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甩的約定: 第十四章：味念
夜色低垂，街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微光灑落喺石屎路上，映出我哋兩個推住美食車嘅影子。打情罵俏，係一種愛。
不過一路上，冇乜人經過，冇有人睇到我哋喺度談情說愛。
回到家後，我哋將美食車推入儲物室，呢個動作已經令我哋筋疲力盡。Cathy 揮咗揮額角嘅汗，頭髮散咗少少，但係笑容依然明亮。
就咁，一天已經過去。
距離離開嘅日子，仲有五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呢個世界，完全唔似一個夢。
因為我瞓覺嗰陣，都發過美夢、惡夢。
呢啲，點解釋得通？
上天又知唔知我幾時會醒？
隔日，我一覺瞓到下午四點。
真係估唔到自己可以咁好瞓。
我哋決定去嗰間高過二百層嘅商場。
冇錯，呢度有十幾層都係賣食物，而且仲新鮮到唔似話。
最意想不到嘅係 —— 完全唔似傳統菜市場咁有好多攤檔。
好似去食自助餐咁，一個箱、一個菜，分三個梯級，隨便拎，最後先去付錢。
每一層都要喺嗰層結帳，唔係一次過計。
「咁多餸，個箱一個箱咁擺，都幾特別。」
我睇住四周，忍不住講：「我從未見過可以咁擺設嘅地方。」
Cathy 抬起頭，眼神閃閃發光，好似發現新大陸咁：「點樣方便啲吖嘛？個個食物都係新鮮嘅，所以你想要咩都可以喺度買到，所有你想要嘅餸都齊晒。」
我哋足足花咗兩個鐘先可以行晒十幾層。
拎住一袋、兩袋……仲多到好似去開派對咁。
我哋兩個真係食得咁多？
唔通係因為……我快將離開，Cathy 先至決定大搞作？
離開商場，沿路返屋企，經過一個街角。
突然，有一間檔，賣緊「冬甩燒」。
係即場即烤嘅。
香味已經由鼻孔直衝心口。
「年青人，要唔要試吓咁呢？」
檔主向我示意，好似睇穿咗我心入面嘅衝動。
Cathy 竟然比我更快講：「唔該，我要一份啦。」
「啊……」我一時唔知點解佢會買。
原來 Cathy 對冬甩嘅愛，已經深入骨髓，係佢生命中不可或缺嘅一部分。
「呢間檔嘅冬甩燒好好食㗎，不過成日經過都唔撞到佢。今日竟然有幸買到，梗係要買一份啦。」
佢講起冬甩嘅時候，嘴角不自覺上揚，眼神發亮。
「你好好彩呀，今日係我最後一次擺檔。」
檔主話。
「點解呀？」
Cathy 即刻問，眉頭一皺，語氣中帶住一絲不捨。
「因為我哋要搬啦，同埋我哋決定唔繼續做，成日休息下。」
冇諗過會有咁樣嘅道別。
既係最後一次，佢決定多買兩份。
「我哋攞唔攞得曬呀？」
Cathy 想咗又想，雙手交叉喺胸前，似係計數。
「我決定……」
佢咳咗一聲，好似準備講出驚人決定咁。
「嗯……」
佢謹慎咁講：「我決定買咗你架檔，想繼續開檔。唔知道你可唔可以讓畀我呢？」
我一時呆咗 ——
到底佢有幾多身家？連檔口都可以買？
果然係好厲害。
「有人肯買咗我嘅檔口接管，我簡直求之不得啦。」
檔主笑住講：「大後生女，你識正冬甩燒咩？」
Cathy 即場為檔主獻技：「啱啱睇你做一次，我已經識做。」
結果，佢整出嚟嘅冬甩燒，同檔主嘅簡直一模一樣。
「同我整嘅簡直一模一樣，真係令人震驚。」
檔主讚唔絕口。
「既然你有咁嘅水準，我決定讓架檔口畀咗你。之後冬甩燒就交俾你哋兩個喇。我總算可以休息下。」
交易完成。
我哋將所有餸菜都放喺檔口嘅枱面，一齊推返屋企。
呢個過程輕鬆好多，因為比想像中細、又簡單。
「點解你咁鍾意冬甩？強烈度驚人到咁？」
