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系列」秋月雁離。: 第五回第三段：孤行

秋月攤咗喺黑衣人懷度，雪花一片片黐落佢蒼白面頰，嘴唇藍到冇乜血色。黑衣人抱實秋月，身影一閃就衝入城外廢巷。一路上，殘雪俾佢身法掃到亂飛，快到差啲就追唔切。佢一隻手仍死死按住秋月肋下啲血，雪同血混埋一齊，染紅咗件衫，寒氣直鑽骨頭。秋月勉強撐開雙眼，對住面前有條疤嘅男人，想開口問兩句，但一啱啱想講就咳咗幾聲，啖啖血沬。

「打起精神啦，得你命硬命大，今晚差啲先交代咗喇。」黑衣人口氣硬邦邦，眉心眉眼都係煩，但手又連脈搏都好細心咁查。

「做咩救我……我真係唔想再連累人……」秋月把聲啞晒，說話又短又斷，手指都震震下，眼尾滑咗一滴淚。佢半托住黑衣人膊頭，背貼住牆根，「我……仲未算夠硬？一句頂唔順？」

「你夠硬關我咩事？你啲仇咁多，命都唔捨得斷，等你捱多幾日報晒仇先囉。」黑衣人脫咗件舊披風，唔聲唔聲披落秋月膊頭，動作一啲都唔拖泥帶水。

「我……唔想害到人。嗰啲人……唔會明㗎。」秋月眼神迷糊，想郁下身，但膝頭早就無力，「你真係……幫過我？」





黑衣人冷冷睇住佢，「你成日都覺得自己孤零零。難道江湖女人就唔值錢？你捱到今日，唔係靠你自己本事咩？」語氣雖冷，眼神卻閃過絲絲擔心，「慕容秋月，你死咗，你啲仇邊個幫你報？」

「我唔報得，都總有其他人幫手……」秋月勉強扯下嘴角笑下，但成個人都半癱。

黑衣人哼咗一聲：「你估個個都堅，遇著啲人心肝細到轉彎都溝死你！」

秋月抬頭，勉力想睇清楚黑衣人，「你邊個……點解……知我細個啲事？」佢呼吸急，眼神又濛又倦，嘴角卻極認真。

黑衣人撥開佢啲污糟長頭髮，雪夜斜光下，眼神有點感慨：「你細個屋企出事，係我帶你走。當年點都唔忍心睇你慕容家最細個女死火場。」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同夜一齊吞咗。





秋月心一寒，聲音震晒：「你……識得我阿媽？你……你係……？」

「依家唔好問住，救你命要緊。」黑衣人冇回應住，直接扶番秋月坐直，動作俐落，兜出包止血藥，撳住佢啲傷口倒藥。

「痛！」秋月咬緊牙，攬實件衫。

「痛先證明你仲未死晒，今次你失血太多，唔止咁簡單。」黑衣人連眉都唔多郁下，只係俾塊破布秋月咬住，「忍住啦，我幫你封傷口。」

秋月強忍住，紅埋雙眼邊，但死都冇喊出聲。黑衣人見到，眼底難掩不忍，「你條命，真係咁唔值錢？」





「仇唔報，點死都唔安樂……你唔明架。」秋月一句句吐血，疲弱得嚟又倔強。

黑衣人輕嘆一口氣，敲咗下佢額角：「慕容家啲女，天生唔識認輸。」

「你救我，係咪想攞我條命，定係想我攬實啲仇？」秋月突然問，眼底盡係孤絕死志。

「救你，就係唔想你死得不明不白。你咁多仇，揸住條命先有資格報返晒。」黑衣人語氣堅，冇半點商量，「日後要殺人殺王，睇你自己本事。我今次只幫你一次。」

「你……係咪鐵無涯？」秋月終於問出，手指捏崩咗隻玉佩。

黑衣人愣咗下，低聲：「你記性幾好。鐵無涯，上年畀人當死咗，江湖冇我，但我一直都喺你背後。守住你。」

「點解唔一早幫我？」秋月嗓音一震，仍不死心。

「女人唔使靠人一世，但臨死唔應孤伶伶過。」鐵無涯拉實自己件大氅，包住秋月。





雪花一瓣瓣黐住兩張面。秋月終於安靜，重重喘了幾下：「今晚——靠你啦……」未講完，就攤喺鐵無涯懷入面昏過去。

鐵無涯冇再出聲，輕輕托穩秋月，好似抱返親生女咁。冇人知佢面上露咩表情，只見佢一手抹走殘雪，將秋月攬得更實，快步深入巷子最黑嘅角落，兩個身影又消失喺風雪之中——只留低雪地上一串亂七八糟、但好堅定嘅腳印。

成座城黑沉沉，唯一響動，係鐵無涯低聲自語：「慕容丫頭，記得——唔怕冷，唔怕仇，命喺度，未來就有希望。」

寒風無情，雪愈落愈密。但破巷深處，冇人阻到佢哋嘅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