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甩的約定: 第十五章：星願
我哋沿住碎石小路慢慢行去公園，夜風微涼，吹起Cathy嘅頭髮，一絲絲飛揚，似係夜裡輕輕跳動嘅火焰。
月色很圓，銀白嘅光灑落喺草地上，星星閃爍，像有人將碎鑽撒喺天幕上。
呢個世界嘅天空，冇霧、冇煙、冇光污染，乾淨得似可以一眼望穿宇宙。
我哋坐低喺張長凳上，頭一齊抬高，望住滿天星斗。
「……你睇。」
Cathy 突然輕聲講。
我順住佢隻手指方向睇去 ——
一粒流星，劃過天際，短暫，但係極其明亮。
「係流星！」
我話。
「唔……」
佢笑咗：「我以為係你睇錯。」
「唔係幻覺！」
我講：「係真係有。」
「咁快啲許願啦。」
佢睇住我。
我冇出聲，只係望住天上，心入面默默咁講咗一句。
唔知係心理作用定點解，之後我哋再冇見過流星，但係我哋都冇再講。
沉默咗一會，我哋起身繼續行。
腳步唔快，好似唔想驚醒呢個夜晚。
行緊行緊，我哋竟然去到商店街。
夜晚嘅商店街，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笑聲、叫賣聲、食物香氣交織一齊，似係另一個世界。
有啲人拎住串燒，有啲人拎住甜品，仲有啲人喺度試食，一齊講笑。
我哋穿插喺人群之中，好似一對尋常情侶，無聲咁走喺呢個城市嘅夜色裡。
「呢度夜晚真係好熱鬧。」
Cathy 講。
「係呀，」
我睇住街景：「好似唔使擔心天氣、唔使擔心人太多，大家都好自然咁享受夜晚。」
佢睇住我，眼神忽然有一絲落寞。
「其實……」
佢輕聲講：「如果唔係有你喺身邊，我應該係孤零零一個。」
我睇住佢，心入面一揪。
「我屋企人……都已經唔喺呢個世界喇。」
我一時唔知點回應，只係靜靜咁聽。
「阿媽走咗之後，屋企就淨低我一個。」
佢講得唔激動，但係語氣中有一種我聽得出嘅寂寞。
「有時會覺得，呢個世界再熱鬧，都唔關我事。」
我伸出手，輕輕握緊佢嘅。
「對唔住……」
我講：「我唔係有意令你想起呢啲嘢。」
佢搖咗搖頭，嘴角輕輕一笑。
「唔使道歉。」
「因為有你，我先至唔係一個人。」
我哋繼續行，沿路睇住每間小店，有時停低試吓野，有時只係望住人潮流動。
呢個夜晚，唔需要太多對話。
有佢喺身邊，已經夠晒。
風唔大，但係吹得人舒服，連空氣中都滲住一絲甜味 —— 無疑係邊間甜品檔飄出嚟嘅香氣。我哋沿住人流慢慢行，Cathy 嘅手輕輕搭住我隻手肘，好似怕走散咗。
佢一路都係咁，睇到新鮮嘅、靚嘅、有趣嘅嘢，就會興奮咁拉住我，指住畀我睇。
「睇睇睇，呢檔真係有啲特別！」
佢突然拉住我，停低喺一檔賣飾物嘅攤位前。攤位唔大，但係擺滿咗各式各樣嘅飾物 ——
項鏈、手鏈、耳環，甚至有啲係手製嘅銀器，閃閃發光，喺燈光下睇真係靚。我一眼就睇中咗一條銀色項鏈，中間鑲咗一粒細細嘅鑽石，唔係好大，但係喺燈光下會閃，好似夜空入面嘅星星。我睇咗睇Cathy，再睇睇項鏈，心入面突然有個念頭 ——
呢條項鏈，應該屬於佢。「你想送俾我？」
佢睇住我，眼神中帶住一絲驚訝，嘴角微微上揚。「……你邊度有錢？」