我問。
「除咗冬甩泡麵，仲有冬甩燒，又有新選擇，幾好吖。」
佢笑住講，一邊拎住冬甩燒，一邊吹涼。
「不過你花咁多錢買咗個檔口……」
我繼續問。
「錢無咗可以再搵，但係味道無咗就搵唔番。」
Cathy 語氣堅定：「佢有呢個檔喺度，加上又唔難學，我唔想冬甩燒失傳。」
「只係呢個老闆先至會鑽研冬甩燒，佢話唔再做，我真係唔開心。」
對佢嚟講，煮出更美味嘅食物係一種抱負。
佢會做得更好，唔想有其他好味嘅食物消失，尤其係「冬甩」相關嘅。
我支持佢嘅決定。
夜風微涼，街燈灑落一地金黃光影。Cathy 喺檔口前站住，雙手搭住枱面，望住手中嘅冬甩燒，眼神有啲恍惚。
「……真係一模一樣。」
佢輕聲講，嘴角微微上揚，但係眼神中有一絲我看唔透嘅情緒。
我睇住佢，冇出聲，只係等住。
「我細個嗰陣，屋企附近有一間冬甩燒檔。」
佢終於開口，語氣輕柔，好似怕驚醒某段塵封嘅記憶。
「每日放學，阿媽都會帶我去買一份。」
佢講到「阿媽」嗰個字時，語氣慢咗，好似將時間都拉長咗。
「我哋會一齊坐喺街邊，一邊食，一邊睇日落。」
佢伸手輕撫冬甩表面，指尖微顫，似係觸摸某種已經唔存在嘅溫暖。
「阿媽走咗之後……我就冇再食過。」
佢垂低頭，頭髮遮住眼神，但係我睇得出，佢忍住情緒。
我唔知點安慰，只係站喺佢身邊。
「呢個味道……唔單止係味道。」
佢再講：「係我最後一次同阿媽一齊嘅記憶。」
我點咗下頭。
「所以我買咗呢個檔口。」
佢抬頭，眼神堅定：「唔係貪得意，唔係貪生意好。係想……重現呢個味道。」
「甚至……」
佢望住我，嘴角輕輕一笑：「想做得比以前更好。」
「我唔係想取代阿媽。」
「我祇係想……將呢個味道，延續落去。」
我睇住佢，心入面有啲酸。
呢個世界，係唯一一個我哋曾經相遇嘅世界。
而佢對冬甩嘅強烈度，唔係因為潮流、唔係因為生意，係因為一份情感、一段記憶、一個人。
堅持嘅路上雖然有阻礙，但係只要克服，都唔使驚。
只要方向係對，始終都會有新希望。
回到家，我哋將冬甩燒檔同美食車一齊放喺儲物室。
空間用得剛剛好，冇多餘位置擺其他嘢。
幸好門口夠大，唔係推出去可能會好吃力。
冬甩燒會係我哋嘅甜品。
女人有兩個胃？係肯定。
呢度嘅人都有，唔係咩大不了嘅事。
「啪——」
安頓好所有餸菜後，我坐低喺沙發上休息。
Cathy 已經開動雙手，準備煮飯。
但我都決定去幫手。
畢竟，兩個人有兩雙手，始終快過一個人。
努力係冇白費嘅。
雖然只得我哋兩個，但係今晚嘅菜色，絕對唔輸人。
佢已經學識炒冬甩。
呢道菜，我一世人應該都唔會忘記。
功架十足，如果真係有烹飪比賽，應該會拎大獎。
可能呢度唔會有啦。
「好開心識到你自己餸，我呢一世人應該唔會忘記佢，我唔會畀佢忘記。」
我心入面咁諗住。
冇講太多，因為真係令人難忘。
一副滿足嘅樣子，仲有六道餸。
每道都係刁鑽菜式：有雞、有菜、有湯、有前菜、有小食。
簡直係合家歡嘅餸菜。
「如果係西式就會好好多。」
我喃喃自語。
「西式係咩嚟架？」
Cathy 問，一邊切菜一邊抬頭睇我。
「因為呢度冇分中式同西式，只係用咩方法煮。」
我解釋：「西式譬如係煎牛排，你都識，但係你鍾意煮合家歡嘅食物。」
「不過你煮咩我都心滿意足，而且我一定要將所有食物食光，唔可以白費你嘅心機。」
「大致上今晚煮嘅野就係中式，同西式唔同。西式好少會有白飯。」
我補充。
今晚係一個好開心嘅日子。
飯後，我哋決定去散下步。
碗碟留低，返到嚟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