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為了夢幻日子得到保障,用惡夢結帳: 再次交鋒
「所以呢度係兩件事:一,你要我做你辯護律師,打隱瞞健康狀況嘅刑事案;二,控告梁寬公開你嘅住址,侵害你嘅私隱,要求賠償。我講得啱唔啱?」楊律師用着凌峰的手機,在凌峰的家與梅蘭打電話。
「正確。」梅蘭回答道。
「明白。我會安排。不過你要明白,對於你隱瞞健康狀況嘅呢單案,我其實唔太樂觀……」楊律師平淡地説。
「唔緊要。如果第一單案贏唔到,咁就集中精力打第二單。」
「但係第一單先係……好啦我明白喇。」
楊律師掛上了電話。
凌峰十分心急地馬上問道:「點啊佢有冇事?佢講咗啲咩?」
「佢無事。佢話如果贏唔到第一單就集中精神打第二單。」楊律師回答:「第一單係講佢隱瞞健康狀況,第二單係講佢告梁寬侵犯私隱。」
凌峰一聽便心痛起來:「佢係咪傻咗……明明第一單嚴重咁多!佢打輸咗會坐監架!」
「係。但係佢先係委託人,我必須要根據佢嘅意願嚟執行。」
凌峰無言以對。他的確沒法讓楊律師無視梅蘭的意見。他也沒法左右梅蘭的想法。
自從當初在她家吵的那場架開始,他就已經無法左右梅蘭的任何想法了。
任志和闖了進來,向凌峰説:「我老竇探過梅蘭喇,好在佢傷得唔算好重……」
「我知道喇。佢打咗電話比我。」凌峰冷淡地説。
任志和本來興奮的心情也跟着冷淡起來:「咁啊……你知道咗喇。早知我就唔揾我老竇幫手。」
明明梅蘭沒有危險,凌峰卻不高興。任志和也感受到了,現場的氣氛不對勁。
楊律師先打破沉默,卻是為了遁逃:「我走先喇。」
「好。唔該晒你,楊律師。」凌峰也站了起來送客。
但楊律師走後,任志和和凌峰又繼續沉默。
「跟住點?」最後是任志和問凌峰。
「冇乜點。」凌峰道:「反正我都係幫唔到手。」
最後,兩人都沒再説話。反正也説不出什麼話了。也反正,無論説什麼話都沒什麼用。
「過萬人感染,當中七成都係女性。」丁香正襟危坐,傳進麥克風的聲音鏗鏘有力。
她第一次走出自己在學校舉行的集會和抗議活動,便被香城電視台安排,登上了他們的王牌時事節目,持續舉辦超過20年,同類節目收視率最高,每個香城人都一定有看過的節目:《香城論壇》。
而且,梁寬也在。
丁香自從上次在學校的交鋒慘敗之後,心裏一直耿耿於懷。她總認為自己臨場表現不好,才讓梅蘭和凌峰謀劃的一切都失去意義。
當時身後的家長們向她投以疏遠的目光,讓她深深感到恐懼。她怕自己一人的過錯,會導致整件事情功敗垂成。她不願意,也不能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她自從收到邀請之後,無時無刻都在做着準備。
如今她再次在一個備受矚目的舞台上,再次面對當時擊敗她的對手。
台下是一眾現場觀眾。坐在台前的部分觀眾,手上拿着抗議強制服務令的標語和告示牌。
「一個染病而未被系統發現嘅男性,可以隨時向任何女性要求服務,只要佢願意。但係一個無病嘅男人擔心自己染病,佢只需要完全唔發起強制服務令,又或者做返安全措施就得。而女性而家除咗畀錢之外,一啲反抗嘅條件同能力都無。我哋無得好似男人咁,想做就做,想唔做就唔做。甚至係而家最主流嘅安全措施,即係避孕套,都係套落男人身上。我哋無得強迫男性為我哋而戴套,亦無得唔准佢哋掂自己。即係話我哋無辦法採取任何措施,去避免自己受到感染。呢個就係點解女性嘅感染率相比起男性高出咁多。」
