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仲未肯定我一句?」
「瑾……我冇條件肯定你。我行江湖嗰陣,一早諗過,男人愛得深,女俠苦得重。但仇未報,劍未滴血,我唔配,唔敢話出口。」

「你怕拖我落水,怕我仲係鎮北王義子?但秋月,你唔信任人,江湖唔會少條路,最多係少左個肯陪你搏命之人。」
「我唔係唔信你。係信自己唔夠命。咁多年逢場作戲,刀劍在手都唔放心情。我成日自問,咁堅,一轉身唔係孤魂,咁又係咩?」

「咁你終生孤獨,都要頂住個天?」
「咁唔死都要忍得住。每晚落雪,我都問自己──如果所有仇同傷都殺晒,最後只剩條命,你會唔會唔知點行落去?」

「若你有一日走晒仇路,我肯做你行路時第一塊踏腳石。你信唔信,無論你係孤魂,抑或女俠,我都視你如命?」




「你連命都話要攬畀我,而家啲仇內鬼外患你一樣要面對得過。你唔怕死,我唔怕捱,但若有朝一日真要死一齊死,你會唔會悔恨?」

「唔會悔。我既然選擇行埋你身邊,就預咗斷尾同君共死。」
「瑾,你唔嬲我任性咁過?」
「嬲?我羨慕你。你有骨氣有志氣,點敢留半分怪責?你話你自己唔接受愛情,但我睇到你眼底細火千堆,你係怕唔怕累人多啲。」

「……你見得明。」
「我唔止見明。秋月,今夜求你一句真。你肯唔肯放低仇恨一刻,將命同夢都交畀我?」

秋月牙關一咬,手指在玉佩上碾出細汗。房中雪光冷白,火光暗紅拉長瑾身影。





「唔留低仇恨,我點有膽講愛?」秋月低聲。
「你唔叫愛都得。只要今世唔再讓你一人上路,無論叫兄弟叫情人都冇所謂。你唔係孤只夜鳥,我唔會放你一人往死關。」
「……你想我先低頭?」

「唔緊要。你唔肯,我等得起──等到刀鋒都冇咗鋒利,最後只剩下一句:秋月,我陪你,到死都唔走。」
「人世間最難頂就係一句唔走。江湖佬話義字值千斤,但你真死都唔走,我反而冇膽。」

「你想我行多一步,畀你睇下啲男人都可以守信唔低頭?」
「你行一百步,我行半步。你信冇人會背叛你,我未必行遠,但會陪你走。」





「好。你想陪,我唔會再頂。今夜未到天亮前,我試下將心軟留番你身上。」
秋月終於輕聲,隱隱帶淚,牙關咬緊,指節泛白。

房中雪籠窗台,燈下燭火漸弱,秋月動也不動,任由寒風吹進衣領。上官瑾靠近半步,不敢抱她,只將掌心靠過去,同秋月指尖緩緩碰着。

秋月臉色蒼白得如雪,苦楚與柔情藏在眉目之間。她唇邊有淚,牙關止住抽搐。燈影下,四目相投,世間聲色頓失。一時兩人齊齊膝頭抖緊,各自呆住唔敢先開聲。

沉默間,風聲夾雪,一絲絮語好似穿堂咁飄過。秋月才緩緩抬頭,玻璃般的眸子看進上官瑾雙眼。

「天亮前,唔准離。我唔信天命,但信得過你一個。」
「今夜不走。就算天崩地陷,我都托住你哪怕多一息。」

兩人十指緊扣。秋月眉間劍意彷彿一夜融雪,眼角淚珠未乾,嘴角終浮一抹真正的溫柔。





敞開舊門,冷風壓入室內,但房間裡一對身影交疊。秋月用力握實上官瑾掌心,背脊雖挺卻不那麼孤傲,餘暉映著窗外雪影,刀光劍影此刻全都化成了兩道最柔軟嘅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