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系列」秋月雁離。: 第十回第三段:隱認
「呢度,啲紋理真係無論點都一樣,一對裂紋仲可以對齊——莫非慕容家、上官家,根本早就有啲暗線未解?」秋月聲線壓得極低,指尖一路摩挲住兩塊玉佩,眼底閃過不明激昂。
「其實我都諗唔通,點解當年會咁安排?」上官瑾低低咕噥,一隻手緊扣住腰間玉,眼尾微皺,「嗰晚大火之後,成世人都同我講唔好問過去,成日播住啲血債。你覺得,真有可能我哋係…皇族直係?」
「睇條血脈相承,唔止係同姓咁簡單。」秋月翻開舊帕包住玉佩,冷笑一聲,「慕容家遺孤、皇族遺根,世代都話要藏身份。你記唔記得——玉佩背面邊緣,其實有行細細暗紋,雕咗四字:『連枝誓約』。」
「我知!」上官瑾眉心忽地一跳,語調都帶震驚,「細個時阿媽話,連枝古誓,即係世家聯姻,當正仇人未來恩人,叫我唔好信惡話。」
「點解呢?若然真係盟誓,點會去到今日你死我活?」秋月側過身,眼神翻湧著舊仇新恨,「我阿爹以前斬得俠士都唔手軟,但每次講到皇親國戚,總係含糊其詞。每朝大亂之時,最驚既然唔係亂軍,而係親族反弄。」
「世情就係矛盾。你屋企話點親都未必護得住命,我側個又日日提防身邊恩人化敵人。其實……秋月,如果我哋真係有半條血緣,你會點睇我?」上官瑾講到尾,聲音帶怯意,細眼瞄下火光落影。
「我做人一向分得好清。我唔介意你同我血脈相連,但我介意你會唔會背棄,只圖自己利益。」秋月皺皺眉,再將玉佩收好,「親人可以反目成仇,仇人都有機會同心。只要你今生行得光明正大,我唔會嫌棄邊個家世。」
「秋月,你真係唔憎我細個幫過鎮北王追查你家事?」上官瑾低頭,手指輕撫住玉邊。
「憎唔過現實。你以前唔知情,今時今日知清楚做得痛快已經夠。我要報嘅,唔係你個名,而係每條血債。佢哋傷我父母,唔關你一個細路事。」秋月語調冷硬得嚟帶溫。
「今時今日,我都唔知得唔得再叫你兄妹。」上官瑾細聲帶苦,「世上多少恩仇,唔敵一場大亂。你條命比血脈更值錢。」
「行得出重圍,認自己身份先重要。」秋月隱透疲憊,一抹強忍笑容掛嘴邊,「你唔使再求我原諒,日後齊上齊落,刀下唔認妄想。你有血緣,仲有義氣。齊搵真相,分得清敵我—已經叫有交代。」
「多謝你。」上官瑾長呼一氣,火光下眼底似有一層霧,「你咁樣信我,我唔會辜負。」
秋月唔再話多,將玉佩密實扎住,貼身放入裳帶裏。火光閃躍,佢側臉輪廓分明,突然喃喃一聲:「一對玉,即係一對命。連裂痕都唔怕,何況…人心呢?」
「你講得啱。裂咗都可以補,斷咗都未易散。」上官瑾會心一笑,輕捉秋月手腕,「秋月,萬一有日發現自己真係背負皇族遺命,你驚唔驚?」
「我由細到大都當自己係滅門孤魂,唔會再驚乜賜命乜復仇。怕都只怕…認咗自己,就冇得再做返一般女俠。」秋月眼神裡有微光,「命一樣都係命,大不了再殺多幾場。你呢?你驚唔驚?」
「我怕,但最驚得失係你。」上官瑾罕有地唇角微動,眼神深沉,「失咗你,仇再多意義都冇一半。」
兩人沉默咁坐一會,火苗啲光閃閃熄熄。秋月忽然低頭:「上官瑾,你同我講實話,萬一真要揭身份面對天下,你會一齊揹起咩?」
「我揹晒。你手拖一邊,我拖一邊。身份既然註定命運,我由得佢一齊起一齊跌。」上官瑾誓言堅硬。
秋月輕輕一笑,那笑意比以往都多幾分真,「我第一次覺得—唔需要一個人咁死撐。江湖想認女俠,就要我哋自己頂天立地。」
「你再信我多一日,我再陪你多一程。」上官瑾聲音慢慢溫柔。
「唔止多一程。查到尾,邊個都唔駛怕。」秋月垂下頭,片刻沉思,「今晚夜深,明日齊齊問清白雲觀遺民仲有冇咩機密,查埋所有線索,再出城追蹤鎮北王線路。今次雙佩護身,仇報得光明磊落。」
外面雪聲一靜,又風微動。舊屋入夜,人影雙雙相對,心事橫生,但每一絲糾結都留給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