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為了夢幻日子得到保障，用惡夢結帳: 吶喊

「方文失敗咗。」馬知行督了一眼手機上的通知，便把手機放回褲袋。他領着馬知行，加緊腳步往控制室走。

同學們已經開始進入禮堂。還有數分鐘論壇就要開始了。

兩人來到三樓走廊。控制室的入口就在走廊的另一端。

但走廊上全是剛從課室出發，正前往禮堂的同學。兩人混在隊伍之中，無法快速通過。

「唔該！」霍超然已然失去耐性：「唔該借借！」



他伸出手往前開路，試圖撥開堵着路的同學。這的確有點用，人們聽見有人要過，也自然地擠一擠，讓出一條路來。

但馬知行心裏卻直呼不妙：「喂！低調啲呀！」

「吓？」被馬知行拉住的霍超然一臉茫然。不是趕時間嗎？拉住我幹嘛？

馬知行回頭一看，發現後樓梯那邊，別着深紅胸章的兩個領袖生分隊長已經看了過來。

他果斷鬆開抓住霍超然的那隻手，撇掉那傢伙自己混進人羣中。



「做咩拉住我啊？咦？」

霍超然回頭一看，已經找不到馬知行了。他只與兩個領袖生分隊長對上了視線。

「你咪紅社社長霍超然？你唔係中五㗎咩？喺三樓做咩啊？」其中一個問。

「……」

就在霍超然被扣查的時候，馬知行已經跟着隊伍，來到了控制室門口。趁着人多雜亂沒人留意他，悄悄轉動門把手，身子一側，竄入控制室。



安全抵埗。

馬知行鬆了一口氣。

可當他回過神來，卻發現控制室內足足十對眼睛看着自己。當中還包括演藝學會的負責老師。

「emm……」馬知行眼珠一轉，隨口説了個藉口：「我……代表電視台嚟睇下有無嘢要幫手嘅。」

「繼續做嘢。」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説着，站了起來，徐徐走到馬知行面前。

「馬台長，禮堂嘅演出同活動一向都係我哋演藝學會負責搞嘅。你咁樣衝入嚟，唔係幾啱規矩喎。」馬知行認得他就是演藝學會的會長，沈逸軒。

沈逸軒是丁香那一派的。不過現在説這些似乎也沒關係了。

丁香和梅蘭已經連成一線。



不過馬知行不確定丁香一派的人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是否知情。他猜曾志明應該是不知道的。否則以他眼裏容不下沙子的性格，不可能有心情跟沈綽要服務。他只會在週末就將梅蘭捉住丟給醫生。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馬知行通過玻璃窗，見到樓下的禮堂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他必須要儘快想個辦法從中作梗。

