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為了夢幻日子得到保障,用惡夢結帳: 陌路
「做咩去廁所去咁耐?」
「肚痛吖嘛。」
梅蘭以一句話,把凌峰的質問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
「你真係無嘢瞞住我?」凌峰半信半疑。
「無。」梅蘭仍是否認。
這樣簡短的回答,自然不能消除凌峰的全部懷疑。但他總不能在課室裏跟梅蘭撕破臉。只好待送她回到了家再説。
所幸的是,梅蘭很快便起身,背起書包要離開學校。
凌峰馬上跟上。
兩人並肩而行,卻形同陌路。一路上,彼此都沒説過一句話。
斜陽仍是一如既往温暖,路旁的樹還是一如既往的鮮綠,就連地上做愛的男女,也是一如既往地旁若無人。
梅蘭自己都已經當過多次活春宮的女主角,對這些事情已經見怪不怪。再也不會像初來乍到那樣,連看到都想作嘔。
身旁的凌峰也沒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裸體男女身上。儘管他們「啊~呀~吖!」的浪叫多麼響亮,都絲毫吸引不了凌峰的注意。凌峰正全神貫注地,仔細打量着梅蘭。
他一向善於觀察梅蘭每個細微的動作神態。梅蘭想着什麼,做過什麼,通通騙不了他。
一般而言,剛做過「劇烈運動」的女生,腿免不了有一點痠軟。只要觀察她們的步伐,看看有沒有不自然的地方,就能看出她剛才有沒有做過愛。
但凌峰觀察了好一會兒,都沒發現梅蘭的破綻。
「可唔可以唔好好似押送囚犯咁𥄫實我呀?」梅蘭走在前方,頭也不回地問凌峰。
「咁都要你係清清白白先得吖。」凌峰不甘示弱:「你講得出嗰個諗法,我好難對你完全放心。」
「我過咗嗰日之後都無提起過,宜家我咪又係乖乖地專心準備論壇咩?」梅蘭平淡的語氣裏,隱約帶點抱怨:「你仲想要我點樣證明先得?」
凌峰沒説話。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再也難以拔除。
梅蘭也沒再説什麼。她走在前面,讓凌峰跟着自己,走進豐泰樓。
梅蘭按下升降機按鈕,升降機門隨即打開。兩人先後踏進裏面,看着升降機門徐徐關上。
升降機內的白色燈泡忽明忽暗,梅蘭聽得見頭頂傳來鋼纜被滑輪帶動旋轉的異響。過於安靜的環境中,這對情侶各站在一角,沒發出半點聲音。
形同陌路。
沒過多久,升降機停了下來,門自動打開。梅蘭邁步離開,凌峰跟隨在她身後。
梅蘭來到自家門前,掏出鎖匙打開門,走進屋內。
凌峰緊跟着步進門內。卻意想不到地,一頭撞進梅蘭的懷裏。
梅蘭一進門便轉過身去,張開雙臂迎向凌峰,把他緊緊抱入懷中。
不知所措的凌峰呆了一下。他沒想過梅蘭會突然抱着他。不過當梅蘭熟悉的氣味傳入鼻腔之中,凌峰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將她抱住。
兩人仍然是一言不發,但兩人都感覺到,四周的空氣彷彿都變暖和了一點。
是彼此的體温,融化了兩人之間的一層薄冰。
梅蘭哭了。眼淚悄然無聲地,沿着臉頰滑落。
這大概,是兩人最後一次擁抱了。
明天,凌峰便會知道梅蘭撒了謊,他會知道梅蘭這幾天一直在跟人拉票,一直在散播病毒。
他會生氣,會怪梅蘭不聽他説,怪梅蘭任意妄為……他會跟梅蘭拆夥,加入丁香陣營,成為梅蘭的敵人。
梅蘭咬着下唇,把挽留和示弱的話,通通死命忍着。哪怕自己嘴巴漏出一丁點聲音,她都怕自己的淚腺會決堤。
她不能示弱,不能求凌峰留下。她不能功虧一簣,她必須要走下去。她要讓凌峰離開她,將他撇清在事外,然後獨自一個,面對未知的兇險。
抱着這樣的決心,她咬着牙,把凌峰推開,頭也不回地奔進自己的房間裏,把房門鎖上。
僅餘下再次一臉愕然的凌風還留在原地。
凌峰自是不明白梅蘭這是何意。不過如果梅蘭這是想要解凍的意思,那凌峰覺得自己也應該作出回應。
他收起困惑,踏前去敲響梅蘭的門。
「我哋可唔可以傾吓?」
「我知道我反應可能有啲過激,我只係好擔心你會一時意氣,犯一啲你無辦法挽回嘅錯。」
「或者我哋可以揾個方法,等大家都舒服啲?」
在凌峰看不到的門後,梅蘭早已泣不成聲。
任由凌峰怎樣敲門,説了什麼,梅蘭都只能死命捂著嘴巴,不作半點回應。
別再敲門了,求求你!
