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個星期二下午,考完試,人懶,故不想溫習,決定在家附近的美林邨留連。

餓了,便到鄰近的萬寧將沉甸甸的零錢換成輕飄飄的空氣袋,附送零食。排隊時,我卻遇上了她。

(嘿。我最期待的女主角出現了,不由得吞一吞唾液。)

她背著灰色的麻棉書包,穿著純白的的校服裙,漿洗乾淨。裙腳剛好垂至膝蓋,不會長得像修女,也不會短得像MK妹。肌膚有著一種健康的奶油色,帶有幾分粉嫩,有著珍珠的溫潤。白裏透紅,卻不會過份白皙,以致青筋隱現。她梳著討喜的齊陰瀏海,杏眼桃腮,小鼻翹翹,煞是可愛。身型窈窕,沒有前凸後翹的玲瓏身材,卻是修短合度,肩若削成。不似世上的庸脂俗粉,妖豔撩人,她有種清新脫俗的淡雅氣質,有若「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蓮花。

我知道在街上對一位同齡少女評頭品足,唸唸有詞,實在猥瑣,又唐突佳人。雖說「發乎情,止乎禮」,但這是我和她的初遇,多描寫幾字,良有以也!



觀賞佳人,不知時日已過。但是為何排這麼久也未輪到我呢?

「三十七個二……三十七個三……呃……仲有無呀……」她在背包中翻找,搜尋著可能散落的零錢。

我後方的中年阿嬸不知是更年期提早來臨,還是妒忌那女生的美貌,開始發出有若排便的低吟。

那女生急忙回眸,卻意外和我四目交投。當我還未澄清不是我時,她卻臉有窘色,因為她正在購買一包衛生棉。

在這尷尬的一刻,我本著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的「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精神,雖然心如鹿撞,外表卻如謙謙君子,緩緩放下一元(非跟機)。



售貨員急性子,以為我們相識,便接下了一元。

「呃……頭先唔好意思呀,阻住你時間,又要你出錢幫我。」剛步出店鋪,那女生便打開話框。她的嗓子輕柔,我只能聯想起褒姒愛聽的「裂繒之聲」來形容,清脆之餘不失婉麗。

「唔……緊要,小事啦。」此刻我有如買魚柳Bell Chan的毒男,基本短句,都難以啟齒。

「咁……你讀中幾呀?」

「中四囉,你呢?」



「我都係呀,但係點解你會著便服嘅?」

「早考完試吖嘛,咪四圍行囉。」我漸漸回復平靜。但是,顯然剛才的衛生棉是令對話如此尷尬,又不著邊際的元凶。

「你讀邊間學校㗎?」

「我唔喺呢區讀㗎。不過我喺呢頭住」我設法拉近我們的距離。

「我都係呀!我住美田邨。」

美田邨?我微感詫異。

「係呢,你讀咩科㗎?」不知怎地,我不希望社經地位差距造成我們溝通的隔膜,所以我岔開了話題。



「Phy,Chem,Bio囉,易啲攞高分入大學吖嘛。」

快樂的時光過得特別快,我們再交流了一些生活瑣碎事,便已經同行到美田邨樓下。畢竟是初次相識,我也不好意思「打蛇隨棍上」。

「今日真係唔該晒。好在有你咋。拜拜。」她還是彬彬有禮中,帶著三分腼腆。我此刻方發現她扁嘴微笑時會印出一邊酒窩。

「唔好咁講啦。再見。」她的認真令一貫輕浮的我不敢嬉皮笑臉,更覺得不好意思。

望著她盈盈身影消失在黃粉磚牆後,我隱隱覺得喉頭好像被一束柔絲捆綁住,然後柔絲溶化成一注高濃度的多巴胺,流入後腦勺。

我迷迷糊糊地跑回家中,然後不成章法地彈奏鋼琴,再胡亂高歌。最後全身癱軟,倒臥在沙發上,閉上雙眼,幻想回到最初的起點。

臨睡前梳洗,又想起我的得意之作「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心如鹿撞,謙謙君子」,抬頭一看,發現鏡中的自己笑得很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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