「又唔好咁講。」馬知行露出了微笑：「我都係上嚟學吓嘢啫。始終我哋電視台，做個小小嘅訪問就叻啫，做個好似論壇呢種咁大型嘅活動，你哋先係前輩。」

「咳咳。」那個負責老師開口了：「馬同學，我哋呢度唔需要幫手。你哋電視台唔係都要做報導咩？」

「唔好趕我走啦老師，我都係嚟學吓嘢啫。報導嘅人手我哋一早安排好咗。我嚟得呢邊，就代表嗰邊絕對係無問題嘅。」

來學習當然是謊話。馬知行為了要留在控制室內，絞盡腦汁在找藉口。

「控制室內閒人面進。呢個係我哋嘅規矩嚟。馬台長你唔係工作人員，你都係出翻去啦。」沈逸軒對馬知行倒是毫不客氣。要求馬知行離開的態度，甚至比身後的老師還要強硬。



莫不是丁香和梅蘭早知道會有人來闖控制室，要沈逸軒好好守着？

「咁我唔做閒人就得啦！畀嘢我做我就唔係閒人啦。」馬知行説着，繞過沈逸軒走到控制台前：「陣間嘅Rundown係點嘅？邊兩支咪係司儀？」

馬知行嘴上問着流程，視線卻落在一旁的電腦上。那東西正展示着投影片。想必兩名候選人的演示內容到已經放到這電腦裏了。

「馬台長，你唔好喺度搞亂檔喎！我哋啲嘢set好曬，你唔好亂郁啊！」沈逸軒追上前，伸手將馬知行與控制面板分隔開。」

「Ok, Ok!」馬知行識趣地往後退兩步：「我咩都唔掂。但係我真心想留低觀摩下。我哋電視台嚟緊都會搞一啲大規模嘅活動，今次論壇嘅經驗對我哋嚟講真係好重要㗎！」

沈逸軒還想發話請人離開。話到嘴邊，卻聽見自家負責老師心軟了：「咁既然馬台長都講到咁嘅話，就留低睇下啦。應該無咩所謂嘅。」

「老師呀！」沈逸軒托著額頭。自家老師怎麼這麼容易被忽悠？

他在這裏嚴防死守都沒用，他那老師打開門讓人隨便進來。



對不起了丁香，這個忙我幫不上了。

馬知行成功在控制室中獲得一席之地，便乖乖的站在一邊看著演藝學會的人在忙。自己偷偷拿起手機，在羣組裏發送了一條信息。

「我留咗喺控制室，見機行事。」

他把手機放回褲袋，想了想好像還有一件事要説，又悄悄把手機拿出來。

「霍超然被領袖生捉住咗。@任志和你得閒就去救佢出嚟啦。」

「我先唔得閒！」任志和匆匆看了一眼手機，便把霍超然拋諸腦後。

他身上的領袖生襟章縱然讓他通行無阻，但凌峰可沒這個權利。這就導致任志和需要一路替他攔下同僚，為他開路。



光是不停重複「十萬火急！」、「遲啲再解釋！」幾十次，都足以讓任志和心累。

終於，他們闖進了禮堂。

曾志明在禮堂的角落看着同學入場的過程。確保同學有序入場是他作為領袖生長的任務。

因此，他對着亂闖進門的兩個人，擺不出什麼好臉色。尤其是其中一人更是身為自己手下其中一隊分隊的隊長，卻總是不認真幹活，擅離職守的任志和。

任志和一看曾志明就知道他的上司想要開噴，立馬先發制人：「大哥！十萬火急！畀佢過去先！我陣間再同你慢慢解釋。」

凌峰就像是壓根兒沒看見曾志明似的，徑直跑去後台。任志和自然也想着跟上，卻被曾志明厲聲叫住：「你同我企喺度！」

「曾大哥！呢單嘢真係好急㗎，你放咗我過去先啦！」任志和急忙攔住曾志明。

「嗱任志和，你一係就而家拉返佢出嚟，翻返自己班坐，一係就你自己都唔好做領袖生喇。順便記一個擾亂秩序嘅小過。」

「得！我依家就去捉佢返嚟。阿頭你等我！」任志和立刻答道，叫他親自把凌峰拉出來，不就代表他可以追着凌峰入後台了嗎？曾志明只説要交個凌峰出來，可沒説不能完事了再交啊？

他撇下曾志明，跑進後台。

「喂！」意識到自己説錯話了的曾志明喊道，任志和卻早就消失在通往後台的門後。

在二號準備區，梅蘭接過演藝學會同學交給她的遙控，放進裙袋。

「我唔得閒再同兩位糾纏喇。兩位請回啦。」

「唔得！我唔可以睇住你再做傻事㗎喇！」花玥盈激動地説。

她與沈綽正一左一右，圍着梅蘭。

「我唔知道你哋講緊乜嘢。」梅蘭平靜地説：「論壇好快就會開始，麻煩兩位唔好影響我準備。」

花玥盈見梅蘭還在裝傻，不禁激動起來：「你唔使再扮傻喇！你同丁香陣間諗住做啲乜我哋一清二楚！」

梅蘭沒再試圖回話。她伸出手試圖從兩人中間鑽出一條路。

花玥盈和沈綽也伸出手，各自纏住梅蘭一隻手。

「梅蘭啊！你噉樣做真係值得咩？」沈綽問：「真係值得為咗一條爛鬼條例，犧牲你全部名譽同人生咩？你知唔知道你而家等同於引火自焚呀！」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凌峰趕到了現場。

