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系列」秋月雁離。: 第十七回第二段:意志
「你當自己身骨係鐵鑄呀?咁凍咁暗,仲要潛入雪林斜崖?」秋月邊行邊喘,淡月色下,臉頰片紅,睫毛貼住點點雪花。「瑾,你聽唔聽到我聲?」佢企定樹下,兩隻手死實搓搓掌心,呼吸成團白氣,快要壓唔住心頭噓寒。
「唔好理我,我根本冇覺睡。」上官瑾牙關咬死,聲音啞得幾乎聽唔到,人貼地縮實一角,被秋月用舊氅死死包住。「秋月,我……唔使理我—你自己寒毒都未清,好彩今次搵到雪蓮,否則……」
「你收聲啦!你中毒死得快,唔駛等我救返條命?」秋月嘶聲,身子貼緊佢,「你再死忍,我都冇咁多命補。想死行開一邊,唔好攬住我一個!」語音雖狠,臉色卻青青,明顯損咗一半力氣。
「阿月……」上官瑾瞇咗下眼,啞聲囁嚅,「頭先睇你為我跳崖搵藥,幾乎死埋。我…我唔想再拖累——」
「你再講多句廢話,我真係斬你條命!」秋月一手壓住佢前胸穴道,身子低伏咬住唇,「我點都唔會放你自己死。今晚只有我同你,不止一份情,不止一份仇。搵藥救命,等我砌得過雪山就由得天命!」
「你唔知你自己咩狀態…你傷未清,寒毒更深。若唔係…我都唔敢叫你搵雪蓮……」上官瑾喘氣時聲如蚊飛,氣息已經急促,往外哈氣時指頭都開始泛青。
秋月眼底微泛淚光,但強忍:「你…你救我機會多過我救你。今次算還債。快啲吞咗雪蓮,我幫你推氣。」佢將微溫雪蓮搓成泥,親手塞咗一半入上官瑾口,手掌再貼佢背心。
「好暖……」上官瑾淺淺呼氣,神色隱帶感動。
「忍住,等下真氣過骨,我幫你護心脈。」秋月語調深冷,掌上一點一點輸內力,寒氣如潮般撲過來,但佢冇停,額頭冷汗一粒粒跌,「你等得住,我就同你齊上齊落。」
「秋月……」上官瑾想開聲講咩,喉間只剩一絲氣,最終諗起:「你俾咁多氣力我,你寒毒點算?」
「你活返嚟先算。我輸得起。」秋月聲音帶顫,左手死壓佢命脈右肩;自知抗不住極深寒流,但丹田真氣未斷,硬係撐到底。
兩人之間連夜風都撕唔開,秋月膝頭跪於雪野,低呼:「江湖咁大,我攬得住一個人死,都唔使後悔。」
上官瑾終忍唔住,淚水掠額:「秋月,其實……我今生心比命重。如果活得番,唔再負你……」
「得啦,你記住而家同我齊齊—生死有命,唔駛講後悔。」秋月有意打斷,聲音仍冷,手業已微顫。佢膊頭壓住上官瑾,背心早透咗一層溫汗,丹鳳眼淚光流轉,「你如果真救番條命,日後我都唔怪你怨。」
「你肯陪我,我已經唔再介意仇。你退唔低,你要死我一齊。」上官瑾未講完,秋月已低低「嗯」咗聲,聲如掛雪鋒,繼續輸力。
忽然樹隙間傳來一陣輕微破空聲,有人淡然低語:「年紀輕輕,咁識護人命?細妹,想唔想學新活法?」
秋月一驚,霎眼轉身,手中長劍已悄然半出鞘,「你邊個?暗裡偷襲,有膽出嚟!」
只見雪影裡斜斜行出兩條細瘦人影,一老一少,全身白衣,神色淡然。老者眉鬚皆白,面如霜雕;年青女劍客則雙目如電,身形矯健。二人踏雪無聲,袂角無風自動,步步如行雲流水。
「我等二人,號稱‘雪域雙仙’。此間大雪三十年,破生死僅教一緣。」老劍仙聲音不高,但聽來迴盪四野,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勢。
年青女劍客微笑:「唔怪得佢會揀你,敢於死救對方,唔係齋識武功咁簡單。」
秋月冷眼間,手緊壓上官瑾,眉目含寒:「有事快講,莫玩氣機。我同我朋友命都係一半坐棺材頂。」
老者負手而立,「姑娘唔怕生死,何不借寒雪破一道真?你身上寒毒更甚,識唔識靠自身拗得反分筋錯骨?」
秋月挑眉冷叱:「江湖大路唔少騙子,唔怕嚇死我咩?我識跌識捱,自己命唔托識做義士。」
「你有骨氣。我唔係救人攞恩。若真有緣,願教你雪域內功,一命之恩,唔止護自己,亦保樓下君子條命。」女劍客眼神柔中帶銳,遞出一片銀絲布巾,「你信—便試我一手。」
秋月遲疑下,但見對方氣度雍容、絲毫無殺氣,忍唔住搶過巾,細細輕吸,居然寒氣倒化為暖流。「你……真識引氣轉丹?唔怕我搶你法門?」
女劍客傲然一笑:「女人靠女人,江湖應該有新規矩。你肯學,我教。」
秋月咬唇,翻身盤膝,依巾上小字照法運氣,內息一轉,竟暫緩寒毒發作。她長嘆一聲,喃喃:「女流亦可醫女流!上官瑾,你瞓陣啦,今夜—不用怕輸!」
上官瑾朦朦朧朧間一聽秋月聲線比先前溫柔兩分,唇角竟露出一絲苦笑。雪域雙仙站癱雪地,望著二人生命綿連,聲聲微細穿心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