佢問，語氣中有一點點調皮。「尋日我同你一齊開檔，唔覺意攞咗少少……唔好意思。」
我尷尬咁笑咗，睇住自己鞋頭。「你個衰人吖……」
佢輕輕咁敲咗我膊頭一記，但係眼神中係掩唔住嘅開心。「不過用嚟送我禮物，都有我心，我放過你啦，嘻嘻。」
佢拎起項鏈，對住燈光睇，銀光閃閃，映住佢嘅笑容。「不過呢條頸鏈真係好閃、好靚，我好鍾意……多謝你。」
佢講完，將項鏈緊緊握喺掌心，似係怕佢飛咗走。
「乜講話，只有你開心就得喇……其他都唔重要。」
我講。呢應該係我唯一一次送佢嘅禮物。
希望佢永遠唔會忘記我……
但係，我會唔會忘記佢？「今晚好開心，有男仔送野俾我，嘻嘻……」
佢笑住講，聲音中充滿甜味。「之前都冇人送野俾你咩？」
我問。「無呀……我經常都自己一個吖嘛。」
佢講得唔尷尬，但係我聽得心酸。
「以後你一定要識多啲朋友仔。」我講。
「嗯……」
佢點咗下頭，笑容依然。我走咗之後，就冇人再陪住佢喇……
我走咗之後，佢嘅寂寞，我再都分擔唔到喇……商店街真係一個令人流連忘返嘅地方……
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好似永遠都唔會停低。「今日係大酬賓！只要你哋係情侶，就可以免費揀一份禮物！」
有人喺唔遠處叫。我哋望過去，係一檔賣公仔、水晶球、愛情故事相框、情侶拼圖嘅攤位。「係情侶就係免費？點樣證明？」
有人問。「好簡單，兩個互相嘴一嘴就得喇！」
老闆講得豪爽。「原來係咁……」
Cathy 嘴角一彎：「呢檔真係有啲意思。」
我哋睇住檔口入面嘅禮物，真係有啲似紀念品咁，每一件都好似有個故事。「想要邊個好？」
我問。「呢個水晶球幾靚呀，入面放咗一對情侶喺度……不如就揀呢個啦。」
佢一手拎起嚟。「唔錯呀，我都覺得好啱你。」
我講。「老闆，我哋要呢個。」
Cathy 向老闆示意。「循例都要錫一錫，咁我就送畀你啦。」
老闆笑住講。你話點算？人哋咁多人喺度，肯定有人拍掌。Cathy 毫唔猶豫，親咗我。停格咗 ——
1秒……
2秒……
3秒……
4秒……
5……
甜蜜嘅畫面，就咁定格喺呢個攤位中。
「啪——」
老闆第一個拍起掌嚟。周圍嘅人亦都歡呼起來。
「令人感動！呢個水晶球就係屬於你嘅喇！」
老闆講：「今次係我送出嘅第57對情人禮物，多謝你哋嘅參與！」
「多謝老闆嘅禮物……」
我接過水晶球，道謝。
「老闆真係好好人……」
「今日真係一個值得開心嘅日子……」
Cathy 講。「因為你同我嘅吻……」
我補充。或者，係一個吻別。「我嘅初吻……」
佢突然講咗半句，然後笑咗出聲。
「……唔係啦，係第二次。」
佢睇住我，眼神中帶住一絲狡黠：「你唔記得咗咩？」我一時呆咗 —— 真係唔記得咗。
但係睇住佢笑，我突然覺得，就算唔記得第一次係邊度、邊個先動口，都唔緊要。
重要係，呢個係我哋第二次。
「你個衰人吖……」
佢笑住講：「我唔會俾你忘記第三次嘅。」
「嘻嘻……」
呢個係佢永遠都唔會改嘅口頭禪。我唔捨得讓呢個故事咁快完結……
但係，我哋只剩低四日。日子始終都要過去，離開始終都要面對。我哋離開商店街，沿路返屋企，
