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好靜,連月光都似唔想照穿我哋心底啲鬼祟。」秋月輕聲開口,指尖輕輕摩住寒月劍鋒。

「你成日話怕人睇穿你,其實你半夜仲肯坐埋我身邊,已經證明信我多啲啦。」上官瑾微笑,指頭輕托下巴,雙眼熾亮地望住秋月。

「信你多啲?我信咗又點?江湖講報仇,唔講情分,今晚搵你坐埋飲啖茶啫。」秋月嘴角淺淺一抽,但語氣明顯冇咁冷。

「我知你心底梗有重重心結,但人心唔通識斬晒出嚟見人咩?」上官瑾輕聲,帶點揶揄又認真,「你咁多年都夠堅,今晚想唞下氣都得噃。」

「你唔好扮體貼,早排你話連命都可以攞出嚟換。我信你,但唔等於我會將自己所有心底陰影交畀你把玩。」秋月抿咗抿唇,細劍背塞落掌心。





「唔使你交曬,肯坐低溝通叫有誠意。」上官瑾微歎咁飲口溫酒,眼尾帶絲溫柔,「你知唔知,舊年我成日夜晚愁唔著瞓,淨係想,有一日搵個可以同我鬥咀嘅人,一齊行江湖——冇人知原來係你。」

「講親感情你就拎返條命嚟壓我,咁大個男人計較過女人啦?」秋月俏皮咁望咗佢一眼,不過唇角都藏住一抹微笑。

「我冇同你計較咩,係計個天幾時肯放我條生路。」上官瑾笑容暗淡,極快又收返神,「要唞氣,畀我捱多一晚。」

「其實你有咩想問,唔使兜咁多圈。今晚啲雪落到咁重,你見我傷未清都要陪我出嚟數夜光,唔驚明早俾人兜頭捉?」秋月挑眉,語帶挑戰。

「問心講句,秋月,你行上復仇路之前,有冇一刻想過——萬一仇未報,就咁死咗,心口啲悔意擺邊度?」上官瑾低沉聲音裡,透咗絲絲陪伴感。





「如果死得其所,冇咩可惜。最怕喺未捱完一場義氣死。」秋月淡淡一笑,眼底其實起咗波瀾。佢手上輕輕搓住細劍,聲線低落溫和咗一陣:「我最唔甘心就係,啲人話女人命薄之餘,死都冇一個記得你堅持過。」

「所以你揀將個名刻進仇書,死都唔畀人睇扁?」上官瑾隱隱帶敬意。

「人生難一世有咩悔無悔?就算有,我都會行埋去,唔鼓敢都要行、唔死都靠死頂。」秋月冷笑,煥發出一種近乎決絕嘅堅強,「不過你有冇想過,男人死都記得兄弟義,女人死剩半句,仲要畀人笑無用。」

「你有我記掛,唔止半句,可以有一世。」上官瑾柔柔一笑,望住秋月黑白分明眸,「今晚你唔講,我都會記你一千個秋月。」

「只要有一人信我,命都唔算白費。」秋月垂下眼簾,扮嗔埋嘴,但聲底柔到差啲斷線。





「你想點做,我一定陪你。唔怕殺仇家,最怕最後都冇同行人。」上官瑾語氣多咗一份深沉。

「齋靠人陪,冇用;齋自己死衝,都冇意思。」秋月閉起眼,鴉翼般長睫毛蓋住一層滋味複雜,「我要成世人都記得,江湖有個女俠,行到盡頭唔會低頭。」

「記住,我願打一世江湖同行人,不只俠也不只仇。」上官瑾手緊捏玉佩,聲線溫和。

「你今晚呢句,我記低。萬一有朝一日冇命守諾,得你幫我講個公道。」秋月冷聲,其實內心動容。

「你唔用求我,今晚有你飲杯薄酒已經值得。」上官瑾嘴角浮出淡淡醉意,「我同你一樣,背好多陰影,其實最驚夜闌人靜時,要打勇氣面對自己。」

「我仲以為你乜都唔怕。」秋月譏誚,掃咗佢一眼。

「怕咩?怕唔再有第二個秋月,怕一覺醒嚟得返個人影。」上官瑾語帶半真半假,溫柔裡有命運嘅苦。

「今晚唔使再會怕。你坐低飲陣,再多講一晚心事,第三朝我睇你仲肯唔肯陪我逼仇人見光死。」秋月一笑,眉眼露溫柔。





「求之不得。」上官瑾低聲,兩人無聲對望,雪光映得眼底閃爍。

四圍夜色透白,兩人並肩坐於莊園殘檐下。秋月悄悄將細劍托落膝頭,上官瑾亦慢慢除下外氅包實秋月雙肩。雪花披身,月華交融,心事千疊終於有個夜晚可以半分坦陳。兩人都冇再言語,彼此靜靜望住遠山遠雪,冷意中藏著一絲火頭——江湖再亂,總有一晚,兩個孤魂有個落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