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系列」秋月雁離。: 第三十七回第三段：敵愾的珍貴

「今晚都好安靜，柴火燒到成個堂都紅晒。」柳紅袖開口，她舉起雙手攬住熱氣，視線來回徘徊於秋月、南宮紫翎同如卜之間。
此刻堂中火光將四人影子拉到老長，篝火劈啪，外面呢下雪下得勁過命。

「第一次見你咁沉靜，平時個嘴比柴火都唔停得落。紅袖，你唔講嘢，我地點頂到今晚咁寒？」南宮紫翎笑住，語氣拖得長，手背撫住把佩劍，輕輕拍下自己膝頭。

柳紅袖聽完，嘴角壓一壓，雙眼直望秋月：「你咪講笑，其實我覺得好奇怪。秋月姊你下令，我咩都敢，唔使諗，點解今晚呢個時候——心入面比打仗仲緊張？」

「心會震，唔代表膽細。今晚行動真係唔易，齋靠埋頭衝出去，唔夠撐，唔夠穩。」如卜細聲噏，十指勾住衣袖閒晃，額角因為太緊張而出汗。

秋月聽住佢哋講，每句話都過咗腦再過心，終於放慢呼吸：「我自己都坐唔定。今晚出宮前一刻，真係未試過咁唔識放鬆。你哋話齊，膽色點都唔怕，最怕落到最尾原來得返自己一個。」





「點會得你？你唔信我哋行到尾呀？」南宮紫翎略帶玩笑聲，接近秋月身側，雙眼有笑紋。

秋月搖搖頭，語聲溫柔而堅硬：「唔係唔信，只係……女俠行到咁遠，心口啲仇、啲苦、啲想唔到嘅痛，其實最驚係開口之後，齊心過夜，天光各行各路。」講完低低頭，絲絲劍眉貼住火光，顯得人特別清瘦。

「都係嗰句，齊生齊死。」柳紅袖一字一頓，單手虛虛攬住秋月膊頭，唇角帶勇氣。

「聽講江湖最難就係信得過人。女人生嚟，生死未可話定，人心先最難睇通。」如卜聲音細細，但咬牙說完句尾。她環視三人，手指輕輕夾住自家袖口。

南宮紫翎細心聽住，忽然壓低聲線：「夜夜都齋靠命頂住都唔值。今晚你要我地做咩？」





「未得天亮前，一齊講心裏話。」秋月語聲溫慢，每下落地都有重量，「問你哋一樣，每個人都有怕，今晚想唔想講？」

「我要講！」柳紅袖搶得最快，手心紅晒。

秋月望住佢，眼神軟過汗水，「你講。」

「我最怕戰場，一陣打唔過，有人背叛！我怕下個唔見咗你，四分五裂。」柳紅袖咬牙，聲揚而唇有微顫。講完呼咗一口長氣，頭殼磕下柴堆，硬撐才唔俾人見到自己濕潤眼。

「我怕卑微。細個諗住做俠女會出頭，原來女人要爭一命比男人難十倍。今晚我唔怕死，怕係死剩冇人記我個名。」如卜手指咬住手榴花邊，講完嘴唇發白。





「我怕孤單。身邊人成日變，朋友、師姐、愛人，世事如夢，最驚行到最尾都無人傍。」南宮紫翎淡淡講完，肩膀微顫。

「我……怕信錯人。」秋月靜咗一陣，在短促呼吸中夾咗一句，「我夠狠，苦、痛、死都唔怕，但信過、痛過、失過，每次捱都唔敢由心相信一個人！」

火光一下拉緊，四個人齊齊微低頭，身體靠得更近。

「你話我哋行咗咁耐，點解今晚仲係咁難放下過去？」柳紅袖細聲，唇邊含笑但眼泛迷霧。

「心魔唔一樣。每個人有條冷冷咁既命根。」如卜細細拋下舊布巾，語聲想自淡定，手背其實微微顫。

「女人會闖出條血路，最怕留唔到心。今晚最記得，你係我姊妹。」南宮紫翎跪前半步，乜斜望著秋月。

「我以前話自己命硬，其實最唔硬都係心。」秋月柔聲咕噥，指尖摩住寒月劍，兩眼晦暗如雪下深井。





「你今晚想試下信我哋，再試下信世界好啲？」柳紅袖問話帶直率，語音間帶著掙扎。

秋月想咗一想，凝望四人嘴角積起的一團熱氣：「你哋幫我，今夜我肯試。只要唔死，都唔放手。」

忽然火星「啪」一聲飛起，南宮紫翎用短劍輕敲柴腳，笑著望住秋月。
「今晚女俠同盟不只紙上談兵。要講就齊講，邊個郁手邊個楔後！」

柳紅袖大笑，一手抱住秋月，一手搭住南宮：

「我今次唔怕行錯，最驚今生唔敢認你做姊妹！」

如卜格格一笑，一把把秋月拉前：「我今夜唔捨得死，只怕未夠膽講真心話！」

秋月這時放下防備，輕輕攬過三人肩膀，低聲道：





「今晚多心、多情、多命。江湖變幾多，我唔驚。只怕一朝再無人撐，今晚有你，夠。」

四個人影縮緊，火光照亮偏廳半面牆。柴堆咕嚕響，燈下汗珠沿頸側掠落，窗外雪未融。秋月手握寒月劍，自覺內心久違的溫度回來。

「若明早有命，可以多行一步，我唔會再退。」秋月壓住咬住舌尖。

「你唔退，我死都搵你。」柳紅袖哈哈。

「江湖再多仇，都唔配我地分開。」如卜一句。

「有女俠盟一場，死都要齊齊咬住命！」南宮紫翎說。

火光微弱中，秋月忍唔住一笑，聲音裡滿是堅強同溫柔混合的幸福。

今晚，四個女人坐於一間柴房、齊眉誓盟。





環境寒得刺骨，但火苗將堅心、誓言、血性與脆弱都一齊照亮。

今晚唔止江湖大事，係姊妹真心，一生不死、也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