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系列」秋月雁離。: 第十二回第三段：月下結盟

「你問我，如果有一日仇報晒，仲會唔會記得今晚一句半句？」秋月定定望住雪窗外，手指慢慢掃過劍鞘聲，語氣低而深。「我心裡一直未放過啲親人，唔係唔想活輕鬆少少，只係一諗返過去……嗰啲傷、嗰啲血，仲留喺指縫裏冇得棄。」

「過去就包住今日另一半。」上官瑾嗓子沉咗圈，聲線柔咗少少，「但你今晚話過，有諗住可以斷孽咩？你對我都未完全放低介心，其實我明……」

「點解你又唔走？」秋月冷笑，「唔係講咗，信唔過人，命都危險，到今日你仲咁死撐？」

「我信你，好似信自己命運咁。」上官瑾微微攤手，掌心貼住玉佩，「捱過一世孤單，我想有一個人肯坦率啲……你信你劍下命硬，其實我更信你肯知痛，肯認仇，肯行到天光。」

「假如冇得退路，你會陪幾耐？」秋月扮玩味，其實聲音突然喑咗半度，頭垂住遮住眼底一線波動。





「陪到一齊死，或者一齊消失唔再留名。」上官瑾靜咗好一陣，終於一口氣講晒，「我可以跪低求你勿離棄，但你唔係嗰啲信任靠嘴做承諾嗰種人——你夜晚同我並肩，就已經俾足面子我。」

「我冇諗過要男人靠，我要自己一步一步行出嚟。」秋月哼咗聲，聲音冷戾，劍微微震咗一下，但嘴角似有柔意一閃，「但今晚……有你講多句，條路好似真係平坦啲。」

「唔止平坦，我想拖住你條命同行。你若有恨，就同我講，連累到我都唔介意。」上官瑾輕咳下，終於鼓起勇氣靠近半步。

「江湖冇得靠假意義。」秋月睨佢一眼，緩緩咬咗下下嘴唇，「你話自己唔怕死，唔怕情義。點解？你有咩撐得住咁多野？」

「我唔識講大道理。只係日日見你捱刀受苦受敵人恥辱，我覺得唔抵。」上官瑾搲住腰間佩劍，敲兩下地板，聲音壓住不安，「你肯拖住我走前半步，我認，今日做兄弟、做右手、做戰友、做情人——我都願意。」





「唔吸引，呢啲男人口甜舌滑聽得多啦。」秋月表面揶揄，手指攬實寒月劍，但手腕忽然輕微發抖。

「咁你話咩先算吸引？」上官瑾問得極真。

「你做到畀我信一次情比命值錢，我信你到死。」秋月低語間，雪花貼咗塊額頭，眼神同月光交雜一線慌亂同堅毅。

四周無聲，連火缸都只剩噼啪響。

「你真係問心未？」秋月又輕笑一聲，「你朝朝話信義同過命，夜晚攬住斷劍，唔驚一覺無晒咩？」





「驚過。最怕下朝無覺好訓，冇人記得我真正身份。」上官瑾竟坦率一點，「但今晚有你，起碼有人知我曾經咬過牙，曾經要死守江湖兄弟兩字。」

「我仲會多諗你兩句。」秋月輕聲，語音化成蒸氣消失雪夜，「男人唔止要口甜……你若想同我講未來，不如下次一齊殺仇人、分生死嗰一刻再開口。」

「下次你殺人，我幫你收埋屍。」上官瑾冷不防認真低語，睇住秋月半凝淚痕面，「你若有情，我唔會走。」

「唔使信情，信你把劍肯出鞘。」秋月忽然俯身，白雪萬里下低語：「今晚我信你半分，明天睇你再堅幾多。」

「總有一日你會信晒。」上官瑾一笑，罕有失控。

火光又起，月影愈白，雪更重，兩人隔著一柄寒劍和一腔死志，都再行近咁一線。秋月收斂全部表情，目不轉睛望住遠方亂雪，「有你行多一程都好。等我完成仇，剩番一夜講情都唔遲。」

兩個人影，燈下靜如冰。而心事，早過雪夜、比殺意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