「而一切都係強制服務令,對女性施加緊唔公平嘅限制所導致嘅。」
丁香看了一眼坐在圓桌另一邊的梁寬,一邊留意着他的反應,一邊總結:「而家香城人正喺度面對緊公共衞生同健康嘅巨大威脅。喺保障香城市民健康嘅大前提之下,我哋一直堅守住嘅某一啲傳統,係咪可以稍微放一放手?」
強制服務令從來都是香城人心中不容質疑的至高法則。政府對強制服務令的反對者向來説不上寬容。一般市民大眾更是連討論都不太敢。
而來到最主流的媒體節目上,哪怕是丁香也不敢將話説得太盡。一方面是怕説話太過火,會爭取不到老一輩的支持;另一方面是她不敢胡亂試探政府的底線。萬一真的被梁寬捉住機會,還不知道會如何對付自己。
不過她很清楚,她的立場誰都知道。政府真要對她幹什麼,她隨時可以死得不明不白。只因她背後有越來越多人支持,政府才有顧忌不能隨便動手。
這段時間以來在學校的種種集會和抗議活動漸見成效,尤其是在政府開始更新感染人數之後,理解到強制服務令有問題的人越來越多,已經形成一種不容忽視的聲音。
再加上先前梁寬已經對她和沈綽下過手,只不過反而被沈綽直播上pornblub,在國際上引起了關注,成功使強制服務令再次進入國際的視野之中。出師不利,反而讓他們得到了知名度,這讓梁寬這一邊想再幹什麼都有點投鼠忌器。
只不過玩陰的行不通了,不代表梁寬他們就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梁寬的臉依舊笑着,口中的話卻刻薄得很:「我向來都唔反對香城嘅市民自律。畢竟我哋大家都知道,太頻繁嘅性行為本身都唔係好事。但係如果你話要取消強制服務令,剝削香城人原本應有嘅權利,我相信唔需要我講,大多數香城人都唔會同意。」
「我諗梁局長未免太過樂觀喇掛。唔通你無留意到,自從開始公佈病患人數起,每一日嘅新增確診者有幾多,而每一日喺網絡上聲援我哋,質疑強制服務令嘅人又多咗幾多,只要你打開手機望一眼,就一清二楚。我就想問一個簡單嘅問題:你話唔需要改變強制服務令就可以控制疫情,咁你係諗住點樣控制?點解到而家每日新增感染人數仍然數以百計?」
梁寬笑道:「丁香同學,睇嚟你都係無翻去認真睇過香城禽流感年代嘅抗疫歷史。邊有疫情可以即刻解決㗎呢?所有措施肯定需要一個過程先會見到成效架啦!
「事實上,我哋衞生局已經啓動咗緊急應變方案,我哋將會啓動一個全港性嘅強制健康檢查計劃,要求所有香城市民進行愛滋病病毒檢測,並且每一個月都要複測,直至追蹤到全部傳播鏈,唔再發現新嘅個案為止。呢個過程理所當然地會比較漫長。但係要疫情受控,就必須要花時間去做。抗疫唔係吹水,唔係拍拍心口話OK就OK架。」
「咁我哋要等幾耐,先等到呢一日?」丁香雙手抱胸,一臉嚴肅,與梁寬那恆常的笑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她説:「愛滋病到目前為止仍然係無法根治嘅病。染病嘅女性甚至好大可能將呢個病傳畀佢哋嘅下一代,令呢個病永遠無辦法徹底清除。當初強制服務令嘅設立原意,本來係為咗令香城嘅生育率能夠重新向上提升。強制服務令之下產生嘅官孩,成為咗香城嘅重要勞動力來源。但係而家咁嘅情況吓,繼續推行強制服務令,只會令到更多人染病,令到下一代更大可能一出世就帶住呢個病,令到更多人因病而亡,令到香城人口不升反降。」
