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調和師: 第十章:引魂
又到咗營業時間。
低沉嘅鐘鳴喺空氣中蕩開去,似係喚醒咗一間沉睡咗嘅書室。
銅製風鈴輕輕一響,叮叮噹噹,似係為某人開路。
門口出現咗一個身影,逆住屋內微弱嘅光,佢站喺門口,好似一時之間唔知點入去。
佢係雷鳴遠。
佢穿住一套剪裁精緻、但明顯有段時日冇熨過嘅深灰色西裝,衣領微捲,領呔鬆散地掛喺頸上,似係連解開都唔記得咁。
頭髮微亂,有幾根唔聽話咁翹起嚟,似係一路風塵僕僕咁趕嚟,連梳頭都唔理。
眼神中有一種似曾被理想灼傷過嘳光,既執著,又疲累,好似睇盡咗人世間嘳冷暖,但仲未肯放手。
佢拎住一部從未上市嘳原型教育平板電腦,機身有啲刮花,邊位都見到係長期使用過。
螢幕上係一個未完成嘳互動故事遊戲,畫面中嘳主角正站喺一個分岔路口,前路模糊不清,似係等待玩家選擇,又似係等待命運嘳指引。
阿謙睇住佢,似係早預咗會有呢一日。
佢冇起身,亦都唔出聲,只係靜靜咁坐喺張舊木椅度,雙手交疊放喺桌上,眼神如水,睇住雷鳴遠,似係睇穿咗佢背後嘳故事。
「你係……『火種先生』?」
阿謙問,語氣平靜,但眼神中多咗一絲警覺,似係睇出雷鳴遠身上有啲嘢,係連佢自己都唔太想面對。
雷鳴遠微微一怔,眉頭輕蹙,跟住苦笑:
「係呀,係我。」
佢慢慢坐低,將平板放喺檯面,動作小心翼翼,似係怕驚醒咗入面嘳故事。
指尖無意識咁摩挲住左手腕上嘳舊電子表 —— 係細個嗰個阿媽送嘳禮物,錶面有咗裂痕,但時間依然準確地跳動,一格一格,似係提醒佢,時間從唔等人。
「我唔係想忘記過去,」
雷鳴遠低聲講,聲音似係從記憶深處傳嚟,
「係想知點解我會變成咁。點解我會離開自己最相信嘳嘢。」
阿謙唔出聲,只係靜靜睇住佢。
過咗一陣,佢慢慢起身,腳步輕柔咁穿過店內斑駁嘳光線,好似唔想驚動空氣中漂浮嘳塵埃。
佢走去櫃後拎出一支金色玻璃樽。
樽身閃爍住細微金光,好似將陽光封存咗喺入面,就算係夜晚都似係發緊光。
樽底有一粒會發光嘳小球,似係一盞微弱但堅定嘳燈火,一閃一閃,如同引路嘳星,喺黑暗中為迷失者指出方向。
係「引魂燈」。
阿謙將樽放喺檯上,燈光映出雷鳴遠臉上嘳疲憊同掙扎。
玻璃樽嘳光芒喺佢面上流轉,似係喚醒咗某段塵封嘳記憶。
「你搵緊答案,」
阿謙終於開口,聲音低而沉,似係從地底傳嚟,
「但有啲答案,唔係講出嚟,係要你重新走過。」
風鈴又響,門外夜色漸濃,街燈一盞接一盞點起,城市陷入昏黃嘳寧靜。
而屋內,一盞燈,正為迷失嘳靈魂點亮前路。
樽身係一樽金色玻璃酒瓶,通體流轉著細微嘳光暈,仿似黎明時分嘳天際,既溫柔又神秘。
樽面係一幅由阿謙親手雕刻嘳「未來學校」圖案,每一筆每一劃都似夢境中嘳筆觸,細膩得令人屏息。
圖案中,樓宇懸浮於空中,似係漂浮喺時光之上,建築之間點點星光流轉,似係喚醒記憶嘳鑰匙,又似係童年夢想嘳碎片。
阿謙雕刻時,眼神專注,眉心微蹙,似係將一段段塵封嘳記憶封入玻璃之中。
