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調和師: 第二十四章：十年

晚上十一點。
「忘川」門口嗰串風鈴輕輕一響， 似係喺度叫醒沉睡嘅空間。 夜風由門縫間悄悄鑽入， 拂過吧檯、書架、留言牆， 似係喺度巡邏，睇吓有冇人遺落低嘅夢。

阿謙拎住塊布，慢慢噉抹住吧檯， 動作細心，似係對待一件易碎嘅藝術品， 連木紋都唔敢擦歪咗一絲。 水珠沿住布角滴落， 喺昏黃燈光下閃咗一閃，
又消失喺時間入面。

川川坐喺窗邊，頭一點一點咁， 似瞓緊又唔肯瞓實， 雙手環住膝蓋，眼神迷迷濛濛， 耳仔時時豎起， 似係等緊一句遲到咗嘅問候， 又或者一聲夢中先至聽得見嘅呼喚。

Nicole 喺後面整理筆記本， 紙張微捲，墨水微乾，
每一頁都係一個夢嘅殘影。 筆尖夾喺中指同食指之間， 似係準備隨時記低夢中人講過嘅話， 連細細聲嘅呢喃都唔想放過。





空氣中瀰漫住淡淡嘅茶香， 時鐘滴答滴答， 似係喺度倒數， 又似係喺度等待， 等一個未至嘅夢醒，或者一個終於願講出嚟嘅秘密。

光影微晃， 一男一女走入店內。

男仔叫阿朗， 穿住一件洗到微白嘅牛仔外套， 頭髮微亂，眼神中有一絲疲倦， 但係嘴角始終掛住一絲似有若無嘅笑意， 似係用呢個笑容遮蓋住心底嘅風霜。

女仔叫小悠， 穿住一件米色針織外套， 頭髮鬆鬆地紮咗條馬尾， 眼神溫柔，但係眼底藏住一啲未敢講出口嘅話， 似係有啲心事，又似係唔知點面對。

佢哋唔係情侶， 但係佢哋之間嘅默契， 熟過情侶，熟到好似一齊生活咗十年。





阿朗順手拉咗張木椅坐低， 動作自然到似係做咗千百次， 小悠亦都唔出聲， 一齊坐咗落去佢旁邊， 似係早已經預咗會一齊坐低。

「我哋唔係嚟飲酒嘅。」

小悠先開口， 聲音輕柔，似夜風拂過窗簾， 又似係心底講畀自己聽嘅話。

「我哋係……唔知點解，
就係想出嚟坐吓，但係又唔知去邊。」





阿謙頭都唔抬起， 只係繼續抹住吧檯上嗰隻玻璃杯， 杯口微光閃爍， 似係回應小悠嘅無奈。

「呢度唔係酒吧，
係畀人坐低、傾吓、等吓嘅地方。」

川川咪住眼， 耳朵輕輕一動， 似係聽到佢哋心底未講出口嘅話。

佢伸咗隻爪， 慢慢爬咗上小悠身邊嗰張椅子， 頭輕輕靠住阿朗嘅手肘，
似係講：「你哋唔使講，我都知。」

「我哋識咗十年。」

阿朗講， 聲音低低地，似係從記憶深處傳嚟， 講完之後，佢輕輕咁吹咗口氣， 似係想吹走嗰段時光上嘅塵埃。

「由大學開始。」 佢睇住小悠， 眼神似係問：「你仲記唔記得嗰年？嗰個夏天？嗰個雨夜？」





小悠冇出聲， 只係將杯紅茶推咗少少， 杯口嘅白霧慢慢升起， 遮住咗佢低垂嘅眼簾。

「我哋一齊旅行、一齊打工、 一齊食宵夜、一齊睇戲……」 阿朗講到呢度， 嘴角微微上揚， 但係眼神卻有一絲說唔出嘅沉重， 似係笑緊，又似係喺忍住一滴淚。

「我哋好似一對情侶， 但係又唔係。 我哋可以一齊過聖誕、一齊過年三十， 但係……唔可以牽手、唔可以擁抱。」

「但係……」 小悠睇住桌面， 手指輕輕畫住杯沿上嘅水珠， 似係寫緊一啲唔敢講出口嘅字，

「我唔係唔想……」
但係話未講完，就吞咗落去。