「你知道我真係好鍾意你。」凌峰又説。
「你嘅身體搞成咁,我都好痛心。」
「我都好自責,點解自己無好好守護你,令到你受傷……」
梅蘭聽得出凌峰的嗓音輕微顫抖着。
「可以為你做嘅嘢,我都會義無反顧咁做。無論係諗辦法幫你醫,定係諗辦法幫你繼續參選,甚至係幫你繼續搵方法推翻強制服務令……」
「但係你同我講話你要繼續拉票嘅時候,我真係好驚。」
凌峰提起手臂擦了擦眼淚。緩了一緩才繼續説下去。
「我好驚你受嘅打擊太大,令到你變咗第二個人。你咁想阻止強制服務令,都係唔想見到再有其他悲劇發生。咁點解你會想用身上嘅病毒,去製造更多嘅悲劇呢?」
「就算真係畀你成功咗,全個城市所有人都染咗愛滋,政府下令禁止性行為……你達到咗目標,咁因為你而染咗愛滋嘅人,佢哋以後點算好?」
「你可能只係一時意氣,無真係咁做到。我都應該多啲相信你先啱。」
「你有啲嘢瞞住我,我睇得出嘅。但係你應承過我唔會去拉票,所以我信你唔會咁做。」
「可能你有第二啲盤算,可能你已經自己執行緊某啲計劃,而唔想畀我知,我明嘅。畢竟我哋鬧咗場咁大嘅交……」
「但係無論你想做咩都好,我都會幫你㗎。只要唔係傷害人哋或者傷害你自己嘅嘢,我乜都會幫你㗎。」
「我哋傾吓好唔好?睇下我哋跟住落嚟應該點做,你到底有啲咩打算,點解需要丁香……」
「梅蘭?」
可惜凌峰説了一大堆話,梅蘭還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叮!」的一聲,凌峰的手機響起通知。
梅蘭發來了一個信息:
「你走先啦。我唔想傾住。」
這樣啊……
凌峰的心一沉。梅蘭已經如此不想見到他了嗎?
也難怪。自己這兩天待她如囚犯的態度,着實是很傷人心。即使剛才的擁抱證明兩人情誼仍在,但有些裂痕,不是三言兩語便能修補起來的。
「咁好啦。我走先喇。」凌峰收起落幕的表情,不再貼在門前:「我哋聽日再傾。雪櫃應該仲有嘢食,你記得唔好餓親自己。」
凌峰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在一記關門聲後,梅蘭的家便歸於寂靜。
直到這一刻,凌峰還在關心梅蘭晚上不要餓壞。
可是到明天花玥盈告訴凌峰,梅蘭跟別的男人做愛,凌峰還會這樣關心自己嗎?
不會了。
凌峰會跟梅蘭交惡,會離開她,會恨她,會討厭她,會認為她是個惡毒的女人,是個罔顧他人生命健康的惡魔傳播者。
應該説,凌峰與梅蘭交惡,才是梅蘭的計劃。她一意孤行要把病毒傳開去,欺騙着凌峰與其他男人性交,徹底辜負了凌峰的信任和支持。
種種惡行,足以讓凌峰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可是迫使愛人離開自己,實在很痛苦。
被迫着違心説些傷害別人的話,做些傷害別人的事;看着愛人看自己的眼神從憤怒到失望,再由心痛到冷漠,一步一步疏遠自己,厭惡自己……
這心如刀割的感覺,真的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