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雙面過往(二)**

火光下,三個人殺機未消,舊木屋內空氣凝結。上官瑾痛苦咁望住秋月,握拳背入膝上,面上睇唔清係苦笑定悲憤。等成陣,秋月都只係抱住寒月劍,冷冷環視幾圈舊屋,目光裏浮住曾經信任過嘅重量。

「你細個嗰晚……嗰場火,點解我完全想唔起?」上官瑾鼻息有啲粗,聲音裡壓抑咗好多嘢,終於彈開個問題,比起自白多一份自責。

秋月側過頭,影子拉咗長長,眼底一閃過苦澀。佢忍唔住攪吓腰間玉佩,低頭沉吟:「當年屋企失火,爹娘喺屋外死守,我阿媽同我講,無論聽到幾多喊殺聲都唔准回頭。你話你都畀人帶走,會唔會……其實我哋都係比同一個人救咗走?」

鐵無涯細聲嘆氣,靠緊舊木牆,眼神好複雜咁望住兩個人:「嗰時得我同你娘守後門,兵火衝入嚟,我攬住女家細路就走。秋月你被推住搶出後巷,上官少爺嗰邊,有個黑影拖走咗。我成世都唔知佢係生定死,今日坐埋一枱,都係天有眼。」





「我記得……有人拍住我膊頭,塞條玉佩入我衫入面,叫我唔准亂郁,死撐住唔好叫。」上官瑾講到呢度,聲音忍唔住微微顫,眉中木結,「其實落到街,身邊啲血同火味我一世都唔敢忘,係嗰玉佩,夜晚訓都會摸住揸到手骨白。」

秋月呼吸一沉,指頭都微微緊咗。「你阿媽臨死都只係話信唔過人。你屋企變成咁,你有冇一刻想報仇?」

「成日,日日夜夜。」上官瑾搖吓頭,語氣裡帶住淚光,「養我個鎮北王,人前話救我命,實情日日問我屋企舊賬,就當我仔咁教我打劍、教我算計,其實個心淨係諗緊幾時用完我。」

「所以你先會走過嚟呢邊?」秋月定定望住佢,眼裡一層冷意,但唔再係單純嘅敵視。

「我唔係突然就咁變。細個見太多,佢殺人只揸生意。」上官瑾手握拳,低頭苦笑,「當年佢查你父母案時,仲要我遞線索進佢耳邊。結果每次寫完密報都訓唔著,夜晚偷聽人講你哋一家滅門,到大個先知,原來仇家可能就喺枕邊。」





「你有冇諗過唔跟住佢?」秋月終於問咗,聲音多咗絲遺憾。

「有,但你明唔明,身邊個個想攞命,只有佢先畀我飯食。我十八歲嗰年差啲畀魔教毒死,係佢救我一條命。但我做夢都想知,佢有冇幫我父母報過一仇,定係根本冇查過?」上官瑾一臉倦意,心口都似透唔過氣。

「我叫你跟我,要你同我查清楚,唔係盲信你。」秋月咬咬牙,劍鞘一音撞到枱角,雪白指節壓到發紫,「你要跟我行,咩時候都要知自己係點樣人。報仇,我輸得起,但最輸唔起係信錯人。」

鐵無涯拉近個火堆,手仔細推咗壺藥茶過嚟,「兩個人命有幾多交錯,我都未見過。上官瑾,秋月信你唔多,但你如果真心,之後就唔使再講。去到死嗰日,你自己知自己人。」

上官瑾默默點頭,啜咗口藥茶,瞳孔含著火光裡閃爍。「我今晚一路望住你報仇,明知自己好多嘢未補返。但秋月,如果你要死,我肯陪。你要殺,我肯推刀。你日後——唔想理我,都得。」





秋月背脊有啲放鬆,終於移過細板凳同佢坐近半步,冇再同舊時一樣用劍隔人,「你雖然做錯過,但唔代表冇得補。慕容家唔剩幾多親人,點都多你一份。你再冇背叛我一次,剩番嘅仇,我一齊俾你殺。」

屋內四圍微溫,藥香同火光包覆。上官瑾抬頭張口結舌,戚戚然信咗秋月一句:「多謝你……」佢聲音沙啞,手心有一層細汗。

鐵無涯拉下鬍子,嘿嘿一笑:「又講完一大篇!」佢特登扮輕鬆,望住兩個後生,「下次係咩緣都好,命得一條,記住下場點樣都心安。」

秋月輕嘆一口氣,望出窗外雪影。「我呢條命,餘下都係殺仇人。身邊有人行埋一齊,值。」目光裏難得多番安心。

舊木屋入面,三個人一時都無言。風雪終於細咗——窗紙透進黎明亮光,好似連江湖仇怨都一下無咗三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