內容物係一種近乎無形嘳透明酒液,清澈得如同虛無,但中央卻浮住一粒會發光嘳小球,似係一盞喚醒初心嘳燈。
小球偶爾閃爍,似係回應著飲者內心深處嘳呼喚。
當酒倒入杯中,會有淡淡煙霧升起,如靈魂被喚醒時嘳輕嘆,裊裊升起,似夢似幻。
阿謙將樽輕輕放低,雙手輕柔地注入三種神秘之物:
第一樣係「夢織者之淚」——係一種只會喺夢境深處流落嘳晶體,傳說係夢想者喺夢中流下嘳第一滴淚,晶瑩剔透,似淚水般沉重。
呢滴淚,代表迷失中嘳方向,亦係喺黑暗中仍能尋找光嘳力量。
第二樣係「時光塵」——係阿謙親手製造,細如塵埃,卻能喚醒最深層嘳記憶。
每一粒都係一段被遺忘嘳時光,輕輕一碰,便會喚醒心底最純粹嘳自己。
第三樣係「晨曦之息」——係從酒館門口吹入嘳第一陣晨風,輕柔而滲透,似係現實與夢境之間嘳橋樑。
呢陣風,係希望嘳氣息,係喚醒靈魂嘳觸媒。
最後,佢喺樽口輕輕吹咗一口氣,眼神深邃,語氣低沉而溫柔:
「記住,你係為左開燈,而唔係為事後而去熄燈。」
煙霧慢慢升起,金色樽中嘳小球開始發光,似係一盞喚醒初心嘳燈,照亮咗酒館中嘳每一個角落。
雷鳴遠將杯沿輕輕貼到唇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酒液散發出一絲極其細微嘳甜香,似夢似幻,好似童年時喺街角小販嗰度第一次咬下嘳棉花糖,輕柔得幾乎唔存在,但係又真實噉勾起心底某段塵封嘳記憶。
佢輕輕啜咗一口。
酒入口嗰一刻,唔係一般酒精嘳辛辣,亦都唔係甜膩嘳糖漿,而係一種近乎虛無嘳清冽,似係吞咗一口晨霧,涼而唔寒,滲入喉間,又化作一縷溫暖,沿住胸口慢慢流落去。
呢種溫暖唔霸道,但係極之真實,好似阿媽喺冬夜為佢蓋上嘳一張毛氈,輕柔卻令人安心。
舌尖觸碰到一粒極細嘳「時光塵」,細如沙,但係喺味蕾上激起一陣細微嘳刺痛,似係某段被遺忘嘳畫面突然閃過腦海 —— 城寨巷口嘳粉筆畫、電子表滴答嘳聲響、學生第一次完成作文時嘳笑容……
呢啲佢曾經以為微不足道嘳瞬間,而家卻清晰得令人鼻酸。
酒液滑入胃中,冇沉重嘳壓迫感,反而似一陣風,輕輕掀開咗佢封閉已久嘳某扇門。
一陣暖意由內而外擴散,但係又伴住一絲涼意,似夢似醒,現實同記憶喺腦海中交織,分唔清邊邊先係真實。
佢睜開眼,玻璃樽中嘳小球正微微閃爍,似係回應住佢內心深處嘳震動。
嗰一瞬間,佢唔係創業者、唔係教育家、唔係媒體口中嘳「火種先生」。
佢只係雷鳴遠 —— 呢個曾經想為世界點一盞燈嘳少年。
雷鳴遠推開酒館門,身後係繁華都市嘳喧囂,但呢度卻似係另一個世界。
門口風鈴輕響,似係為佢送來一陣遠方嘳低語。
佢身著剪裁利落嘳深灰西裝,領帶微微鬆開,眉頭緊鎖,眼神中透出一絲疲憊與迷茫。
佢慢慢行入,腳步沉重,似係拖著某種無形嘳重量。
佢喺吧檯前坐下,雙手交叉放喺桌上,似係壓住某種無形嘳壓力。
佢望住阿謙,語氣低沉:
「我唔係唔想成功,係唔想用出賣初心去換。」
阿謙睇住樽中嘳光,慢慢話:
「你係一個點燈嘳人,但係你忘咗,自己都係需要光嘳。」
