈,怎麼可能。」
他低頭,視線晃著,腦子裡浮出那些他從沒敢面對的畫面:
「這種女生一定有很多人搶,有高材生、有錢人、大隻佬、明星……」
「而我呢?哈哈哈,我算什麼?一條被丟進精神病院的窮鬼,一條爛魚……」
他忽然抬手,狠狠抹掉臉上的血和爛飯渣。
「能看過她的身體,跟她說過話,已經很夠了吧……」
「而且,我根本沒資格……」
他的手指捏到發白,刀柄還沒完全握住,喉嚨裡擠出幾個氣若游絲的字:
「算了吧……都是……」
他的手抖著,一點一點抓住那把插在地上的武士刀。
刀身微微顫動,暗紅色的混沌之光像毒蛇一樣沿著他的手臂竄上去,瞬間吞噬了他眼底最後一點理智。
他深吸一口氣,嗓子裡擠出一句低吼,像是對著夜空,也是對著那輛車裡的人:
「——殺死你這個臭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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