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得!唔可以!」凌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你好可能有事。雖然仲未確診,但係而家繼續拉票,咪即係等同於傳播病毒?」
梅蘭看向凌峰,平靜地說:「咁又點?傳播咪傳播囉。」
「傳播咪傳播?」凌峰想不到梅蘭居然會這樣想。這並不是他所認知的梅蘭啊?
梅蘭會關心被何卓丞打擊的無辜支持者,會不齒他濫用職權打壓異己的行為。她應該是個有良心的,有所為有所不為的人。
但她現在卻想要利用自己的身體傳播病毒?
「為咗領到學校,甚至政府意識到,泛濫成災嘅、不由自主嘅性行為係錯嘅。」梅蘭眼神如刀鋒一般鋭利。
「強制服務令畀班男人咁大自由度,畀佢哋對女人想點就點。但佢哋有冇諗過,如果有一個無被發現嘅帶菌者不斷同人做愛,然後所有同佢做過愛嘅人又再同其他人雜交⋯⋯一傳十,十傳百,呢個城市全部人都會淪陷!」
「呢個就係強制服務令嘅最大漏洞。佢會令愛滋病肆無忌憚不斷傳播。到足夠多嘅人都中招嘅時候,要阻止愛滋病繼續透過性行為傳播,政府就一定要撤銷強制服務令。」
想到強制服務令終會有被撤銷嘅一日,梅蘭的心跳便不自覺地加快。


選舉只是一個手段,推翻強制服務令才是終極目的。
如果選舉這個手段走不下去了,梅蘭不介意換另一種方式。
染上愛滋病也不全是壞事。它是一種毒藥,而身為毒藥,它可以是梅蘭的敵人,也可以是梅蘭的武器。
凌峰難以置信地看着梅蘭。她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可怕了。為了撤銷強制服務令的目的,她要用全個城市的所有人來陪葬?
「但係你咁樣做,你想要守護嘅人,呢個城市裏面所有其他女仔,佢哋會點?」凌峰問:「喺你解放佢哋之前全部患上愛滋病,然後呢一世帶住個病生存?呢件事根本就係本末倒置!」
「患上愛滋病嘅人唔可以進行服務,咁強制服務令撤唔撤銷,同佢哋仲有咩關係?」
「但調返轉諗,佢哋好難再正常組織家庭,好難有正常嘅生活,甚至唔能夠自然地受孕,連擁有下一代都好困難。咁樣係你想見到嘅結果咩?你唔係為咗保護所有女仔,先至想要推翻強制服務令㗎咩?」
凌峰激動得滿頭大汗。他急切想要梅蘭知道這個計劃有多麼荒謬。
但他也沒想到,梅蘭聽完之後居然點了點頭。
這樣就同意了嗎?雖然同意了是好事,但總覺得太順利了點。


凌峰還在皺眉的時候,卻聽見梅蘭又道:「呢個就係我需要知道丁香有冇陷害我嘅原因。佢嘅存在同取態,就係影響結局嘅關鍵。」
最終有多少人受感染,取決於丁香的行動有多迅速。
「你咁講係咩意思?關丁香咩事?」凌峰皺眉,警戒地問。
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
「到需要講嘅時候我會講。總之而家先按照我啱啱所講,同我準備好我想要嘅資訊先。」梅蘭站了起來,轉身走到椅子的背後,把手放在椅背上,將椅子推回餐檯底:「我攰喇。你哋走先啦。聽日返到學校再講。」
「唔得!」
凌峰捉住梅蘭放在椅背的手。他把梅蘭的手死死按住,堅決不讓她離開。
「你解釋清楚你到底想點先走。如果唔係,我冇辦法幫你做呢種傻事。」
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插話的任志和,此時也開口了:「係囉阿嫂,你要搞咁大壇嘢,我哋唔知頭唔知路,好難幫你㗎喎。」
「我唔會而家同你哋講其他細節。你哋只需要幫我做嗰兩樣嘢,然後扮咩都唔知,繼續安排拉票。其他嘅事,我會自己安排。」


「我哋就係唔可以扮咩都唔知!你知唔知呢個病傳播開去,影響可以有幾大呀?」凌峰生氣了,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好幾分:「已經唔係強唔強制服務咁簡單嘅事喇。係影響到全市所有人命運嘅事呀!」
梅蘭吃痛,發出了「嘶!」的一聲。
這一聲讓凌峰下意識地鬆了手。他身為梅蘭的男朋友,應該保護梅蘭而不是弄痛她。
梅蘭卻藉此掙脫了凌峰的控制,迅速往房間的方向退後,與凌峰拉開了距離:「你哋唔幫我都無所謂。我會自己諗辦法。如果你哋唔幫手嘅話,咁唔該你哋即刻走。」
她下達逐客令後,馬上轉身躲進房間裏,「砰!」的一聲,把門關得死死的。
凌峰沒想過居然有一天梅蘭連他都要拒於門外。
凌峰並不是會對女朋友搖尾乞憐的小男人。他扯起書包,氣沖沖的跟任志和説:「我哋走!」
説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既然梅蘭拒絕溝通,凌峰也不屑再花費唇舌。他知道梅蘭有多倔強,嘗試說服她只是浪費心機。他現在應該要做的,是在梅蘭鑄成大錯之前,想盡辦法阻止梅蘭。
梅蘭關上房門後,把背靠在門板上。她用力地深呼吸,試圖平復心情。
她不想對凌峰惡言相向的。她不想與凌峰針鋒相對的。
在唇槍舌劍之間,她的心臟一直在狂跳不已,心情如坐針氈。痛,但必須死命忍著。
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人誤會自己,怨恨自己,對自己失望,自己卻不能解釋,不能自辯,只能獨自承受著各種壓力。這種委屈的,有苦說不清的感覺原來是這麼痛苦。
「我都唔想咁做㗎⋯⋯」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微弱聲線,悄悄懺悔着:「我都唔想感染其他人,但係冇其他更好嘅做法喇!」
她很想放棄抵抗,直接把整個計畫和盤托出;很想告訴凌峰自己其實有多怕。但她很清楚如果她把整個計畫說了出來,凌峰就絕對不會讓它發生。與其凌峰在知道之後才跟她對立,她寧願凌峰什麼都不知道。


儘管現在還是走上了對立,但至少在事成之後,凌峰不必與她一起承擔那份罪疚感。
無知是一種幸福,隱瞞也可以是一種溫柔。梅蘭的沉默,就是對凌峰最大的一種溫柔。
剛剛凌峰擁抱她時留在她身上的暖意猶在,手臂上、腰上、胸部上……到處都是凌峰的餘溫。但當敞開的窗戶外面吹來一絲涼風,傾刻便將那一絲絲溫度驅趕乾淨。
待梅蘭再也聽不見門後的動靜,她瞬間洩了氣,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對唔住⋯⋯」梅蘭終於還是忍不住眼淚:「我實在諗唔到辦法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