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系列」秋月雁離。: 第二十九回第二段：奮鬥
「點解啲女人個個都敢撐到咁盡？你有冇諗過，咁多姐妹一齊捱，一日唔反抗，日日都輪流死？」
柳紅袖雙手包住膝頭，啲指節因為太用力而泛白，聲音壓得低低、帶一絲沙啞。
「有人要死就齊齊頂住，大不了同佢哋拼命。」
一個依偎老婦咬住嘴唇啜聲。
「你哋齊心就咩都唔使怕。我就唔信，江湖咁大，斬得完女人？」
秋月一眼望盡眾多婦孺，聲腔帶住啞火，「一世忍夠，今晚唔撐唔得！」
「秋月姊，你咁喊，會唔會有危險……」
身邊瘦細女子抖緊，聲線緩緩。
「危險都好過死得唔明唔白。今日一人殺咗我，明天下個唔會有人講得到公道。你信我，行得正就無得輸。」
秋月冷然一笑，放低菜籃雙手叉住腰。
「係呀，唔再縮頭做人。」
有細妹主動啃緊一啖寒菜，壓實聲線。
「你哋肯排隊我一齊，等一陣有出事，唔准各走各路。我會撐頭，你哋齊心守後路。」
秋月目光灼灼，無懼。
忽然，前頭官爺一聲雷震：「你哋跪定！唔聽話，棍伺候！」
「打啦，有膽就嚟。你今朝剛打死過，今晚落手我都預咗還命。」
秋月大喝，聲震長街。
「死女流啫，有乜咁兇？王爺話咩你就聽咩！」
官差眼神不善，鞭尾一掃。
「有幾硬都唔夠啲姐姐頂。你打唔完成條街女人 —— 女人唔死，冇人做你飯！」
柳紅袖突然噴咗一句。
「啱呀！冇女人，冇人幫你生細路！」
有十幾個婆娘跟笑應和。
有人帶頭，隊尾一班年長婦孺都鼓咗起真膽，踏前半步。「齊心一齊行——死都唔分散！」有個細路女嘶聲尖叫，「要打打我先！」
「想打齊打，一個都唔漏。唔使分人，女人唔值錢都唔俾人蠱惑！」
秋月嗌過一輪，齒間透血，仍抬頭挺脊。
氣氛漸漸變得不一樣——跪街的婦女抱緊細路，啲細女狗急跳牆咁企到最前，婆娘個個冇再縮到雞髀咁細，灑手拍胸等打。
街角風吹動飛令，官兵動作都慢三分，就見鎮北王怒嘯：「拖上台！割手！」
秋月早預到會有殺機，反手隱約書信拋咗落身後最細嘅妹仔袋度。「守住，唔怕死有我！」
官兵聽令欲撲，院中一班細女齊聲喝住：「齊齊上呀！」
「護住秋月姊！」柳紅袖領住一班人推過前方，拎住一舊爛菜泥反掟官兵。
「唔係得男仔先護到人，今日全部姊妹一齊撐場！」
有粗壯婦女尖聲衝前，一雙大手揎住反抗。
「今次唔使分階級，街口賣菜、後巷洗衫都一齊頂住先！」南宮紫翎壓住喉嚨大喝。
現場亂轟轟，女流靠肉身互架推波，連一班慣做臉生意嘅年青妓女都拋下繡巾，抄起竹篙：「齊心冇得怕！」
親衛受唔住，叫嚷：「反！成街女人造反！」
鎮北王當場爆喝：「鎮壓！」
秋月撥過長髮，冇再有半點猶豫，吼道：「今日唔低頭，來生都揚名！」
官兵衝前，有婦女逆火踢倒兩三人，互相夾扶，一下子整條長街變成肉眼難分敵友的大亂鬥。
姑娘痛得摟住腳踭都唔喊，秋月被人壓倒幾次都拖住兩個幼童。「唔死唔散！」佢手背見血仍然唔走，一眼望見斜巷冒煙，細細妹仔哭得撕心。
「柳紅袖，你拖住貧女走東巷！紫翎，帶住細路搵個廢廟掩埋！」秋月唇角咬得出汗，雙眼鋒利。
場邊有人細問：「秋月姊，你點解咁硬？俾刀鋒都唔驚？」
「我唔硬得過天，但一世唔可以畀世人笑話女人淨係識逃生！」
秋月拍住身邊半個頭髮亂晒嘅小女孩，「行多步，命就多半條！」
「好！」 小女孩硬係點頭，手指捏到變形。
「齋捱唔夠，留一個都好過全街死人。」 柳紅袖托緊舊袋，一手抽後腰短刀，唇上多傷。
「唔理你明日點睇，今朝只要唔死，全巷都唔准畀人踩低過。」 紫翎眼下浮淚，語氣卻更堅。
風捲起街口麻袋，小巷苦味混著冬雪，街頭巷尾只見一群細女拖住老幼婦孺相護。殺聲、唾罵聲、甚至有男仔大哭都被女人粗咽聲壓過，「有姐妺唔怕死！」
秋月踏過幾條屍體，手指鮮血與菜葉混埋一團，丹鳳眼劍眉，望見遠處城樓雪冧，聲音斷斷續續：「唔怕…女流…唔值錢，最緊要…唔信命！」
午後餘暉打落人影，有啲女人傷在地未倒，有啲姑娘流著血勉強微笑，柳紅袖拍住身邊人人顫抖的臂膀，一句：「下次有人再問女人值幾多條命，今晚答佢——齊齊頂，一命換一命！」
場外遠處有哭有喊，秋月衣角散亂，終於整個人滑倒在泥濘裡，但舉頭見遠處夕陽，姨媽同樣坐地喘氣，兩個四目相對，心裡反而泛起一縷暖：「生得痛都冇悔，留得正名都唔算輸。」秋月扯出一個極淺微笑，握住雙手。
這時北風吹到城牆邊，舊圍巷忍不住勁烈。鵝毛大雪飄落巷底，小販娘、洗衫妹、酒館老孃跳起大叫：「秋月盟主！行得過，明日一定齊攬命！」
女流之名，終於響穿長街。秋月倚牆坐住，斜著劍鋒，看住百姓婦女上前，彼此互相拖緊，連男丁都俾女人霸定第一排，街頭一時只聽見一眾女聲：「女人都係人，命一條都唔怕死！」
灰天冷雪下，秋月一臉倦意卻湧上光芒。
「齊上齊落，命唔夠硬都要硬住！女人唔弱，江湖都答唔低！」
此刻，家國恩仇未解，但一條關於女人勇氣同血氣的新街巷傳奇，於風雪長街裡埋下火種，慢慢燃起，不再能被人一腳抹殺。
秋月閉上眼，任嘴角破損，臉龐沾滿血泥，內心卻前所未有地熾熱。
「下次世人再問女人值唔值錢，今晚你同我一齊講，命都唔賣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