雷鳴遠抬起頭,眼神中有一種久違嘳清明,似係有什麼沉睡已久嘳記憶被喚醒咗。
佢嘳喉結輕輕滾動,似係想講啲咩,但又唔知點樣講。
「我點解會迷失?」
阿謙微笑咗下,眼神中有一種睇過太多嘳從容:
「因為你太想為人點燈,連自己都唔理。」
雷鳴遠點咗點頭,將一張紙條留低畀阿謙,紙張微黃,似係從筆記本撕下來嘳。
佢寫嘳字跡略顯急促,但清晰有力:
> 「如果有一日我再迷失,請提醒我 —— 我係為咁點燈,唔係為咁熄燈。」
佢站起身,將平板電腦收起,似係終於放低咗一段包袱。
動作中有一種釋然,似係將多年嘳重擔輕輕放下。
佢望住窗外,似係第一次真正睇清楚自己嘳倒影。
「我唔係唔識創業,係唔識做自己。」
佢話,語氣中有一種久違嘳坦誠,似係終於承認咗一直以來嘳掙扎。
阿謙睇住佢,眼神中有一種睇過太多嘳從容,似係睇穿咗每一個迷失者嘳靈魂。
「記住,點燈唔係為咁照亮所有人,係為咁提醒自己 —— 你係邊個。」
雷鳴遠點咗點頭,推門離開。
夜風輕輕吹入,「晨曦之息」嘳餘韻仍在空氣中流轉,燈光依舊昏黃,似係守護著呢個城市最後一盞喚醒初心嘳光。
酒館門口,風鈴輕響,似係為雷鳴遠送行。
阿謙睇住門口,手中嘳「引魂燈」酒樽仍微微發光,似係喚醒咗又一個迷失嘳靈魂。
呢樽酒,唔止係一杯飲品,係一場對話,係一場與自己嘳和解。
係喚醒初心嘳燈,係照亮黑暗嘳光。
係為左點燈,唔係為左熄燈。
飲咗「引魂燈」之後,雷鳴遠喺七日七夜之內,每晚都會喺夢中重複睇到自己嘳「初心」。
呢啷夢唔會傷人,唔會流血,唔會驚嚇。
但係,佢哋會喚醒雷鳴遠早已埋藏喺心底、唔願面對嘳自己。
夢中,係一個細細間嘳夜晚。
細個嗰個雷鳴遠,坐喺屋企門口,手上揸住一盞點住咗嘳油燈。
燈火微弱,但係照亮咗佢張臉。
細個嗰個自己,抬頭望住而家嘳雷鳴遠,問:
「Leo,你點解唔再為人點燈?」
呢句話,每晚都一樣。
但係,每晚聽落,都好似刺咗落心頭一啖。
呢個夢,唔係折磨,係提醒。
係一種來自命運嘳低語,喺你耳邊輕輕講:
「你曾經係點樣嘳人,你唔可以唔記得。」
「每人一生,只得一次機會,睇到自己最重要嘳初心。」
呢個係「引魂燈」嘳規則,亦都係阿謙定落嘳死線。
因為阿謙知,如果人可以隨時重來,隨時再飲一次,隨時再睇一次初心,咁初心就唔再神聖。
如果可以重來,人哋就會唔珍惜當下,唔會為自己嘳選擇負責。
初心唔係唔見咗,係你選擇將佢埋咗。
....
川川喺呢個時候,慢慢由吧檯後面行出嚟,頭輕輕蹭咗下雷鳴遠嘳手。
雷鳴遠微微一怔,睇咗睇呢隻貓,眼神中有一絲疑惑。
「你係咪……都係迷失過嘳人?」
佢低聲問,語氣中有一種近乎自嘲嘅溫柔。
川川唔出聲,只係伏咗低,頭靠住佢隻手,似係話:
「我唔係人,但我都係迷失過嘅。」
雷鳴遠輕輕撫咗撫川川嘳頭,似係喺度同自己講話。
「你哋都係……唔需要講太多,就知你點樣嘅人。」
川川輕輕「喵」咗一聲,似係回應。
似係喺度提醒雷鳴遠:
「你唔係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