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點解要咁守住呢間舊屋?即使一個人都救唔返,係咪都唔捨得走?」秋月雙眼紅腫,唇邊帶汗,聲音有啲顫抖。

「細個你最常問——世界邊度有我哋女人立足…今日你大個,終於睇到啦…」白凝嘴角努力扯出輕笑,指頭微微一縮,「秋月,你再問一次——值唔值得死守?」

「值得。」秋月聲音低啞得出奇,利落咁講完,眼中帶火,「唔係女人孭得起一個江湖,後世再冇女人出頭!」

「你憎呢度咩?」白凝緩緩呼氣,手軟綿綿搭住秋月腕上,面色蒼白卻帶溫柔。

「憎極。」秋月哽咽,「但…憎完都會返嚟,因為知唔悔唔會出路。師姐,今次入咗一次死門,唔駛你再同我耐。」





「我見你長大…唔止因為劍法……係冇人再同你分恩仇得失…」白凝眼中泛起一抹不捨,「好多年前…我哋夜晚訓唔到,就齊齊聽師父教做人。你記唔記得,佢成日話——女人最怕唔敢認輸,但最可惜係信得過人之後先失望……」

「信得過都死,緊要有無後悔!」秋月啜咗下鼻,扶起師姐肩膀,「你死唔怕,我慕容秋月死都唔會放過嗰啲仇家!」

「唔凍…你攬緊我好暖。」白凝斷斷續續,「心訣留低,唔驚冇人再傳……書房角落,石牆有密格……劍譜同門規…帶走……唔好死守一處,心更要識轉……」白凝指尖顫,呼吸愈見微弱。

「你放心,白雲規矩唔會失,門下女人都有人繼承。」秋月咬實牙關。

「秋月……記住,你天資高…但要學識向人低頭。」白凝氣息細極,「唔係話畀你做人要委屈……係要知江湖女人,忍比男人多一倍,狠都要忍過咗先發。」





「我明白。」秋月低頭,額心貼住白凝掌背,聲線滲出淚,「你鍾意叫我唔好同人硬碰,我想做得到…但江湖冇人可以軟心……你教過,我都未學識晒——你唔好走住!」

「你可以……唔止女人可以,江湖要記低你。」白凝眼神柔和,「女俠難做,將來你唔止要打得,仲要識點樣領人心……」

「師姐——」秋月啜泣,攬實白凝,「以後唔會有人再睇低白雲觀個名。我發誓,唔做得最好,都要做最硬淨!」

「記得你最後嗰句……我就安心。」白凝嘴唇微張,終究氣絕。秋月死命咬實舌尖,將啲眼淚壓死咗,冇再喊。

上官瑾隔住唔出聲,默默行過嚟跪低:「白師姐,你護住秋月咁多年,佢而家自己都識飛。你放心。」





鐵無涯垂首,聲音沙啞如舊檐雨:「天有疑問必有留人,白雲一族,未亡。」

秋月輕輕將師姐遺體橫放齋堂,脫下自己外氅覆住師姐哋肩膀,雙手合十:「白雲女俠,一生守得正氣,死後亦要有女流延綿。你話過天下冇邊道路無女人命。你等我報仇完,我一年一次拜祭你!」

「秋月,要唔要我幫你埋葬白師姐?」上官瑾壓住音量。

「唔駛。白雲觀頭一次只剩我一個人,呢道仇我要自己背晒。」秋月低聲,弓起背影。

鐵無涯見狀:「你行呢條路好唔易。但夠堅,你頂得過。」

「師姐死時都話我夠惡又夠蠢——但我以後起碼知,冇人先可以靠得住,女人做咗仇客都能返轉頭!」秋月語帶淚痕,步出舊堂。

夜風捲進院裡,滿園竹影斷殘,秋月背影瘦削冷硬。佢手裏緊攬住竹簡同心訣,唸叨咗一遍又一遍,背向殘門,淚珠終於無聲無息咁墜落灰地,呢夜過去,江湖再冇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