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綽坐在急症室的長櫈上,看著醫護和病人來來回回,絡繹不絕。
如今香城陷入嚴重的疫情之中,如今社會上人人自危。人們無論遇上什麼身體不適,就連打個噴嚏都怕自己是染上了愛滋病,結果全都跑來急症室,死活要做檢查。
更麻煩的是,因為強制服務令的關係,許多女性天天被不同人要求服務,也就讓她們天天都來求診,天天都來要求做檢查。如是者,前線的醫護人員壓力大增。接下來衞生局還要推行全民健康檢查,到時候醫院的人手真的能處理嗎?
沈綽聽着某個護士瀕臨崩潰的對着某個女求診者説:「你已經連續嚟咗10日喇!你唔好再嚟啦好唔好啊!!!」
她不禁心想,明明疫情嚴峻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為什麼那些男人還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難道那些男人都不怕染病的嗎?
不過她很快便搖搖頭,放棄理解男性的思維。男人這種生物,多數時候都是用下體思考,壓根兒沒經過大腦。自然不會考慮染病的風險。
她今天來急症室,是為了讓自己染上愛滋病的。
今天的她故意穿上一件低胸V領的上衣配上超短迷你裙,目的就是希望釣到一個染了病的男人來跟她做愛。
對自己健康有疑慮的人,肯定會來醫院做檢查。所以如果要遇上染了病的男人,醫院是最容易的。説不定會有男人,想着在確診前享受最後一次強制服務,向她發出請求。
就算最後真的找不到這種男人,她還是可以找到廢棄的針筒之類,給自己刺一下。


她看着牆上的時鐘,現在約下午6時。她在這裏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早前是急症室的醫護忙了點才沒有人關心她。但若果她再坐下去,恐怕便會引起注意。
她暗下決定,若果5分鐘內沒有人對自己發起強制服務,她便實行針筒的方案。
但就像是在回應她的想法似的,她的手機響起了通知。
「強制服務要求已接收。服務對象:凌峰」
「佢喺呢度!」凌峰的聲音從沈綽身後傳來。她轉過頭一看,凌峰和梅蘭兩人在向她跑來。
梅蘭戴着口罩,頭頂頂着一頂帽子,將她的一頭長髮收束在內。她再將自己包得嚴嚴密密,讓不熟悉她的人無法一眼認出她是誰。
凌峰雖然也有戴口罩,卻沒有刻意改變自己的衣着特色。僅穿着簡單的polo恤和長褲。
梅蘭一來到沈綽面前便拉起她的手:「跟我哋嚟。我唔可以留喺度太耐。」
沈綽剛想掙扎,卻發現自己的另一隻手被凌峰捉住了。
「快啲行啦!」梅蘭再次催促道。


沈綽就這樣被兩人拖着,來到某條人跡罕至的通道。
梅蘭一停下來便氣勢洶洶地質問沈綽:「你嚟呢度做乜嘢?為咗郁梁寬你連自己嘅健康都唔要?」
「反正再係咁落去,我哋每一個女仔都遲早會被感染。如果我犧牲自己就可以早日結束呢件事,咁我可以犧牲。」沈綽説完便想離開。誰知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偵測到抗拒行為,是否拒絕服務?將徵收罰金10000元。」
她白了一眼凌峰,拿出手機,想要按下拒絕。
「唔使喇。我取消。」凌峰攔住她,並在自己的手機按下取消。
「唔該。」沈綽道謝之後又想要走。
「唔使喇。我去。」這次梅蘭攔住了她。
沈綽一時間未想到梅蘭説的是什麼。兩秒後才明白,梅蘭是説沈綽不需要感染自己,她會去跟梁寬上床。
「真係?」沈綽一下子開心起來。


「係。」梅蘭點點頭:「你去引佢上吊,到時候我同你換位。」
「得!咁行啦!」這次換沈綽牽起梅蘭的手,要將她拖走了。
而凌峰這時卻伸手,把梅蘭拉着。
沈綽回頭詫異地看着凌峰,她以為梅蘭和凌峰已經商量好,凌峰理應不會反對。
沈綽不耐煩地皺眉。她鬆開了拖着梅蘭的手:「你兩個講清楚先。總之我一定會去架喇。梅蘭跟唔跟嚟,我畀你哋自己決定。唔好話我逼你哋。」
凌峰看着眼前兩個女生,心裏既生氣又難受。
他問梅蘭:「噚晚唔係講好咗,任何人都唔可以去做傻事咩?」
梅蘭卻一下子掙脱:「噚晚係你自己講啫。我無應承過你任何嘢。」
凌峰惱得額角冒起青筋:「你連我都呃?」
「凌峰,我講過好多次,我同你完咗架喇。你都唔應該再喺我身上嘥時間。」梅蘭一邊説着,一邊往後退:「你唔好理我哋兩個喇。你翻去搵丁香啦。佢需要你幫佢搞遊行。」
「係咪真係無更加好嘅辦法?無一個唔需要任何人犧牲嘅辦法咩?」凌峰追問梅蘭。
梅蘭每往後一步,他便追上前一步,直至能夠握住梅蘭的手為止。
然後他又問沈綽:「梅蘭有幾抗拒強制服務,沈綽你都好清楚。點解你仲要勉強佢?如果你兩個出咗咩意外,變成下一個宋詩音,咁點算好呀?」
梅蘭看着凌峰,眼裏是視死如歸的決心:「我諗得好清楚。沈綽講得啱,呢個可能係最快可以撥亂反正嘅方法。」
凌峰也看着梅蘭。他怕自己馬上就要失去眼前的女孩,已悄然紅起了眼:「只係我哋未諗到其他方法啫?點解要咁急做決定?」


「因為每一日都多緊一千個人感染!」梅蘭喊道。
凌峰被梅蘭鎮住了,一時之間不知該説什麼。
「唔好再浪費時間討論喇。你理性啲啦凌峰,唔好淨係諗你同我。」梅蘭一臉冷漠地看着凌峰:「而家真正需要你嘅人係丁香,你明明好清楚。你根本就唔應該借啲意退出。你而家應該同丁香一齊準備嚟緊個遊行,而唔係喺度拉住我。」
凌峰卻激動起來:「但係你明明講過,你唔想再做呢種事。你知道你再同梁寬上床會產生新嘅傳播鏈,唔想再因為自己而令到疫情更加嚴重。尋晚沈綽嚟嘅時候你明明係咁樣勸佢架!點解噚晚你都識咁樣講,而家又唔同咗講法㗎?」
「但係而家最好嘅做法就係將錯就錯。」梅蘭卻只是平靜地說:「我知道我今日講嘅嘢同尋日嘅諗法好矛盾,就好似我嘅後悔係一個笑話咁。我的確係一個笑話。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拯救香城嘅女性,點知就做咗害得佢哋最慘嘅魔鬼。我從一開始就錯咗,但係而家只有繼續錯落去,先可以將損失減到最低。」
梅蘭後退一步,遠離凌峰:「你返去搵丁香啦。唔好再關心我喇。」
說完,梅蘭便再往後多退幾步,直至回到沈綽身邊。兩人一起離開。
凌峰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沒有追上去。他發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追趕,再阻撓曾經的女朋友了。他沒法讓固執的她懸崖勒馬,沒法讓她不再錯下去。
面對着梅蘭,他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