周圍環境寧靜，好似連風都慢咗。我哋一邊行，一邊講故仔，
好似永遠都唔會停低。
「嘻嘻……」
定情信物自從我送咗佢呢條項鏈之後，佢每日都戴住，冇一日除低過。
有時我睇住佢喺檔口整冬甩燒，頭髮被風吹起，頸間銀光閃爍，好似夜空入面嘅星星。
「你點解成日戴住呢？」
我問。「因為係你送我嘅。」
佢睇住我，眼神溫柔：「係我哋嘅定情信物。」我冇出聲，只係望住佢。
呢句話，似係將我哋嘅關係，定咗落嚟。唔係情侶，但係又唔似普通朋友。
係一種，唔想放低、但係又唔知點樣留住嘅關係。
夜色沉靜，微風輕拂過屋企門口嘅小路，
街燈昏黃，將我哋嘅影子拖得好長。
Cathy 站喺我面前，雙手輕輕搭住我隻手臂，
頭微微側向一邊，眼神中有一種我睇唔透嘅溫柔。
「點解你可以每次都嘻嘻咁笑……我就一定做唔到。」
我睇住佢，語氣中有一絲低落，
聲音輕得似風吹過樹葉。
佢冇即刻出聲，只係望住我，
嘴角慢慢揚起，似係想用呢個笑，將我嘅陰霾吹散。
「開心又一日，唔開心又一日……」
佢講得輕柔，但係極其認真：
「點解唔可以開心啲？」
佢講呢句嘅時候，係真係相信嘅。
唔係裝，唔係勉強，係一種由心而出嘅堅定。
我睇住佢，心入面一陣酸。
佢嘅笑容，好似一束光，
就算係呢個即將離別嘅夜晚，都唔肯熄滅。
「我一直都係咁維持落去㗎……」
佢繼續講，語氣中有一種我唔敢觸碰嘅執著：
「唔可以俾自己傷心。」
我點咗下頭，冇辦法反駁。
因為我知道，佢係為咗我，先至講呢啲話。
「我以後會識多啲朋友，我唔會孤獨。」
佢睇住我，眼神堅定：「我唔會再俾自己孤獨，我會好好珍惜自己。」
「之後擺檔我會繼續……」
佢講起檔口，語氣中有一種溫柔嘅執著：
「我會有冬甩泡麵、仲有冬甩燒……仲之你唔駛擔心我喇。」
佢講呢句嘅時候，雙眼一直睇住我，
好似想用眼神將呢句話牢牢咁刻喺我心入面。
我冇出聲，只係睇住佢。
佢冇喊。
真係冇哭。
我記得，之前有一次，佢係喊過嘅。
喺個細雨綿綿嘅夜晚，佢靠住我膊頭，
眼淚一滴一滴落低，
講起佢嘅過去、佢嘅孤單、佢嘅害怕。
但係依家，佢已經唔再咁。
係我哋相處嘅最後幾日，
佢選擇用笑面對我。
係一種成長，係一種放下。
我欣賞佢，係因為佢嘅意志，
係一種唔會輕易被現實打敗嘅力量。
「多謝你呢段日子陪咗我好多……」
佢最後補咗一句，語氣輕柔，似係將呢段回憶收埋心底。
我聽落，心入面一陣空虛。
其實呢啲說話我都厭咗。
好似每次分別都要講呢啲，
好似每次都要裝作冇事。
好冇癮。
我哋嘅美好時光，已經過咗。
我並冇有好好同佢講聲再見。
我唔喺呢個世界，
你更加要喺呢度照顧好自己。
你要堅強。
你唔可以忘記我哋相處嘅時光。
雖然好短暫，
雖然冇有未來。
時間永遠過得最快。
我哋企喺屋企門口，夜風微涼，
Cathy 喺燈光下睇住我，銀色項鏈閃咗一閃。
「嘻嘻……」
佢又係咁，笑咗出聲。
我心入面一揪。
呢個笑，係我最後一次見到佢笑。
我哋冇再講多，只係一齊望住天上。
星星依舊閃爍，好似唔知人間離別。
我哋都知道，
呢個夜晚，係最後幾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