「梁局長成日話我唔識抗疫,你自己先係抗疫嘅專家。我要講專業知識當然無可能夠你呢位大醫生講,但係我諗梁局長應該都記得,當初禽流感疫情嘅時候,你哋政府都要求過大家戴口罩,阻止飛沫傳播。呢一個舉動令到病毒嘅傳播途徑大大受限,先至促成往後成功控制疫情擴散。咁點解禽流感疫情嘅時代,飛沫需要阻隔,但係去到愛滋病疫情嘅時代,講到性行為,我哋又唔需要做任何事嚟阻隔呢?」
丁香稍作停頓,看着梁寬的雙眼變得凌厲起來:「定係其實只係梁局長身為男人,唔願意為咗香城所有人嘅健康着想,而犧牲自己嘅特權?」
梁寬悠悠靠在椅背,垂眸看着眼前一臉不悦的丁香。他的笑容依舊,雙手交叉纏在一起。
「唔使喺度人身攻擊我。我所做嘅嘢自然係衞生局上下,深思熟慮之下所做出嚟嘅決定。相反,你哋呢班對抗疫、對公共衞生唔瞭解嘅同學,又係抱住乜嘢諗法、乜嘢目的嚟同政府對抗?」
丁香看着梁寬的笑容漸漸有了變化,變得更加瘮人。
「你同嗰個梅蘭,到底有咩關係?」
丁香沒想到梁寬居然會在這種場合直接問起梅蘭,內心嚇了一跳。
電視台的攝錄機對準了丁香,而主持人也似乎沒有要阻止這問題的跡象。即使丁香早已公開解釋過與梅蘭的關係,但只要這問題問起來還有火花,電視台就沒有制止的理由。
不過無論梁寬怎麼問,丁香的答案都相同。
「敵人。」她説:「佢係我嘅敵人、我哋天豐中學嘅的人,而家更加係香城所有人嘅敵人。」
「喔?真係?」梁寬戚了戚眉:「乜唔係一齊為咗推翻強制服務令,所以一個做好人,一個做醜人嘅盟友咩?」
丁香頓時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梅蘭沒説錯,梁寬已經對他們的所有事情十分清楚,只是尚未掌握到證據。
不過如果有教育局長紀嚴的幫助,向那個沒什麼腰骨的校長施壓,搞不好真的會被他找到閉路電視還是什麼證據,證明梅蘭和丁香勾結。
不過梅蘭早已託凌峰叮囑過她,千萬不要慌亂,也不要在這一點上面與梁寬死磕。要適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凌峰身上嘅黑材料上面:
「梁局長對我哋呢班學生都頗為關注喎。咁唔知你有無分啲時間關注下,你如今被梅蘭控告侵犯私隱嘅嗰單案呢?如果凈係計呢單案嘅話,我同梅蘭可能都的確算係盟友喎。畢竟我嘅行蹤都被梁局長一次過爆曬出嚟。」
「所以喺梁局長眼中,除咗維護強制服務令嘅存在之外,其他嘅一切都唔重要,甚至可以透過爆對手或者第三者嘅個人資料,去達到你想要嘅效果。咁嘅話,你會唔會為咗維護強制服務令,走去殺曬所有病人?」
梁寬臉色一沉:「丁香同學,你而家講緊嘅嘢係非常嚴重嘅指控!我有權告你誹榜!」
老實説梁寬本來並不希望在這個時間點再與丁香辯論。前頭有疫情感染人數過千的負面消息,後面又來了梅蘭控告自己侵犯私隱這一件官司。這兩件事都是丁香可以用來攻擊自己的利器。
要不是疫情實在太過嚴重,上頭不容他隱瞞,他還真想不讓世人知道感染人數。幸好上頭還未把注意伸到強制服務令之中,未像那羣中學生那樣認為強制服務令應該取消,不然他就真的半點操作空間都沒有。
強制服務令是一樣多麼美好的東西啊!只要有一丁點錢,無論找幾多個女人都是眨眨眼的功夫。每次工作或人生不順的時候,隨便找個女人就來一發,頓時身心舒暢。
明明就這麼痛快,為什麼那些人就要把它剷除掉呢?
