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你想再坐到天光?你成晚都係咁,手冰冰腳都唔郁,未見你咁頹過。」上官瑾拖張櫈悄悄坐近秋月,眼神裡佈滿憂心。

「唔係頹,只係攰。」秋月淡淡答,聲線比柴房風吹得更薄,「一夜噩夢,頭痛過刀割。雖然好多人等我行前,但有時一步都唔想再踏。」

「我托你飲番啖茶先啦。」上官瑾語氣輕,手掌稍稍有啲顫抖,親自為秋月倒熱茶,「你知唔知,見你撐得最盡嘅時候,成屋人都驚。」

「人多只會更難捱。我寒毒未清,啲好友成日出事,我連夜練氣,每次一收眼就係血水柴房,夢入面無數女俠拉住我話唔准放低…」秋月聲音又低又啞,手指搓住杯邊發紅,「我知有瑕疵,但你都以為慕容秋月唔會軟?」

「唔係咁。我認得你點忍、點犧牲,我唔會怪你。反而……你有冇諗過你一個人實唔頂得住咁多恨咁多鬼?」上官瑾伸出大手,輕輕搭住秋月肩膊。





「我唔想拖累你。你義父仲喺度,一半嘅血仇都係你啲親人。我唔夠清醒,有時分唔到係忍緊仇,還係忍緊自己心傷。」秋月低頭,眼神開始迷糊。

「我一直陪住你行過,邊次你有咩事我唔識疼你?」上官瑾強行將秋月搓緊的手指拉鬆,「你連笑都捨不得笑,連喊最親嗰幾個人都忍唔落,咁樣點超脫得過自己心頭那段恨?」

「咁你想我點?」秋月苦笑一聲,「大出血都已經捱過,人死得夠多,點樣話得出唔恨、話得出唔怕?」

「我唔要你唔恨唔怕,但你可以同我一齊分一半痛楚。」上官瑾溫柔話語,雙目直望秋月。
「你心口咁重,每下都自己頂。如果你肯俾我陪你練一次寒月劍心,練完之後無論鬼壓住你,都有我一隻手托你返陽光。」

秋月眼中波紋流轉,終於咬咬唇。




「你咁講,我有啲怕。最怕係俾你見到我最差……」

「你最差一面,都已經比好多人堅強。慕容秋月剩番我陪你,鬼都要俾你嚇死。」上官瑾笑咁講話,兩手慢慢加緊力度,「不如咁:你唔准揸住寒月劍死頂;我今晚喺度睇住你,你肯俾我一起練功,未寒毒爆發前由我撐埋你下半氣。」

「你真係唔驚我一唔忍住,殺咗自己?」秋月語帶忌諱,但眼中已經多咗困獸般的不甘。

「你殺得我都好過畀仇人困住你個心。秋月,命有時攬得埋就用。你肯依我今晚一次,就叫我有資格講多五十年唔離唔棄。」

「你咁下定決心,我就試下信你,我今晚放開寒月劍,你守住我。我要行得過呢道鬼關,就靠你今晚手……」秋月終於微微放開寒月劍,一演劍立地,手背壓實上官瑾掌心。





兩人四目對望,月色映窗而入,火堆餘燼湧現二人堅決氣息。上官瑾露出溫柔笑,拍咗拍秋月膊頭,雙眼滿是柔和決絕。秋月神色逐漸鬆弛,嘴角勉強浮出一抹明亮,手心已冇再發抖。

柳紅袖遠遠遞上一個鼓勵眼神,南宮紫翎貼地加厚柴火,如卜側身留神整個房間的氣息。夜深風啼,火影微紅,秋月同上官瑾靜靜咁坐在一角,屋內雪靜冷,情意卻慢慢融化黑暗,一夜無聲亦無懼,有溫度、有光、有兩個人從死人堆拉住手一起等天明。

秋月呼吸深而長,慢慢氣運丹田,比過去堅定。上官瑾凝神不斷導氣,不讓秋月再獨自硬撐。外頭一線黎明將至,冰雪倒映窗欞,眾女俠遠遠守候,房裡一男一女無語,卻再無隔閡,只剩堅持與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