「我哋從來冇一齊。」 佢低聲講， 聲音似係夜風，輕柔但帶住涼意， 似係講畀阿朗聽， 又似係講畀自己聽。

Nicole睇住佢哋， 手肘靠住枱面， 頭微微側咗一邊， 輕輕問：「點解？」





「因為我哋都唔想破壞呢種關係。」
阿朗答， 語氣平靜，但係中間有一絲隱藏咗嘅痛，
「唔係情侶， 但係比情侶更親。 我知佢所有秘密，
佢亦知我所有脆弱。」

「但係……」 小悠低聲續講， 頭微微低埋，
「我唔知我仲可以唔可以再等。」

空氣中有一陣沉默， 連窗外吹過嘅風都好似慢咗。

川川咪住眼， 耳朵輕輕一動， 似係聽到小悠心底講緊嘅第二句話：
「我唔係唔想等，係唔知點解你要我等。」

阿謙繼續抹杯， 但係眼神微沉， 似係睇住一段即將浮起嘅記憶， 一段關於青春、關於愛、 但係從來冇被命名嘅故事。





「你哋今晚想飲咩？」
阿謙斜斜靠喺吧枱後面，雙手輕輕搭喺枱面，語氣輕鬆，似係隨口問，又似係想講咩。

「唔知。」
阿哲隨口答咗，睇住杯底殘留嘅冰粒，眼神有點迷惘，似係睇緊過去嘅碎片。

小悠轉頭睇住阿謙，眉頭輕蹙，聲音細落嚟，似係怕驚破呢個夜：
「你有冇一種酒，可以畀人記起第一次見面嗰陣嘅感覺？」

空氣似係呢一刻靜咗一瞬。
連吧枱後面嘅風扇都好似慢咗咁轉。

阿謙睇住佢哋，眼神微沉，嘴角輕輕牽動咗一下，似笑非笑。





佢冇即刻答，只係慢慢起身，雙手輕輕撐住吧枱，然後一步一步走向後面——
雪克杯同玻璃瓶之間，光線微弱，酒瓶反射出細細嘅光，似係藏住某段唔想講出口嘅事。

「有。」
佢低聲講咗，聲音像夜裡嘅風，輕柔但有重量。
「不過，唔係每個人飲咗都會記得起。」

佢拎咗出一個古舊嘅玻璃瓶，瓶身微霧，好似封存住某段舊事。
「呢隻，叫『初見』。」

阿哲抬起頭，睇住阿謙嘅動作，一時間唔知點解，心口好似被咩壓住咗。

小悠唔出聲，只係盯住瓶中那抹琥珀色嘅液體，好似睇住一段塵封嘅記憶， 連呼吸都似係慢咗。

阿謙開始調酒，動作熟練而從容。
雪克杯叮叮作響，冰塊撞擊瓶身，酒香慢慢散開，
似係呢個夜晚，將三人拉返去第一次見面嗰日——
雨後嘅街頭，笑聲，誤會，還有一句「你係咪真係識調酒？」

酒入杯時，似係連時間都停咗一瞬。
琥珀色嘅液體輕輕晃動，似係喺講緊一段話，一段關於初見嘅故事。

「飲啦。」
阿謙將酒推咗出嚟，眼神深邃，似係睇住過去，又似係睇住將來。
「記唔記得返，唔係我嘅責任，係你哋自己嘅。」

阿哲拿起酒杯，輕輕嗅咗一啖，眼神似係突然亮咗起嚟。
小悠細細啜咗一口，眼尾微紅，似係有啲乜嘢喺心入面翻咗起嚟。

呢個夜，酒未盡，話未完，
但初見嘅味道，已經喺空氣中慢慢散開。

「呢杯酒叫『初見』。」

第一樣：伏特加
作用：乾淨透明，似初見時嘅純粹
入口無味，似初見時嘅無知無覺

第二樣：接骨木花糖漿
作用：清新微甜，似青春嘅悸動
似睇到第一眼嗰陣，心口一跳

第三樣：青檸汁
作用：微酸刺激，似尷尬嘅對話
似講緊第一句話嗰陣，唔知點樣接

第四樣：玫瑰水
作用：餘韻悠長，似記憶中嘅你
似係提醒：你係我第一眼就鍾意嗰個人

第五樣：一滴荔枝汁
作用：最後一筆，似心動嘅重量
似係講：我從來都冇忘記過你

....