「梅蘭！」

沈綽很自覺地讓開，讓凌峰衝上前一把將梅蘭抱住。

她果斷將梅蘭這邊交給凌峰處理，自己則拉著花玥盈，往舞台的另一邊走去。相比梅蘭，現在有另一個人更加需要説服。

「你點解咁傻啊？我哋諗其他辦法唔得咩？點解你要攞自己嘅未來嚟較飛呀？」凌峰抱着梅蘭，激動地説。

梅蘭心裏默默嘆氣。為什麼每個人説的話都一模一樣？

「你哋唔好再糾纏我啦。我好清楚自己做緊啲乜嘢。」

「唔係！你唔清楚！」凌峰抓住梅蘭雙肩，急切道：「你知唔知道如果你將自己打造成災星，香城人會點樣對你呀？你今日有無命翻屋企都唔知呀！」

「如果真係咁嘅話，以後嘅事就交畀你同丁香喇。」梅蘭淡然地説了一句。

剛剛趕到現場的任志和聽見梅蘭把他排除在外，有一點不開心。

但當務之急還是阻止事情發生，所以他也馬上        加入堵人的行列。

另一邊的丁香看着梅蘭這邊的鬧劇，沉默不語。

梅蘭跟她説過，今天説不定會有很多人來説服她們放棄計劃。但無論如何都不要動搖。

果然就如梅蘭所説，論壇未開始，台上就亂糟糟的。幸好現在布幕是關上的，不然就貽笑大方了。

「丁香！」沈綽喚了一聲。

丁香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雖然方才經過方文一事，她短暫破防了，但是面對沈綽，她還是需要擺出迎戰的姿態。

「啱啱方文應該已經揾過你啦。」沈綽劈頭就問。

方文果然是受到他們擺佈的。那傢伙怎可能突然開竅，來找她道歉呢？

「係我特登叫佢嚟揾你嘅。但係我無要求佢同你講乜嘢。不過你既然喊過嚟，咁佢應該係同你道咗歉。」沈綽對着丁香，倒沒有像對付梅蘭一般動起手來。

沈綽認為，與其阻止丁香和梅蘭上台，還是讓她們滅了那個心思更好。正好丁香看起來不像梅蘭那般迴避，倒是靜靜等着她來説服自己。

倒是花玥盈已經張開雙手，擺好姿勢，準備好要攔住丁香。

丁香咧嘴一笑。似是不相信的譏笑，又像是被猜中的無奈。

「而家聽到佢道歉，係咪舒服咗好多？」

「係又點，唔係又點？」丁香雙手抱胸，揚起眉頭問道。

「其實同『性』相關嘅好多爭議，睇落好似係一個死局，永遠無和解嘅餘地，但實際上，只要肯攞出嚟講，攞出嚟溝通，其實無咩係解決唔到嘅。」

「辦法總比困難多，無必要咁武斷，咁決斷一定要用今日呢種方法去解決問題吖？」

「你係贏得掌聲嘅一個，你當然無問題。但係對面嗰個傻瓜呢？佢會失去啲咩，你都應該好清楚吖？」

丁香不發一言，默默看着沈綽。單憑神態和微表情，沈綽看不清丁香現在的想法。

然而，司儀的聲音已在布幕之外響起。

「歡迎各位同學蒞臨我哋天豐中學嘅學生會選舉論壇……」

「你同我講咗咁多，我都贈返你講一句吖。」丁香理一理衣裙，把裙襬的皺褶重新理順。

「事不宜遲，我哋而家先請一號候選人：丁香，同我哋介紹一下佢嘅政綱！」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丁香側頭看着沈綽，留下這一句話。

「唔好走住呀！」花玥盈還想攔住丁香，卻聽沈綽道：「由佢啦。我哋準備Plan B」

沈綽看着布幕打開，丁香迎着聚光燈的光線，踏出台前。

沈綽拿出手機，手指飛舞，立刻在羣組裏發了一條信息，同時往後台的電箱走去。

「準備掹線 @馬知行」

「如果真係咁嘅話，以後嘅事就交畀你同丁香喇。」

梅蘭淡然的一句話，凌峰聽完大驚。

「你唔好傻啦！我點可以畀你出事呀！」凌峰説着，拉着梅蘭的手就要走。不料梅蘭竟不為所動，居然掙脱了凌峰的手。

她連忙退後兩步，拉開了距離。

「啊嫂！」

「梅蘭！」

兩個男生同時伸出手想要再次把梅蘭捉住。兩人暗下決心，這次無論是抬還是公主抱，都絕對不讓她逃脱了。

但他們上前的同時，梅蘭也在退後。她不斷地躲開兩個男生的手，也像是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被捉住。