「強制服務令本來就係對全香城有益嘅事。無論係對人口同經濟嘅貢獻,定係對所有市民嘅身心健康都有佢嘅重要意義。只要唔好濫用佢,絕對係利大於弊。」梁寬道:「我希望反對呢件事嘅人好好睇清楚強制服務令嘅存在意義同價值,睇下係咪仲講得出要取消佢呢種説話。」
「如果梁局長係諷刺緊我同我身後嘅同伴唔識歷史,咁我想將同樣嘅説話原封不動還畀梁局長。」丁香反駁:「人類過往數千年嘅歷史話畀我哋知,所有政策都需要因時制宜。無論嗰個政策本身有幾重要,幾有歷史意義,只要而家嘅環境已經唔再適合推行呢樣嘢,噉佢就需要檢討同取消。漢朝初期為咗休養生息先採用無為而治嘅政治策略,但去到漢武帝嘅時候如果仍然無為而治,仲點可以擊退匈奴,帶來盛世?同樣道理,過往強制服務令幾成功都好,如果今日我哋唔願意改變任何嘢,咁我哋又點可以擊退疫情?」
梁寬沒想到今日丁香這一張嘴居然比上一次要伶俐得多,跟上一次在學校的那個女生彷彿不是同一個人似的。無論梁寬用抗疫經驗還是歷史文化意義作為論點,都沒法從丁香身上討得什麼好處。
他的笑意在不經不覺間已經冷了下來,雖然仍能管理好表情不至於失控,但心裏早已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對丁香動手。
久久未曾説話,有意讓他們兩人吵起來的節目主持人見梁寬沒有接話,才簡單説了一句:「多謝兩位,而家我哋去一去廣告先,返嚟繼續《香城論壇》。」
丁香自然是不知道梁寬心裏正想着如何把她千刀萬剮,拿起面前桌上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説了這麼多話,喉嚨都有點吃不消了。
梁寬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很。
丁香察覺到了梁寬的眼神,心裏頓時毛毛的。不過今天她佔據上風,底氣也比往日足一點。她開口問道:「梁局長你噉樣望住我,想講咩啊?」
梁寬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泄露了出來,馬上收回目光。他站了起來,跟主持説了一句:「我唔舒服,我要走先。」然後逕自離場。
丁香看着梁寬離開的背影,鬆了一口氣之餘,嘴角輕揚。內心對自己扳回一城的表現十分滿意。
梁寬從電視台出來,坐上自己的座駕。
司機踩下油門,車子緩緩開出。他問:「跟住係咪返Office?」
梁寬回了一句:「係」。
車子緩緩開着,速度不快,但開得很穩。梁寬這司機服侍他也有些年頭了。駕駛風格一響穩妥舒適。很適合梁寬一邊坐車一邊休息,又或者思考問題。
然而梁寬正想着剛才被丁香懟得啞口無言,心裏鬱結着呢。車子開得越平穩,他就越無法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只是一個黃毛丫頭,憑什麼懟他?她就應該乖乖張開雙腿,獻出肉身,讓他享受一番。
明明就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憑什麼坐在他對面?
梁寬伸手抓住領帶的結,狠狠一扯,領帶便鬆開了。他隨手一扔,把解下來的領帶丟到旁邊空着的座位上。
一想到這些失意事,他便忍不住想要發泄。
要不,就去發泄一番?
今天的公務不算很繁忙,疫情管控也有一大群人在看着了,在全民健康檢查完成之前也沒有什麼決策急需執行。何況自己今天提早離場,本來預留給節目的時間都騰空了出來,大可不必馬上回去辦公室。
梁寬想到這裏,第一時間便是回頭抓住丁香,用她來泄泄憤。再沒有別的女人,比起自己的眼中釘更令他想征服了。
但是今天有不少觀眾和示威者圍在電視台等着丁香出來。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強上。她現在不再是當初那個沒多少人理會的學生妹了,當初那種「接放學」的手段不好使了。
那只好放棄了。該死的。
「算啦。唔翻去住。」梁寬的聲音帶着愠怒:「去The Beach。」
The Beach是一家酒吧,梁寬最喜歡去的酒吧。因為那裏除了有酒,還有各種女人。
「但係局長,呢個鐘數去飲酒,無問題咩?」司機問。理論上現在還不是下班時間,局長如果被看見去喝酒而不是在工作,説不定又會被人批評。
「唔怕。去啦。」梁寬卻毫不關心這些問題:「有問題就話我微服出巡,檢閲強制服務令嘅施行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