當布幕打開的一刻，梅蘭看到丁香站出台前，在聚光燈下，開始了發言。

「無論你同我講咩都好，今日嘅結果都唔會變。」梅蘭站在後台的陰影之中，朝兩個男生伸出手指，指着站在台前的丁香：「你哋唔應該拉住我。你哋應該拉住佢。」

「大家好，我係你哋嘅一號候選人，4A班丁香。」丁香的聲音在禮堂中迴盪。台下數百雙眼睛，齊齊目不轉睛看着聚光燈下那單薄的身影。

丁香看到投影機的畫面，正顯示着自己簡報的第一頁。自己笑得最燦爛的一張相被當作頭像，輔以不少關於她自己的信息。

她手握著遙控器，拇指放在下一張投影片的按鈕上。

下一張就是梅蘭的驗身報告，是梅蘭提供給她的。為了讓人一眼便看到梅蘭的病，她們還特意放大了顯示結果的區域。只要那張圖片一顯示出來，梅蘭的目標就達成了。

但丁香手指摸着按鈕，卻猶豫了。

是的，即使在沈綽和花玥盈面前如此倔強，丁香終究還是猶豫了。

因為方文道歉了。

原先她答應梅蘭，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當初與方文的事。方文帶給她痛苦的第一次，所以她恨方文，也恨那迫使她接受方文侵害的強制服務令。

但是方文道歉了。他為自己的失控和失察道歉。不論他是不是受沈綽指使才來道歉的，他在道歉時的誠意，丁香相信他是真心的。

就像沈綽説的那樣，很多爭議也能用坦誠的溝通來解決。梅蘭如此渴望強制服務令消失，背後的原因丁香感受不深。但也許梅蘭現在需要的，並不是玉石俱焚，而是一個從中走出來的契機。

那她還有繼續的必要性嗎？這樣做到底是在幫梅蘭，還是在害她？

此刻梅蘭需要的，真的是一個聽她擺佈的同伙嗎？

見丁香久久未繼續，台下開始有些騷動。

司儀開始察覺到丁香有些不妥，正想開口詢問，卻見投影機顯示的畫面突變。

而隨着畫面一轉，台下的騷動卻漸漸消失。

丁香嚇了一跳，她非常肯定自己並沒有按下按鈕。為什麼投影機會突然跳到下一頁？

她下意識看向第二準備區，卻見梅蘭拿着她自己的遙控器對着投影機的方向。

為了方便，演藝學會同時將兩個候選人的遙控器都連接在電腦上，免得以後再切換。卻沒想到因為這一點懶惰，讓梅蘭的控制器能控制丁香的投影畫面。

明明丁香已經猶豫了，畫面卻被梅蘭強行推進！

凌峰立刻飛撲過去搶奪梅蘭的控制器，再控制住她，不讓她有任何機會再做什麼小動作。

霎時，投影機畫面中斷。

幾乎同一時間，禮堂的燈光也全部熄滅。

馬知行死死握着連接投影機的HDMI線不放，哪怕已經被沈逸軒和幾個演藝學會的人按在牆壁上。

聽着那負責老師在旁驚慌失措地重複着：「唔好打跤！唔好打跤！」馬知行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還是遲了。

剛才一收到沈綽的信息，他馬上衝上前想拔掉電腦的纜線，但卻被沈逸軒先一步阻止。纏繞了一會兒才終於找到機會拔掉纜線，卻想不到已經為時已晚。

同樣的懊惱也適用於沈綽和花玥盈。

兩人結伴來到禮堂的電箱前。卻想不到在這裏也能遇見演藝學會的人。為了萬無一失，他們居然連這裏也派了人守住！

為了關掉禮堂的燈光，她們也跟對方發生了點衝突。還得靠沈綽在混亂之中按下開關，不然還白費功夫。

也就是這點衝突，讓他們錯過了阻止的時機。

丁香看着梅蘭。即使已經被凌峰和任志和拉住，動彈不得，卻仍是用眼神在朝她吶喊着。

「講呀！」

丁香彷彿聽見了梅蘭視死如歸一般的，咆哮般的聲線。

丁香忽然想起一句剛才她自己對方文説的話：

「佢夠膽飾演一個奸角，將主角嘅位置讓畀我。如果我咁都唔夠膽接，咁先係對佢唔住！」

隨着禮堂斷電，麥克風固然也無法使用。

於是，丁香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用近乎吶喊的聲音，朝着禮堂裏那數百人説：

「各位，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公開。係關於二號候選人，梅蘭嘅。」

「佢係愛滋病帶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