另一杯叫『沉沙』

第一樣：黑麥威士忌
作用：沉穩、厚重，似真相埋藏於地底
入口嗆喉，似揭開舊傷時嘅刺痛

第二樣：咖啡苦精
作用：苦澀深沉，似未解開嘅謎團
似睇到一半嘅檔案，缺咗最後一頁

第三樣：煙燻糖漿
作用：餘韻悠長，似過去嘅回聲
似有人喺夢中低聲講緊句話，聽唔清楚，但係認得

第四樣：可可粉（過濾後殘留沉澱）
作用：沉澱於杯底，似被遺忘嘅記憶
搖晃時浮起，似真相一時浮現，但唔穩定

第五樣：一滴黑糖露
作用：最後一筆，似真相嘅重量
似係提醒：你真係想記起咩？

凌晨一點，街燈的微光像一層薄霧，輕輕籠罩著這座城市。街道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時間滴答走過的聲音，整座城市彷彿沉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連空氣都帶著一點夢囈的溫柔。

阿謙從後巷那間窄小卻整潔的廚房裡，端出兩碗煎蛋全家麵。熱氣蒸騰，蛋黃還在湯面上微微顫動，似凝未凝，像夜裡最後一顆不肯熄滅的星。

湯底是用雞骨、大地魚和乾蔥熬足三小時的濃湯，香氣像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將人包圍。那不是普通的香味，而是記憶的味道——是媽媽煮宵夜時的味道，是街坊茶餐廳的味道，是夜深人靜時，心底最柔軟那塊地方的味道。

「你哋食得落就好。」
阿謙將碗輕輕放在木桌上，聲音低沉，像夜風吹過屋頂的瓦片，沙啞中帶點疲倦。
「呢間酒吧唔係只係畀人醉，亦都係畀人……食番碗有溫度嘅宵夜。」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掉進夜的深潭，激起一圈圈細微的回音。酒吧裡的音樂輕輕流動，像夜裡的風，吹過每個人的心事。

小悠夾起一夾麵，動作輕柔得像在翻一頁舊日記。她慢慢咀嚼，眼神有些空，彷彿眼前這碗熱騰騰的麵，喚醒了某段早已冷掉的記憶。那種記憶，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而是像夜一樣，說不清，道不明。她沒有說話，只是偶爾抬頭看看窗外，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街燈下飄浮的塵埃，像她腦海裡那些無法拼湊的片段。

阿朗則不同。他吃得快，筷子翻飛，湯汁飛濺。但每吞一口，喉結滾動之間，都像壓住了一句話。他想說什麼，卻又遲遲沒有開口。那種欲言又止的模樣，像極了街角那盞壞了的紅綠燈——明明該轉綠，卻遲遲停在黃色。

他夾起一塊煎蛋，蛋黃滑落，混進湯裡，像一句話，說到一半就散了。

「……其實我……」

他終於開口，卻又停了下來，喉頭動了動，像吞下了什麼。

小悠沒有催他，只是輕輕地問：「你今晚……係唔係有心事？」

阿朗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繼續吃，吃得比剛才更急，彷彿只要把這碗麵吃完，就能把心裡的結也吞下去。

夜，還很長。
麵，也還熱。
但有些話，要趁熱說。

「你哋想聽咩歌呀？」

Nicole拎住一張點歌紙，紙張邊緣已經微微捲起，邊緣仲有啲咖啡漬，好似見證咗無數個夜晚嘅低語與沉默。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咗客人留低嘅歌名，有啲字跡潦草，好似急住將心事寫出嚟；有啲連筆都冇收好，似係寫到一半就停咗低，連心事都未寫完。

小悠斜靠喺卡座邊，頭輕輕靠住玻璃窗，望住外面街頭昏黃嘅路燈。街景一閃一閃咁流過，映住佢略帶疲倦嘅眼神。聽到Nicole咁問，佢伸手接過張紙，細細噉睇咗一輪，指尖喺紙上輕輕滑過，突然停低，好似喺眾多歌名中，尋到咗一隻熟悉得唔可以再熟悉嘅名字。

初見

「你點解揀呢首？」

阿朗轉過頭，眉頭微微一挑，語氣中帶住一絲好奇，仲有少少睇穿咗嘅味道，好似已經猜到點解咁。

小悠冇即刻答，只係繼續望住窗外，眼神有點迷離，似係睇街景，又似係睇住某段藏喺記憶深處嘅畫面。風吹過玻璃，輕輕搖曳咗佢嘅劉海，亦都搖動咗埋藏喺心底嘅情緒。

「因為……」
佢終於開聲，聲音輕輕柔柔，好似怕驚醒咗邊個。

「我唔係唔記得我哋第一次見面嗰陣……」
佢話講到一半，停咗一停，好似喺度度點樣繼續講落去。

「我係……唔敢講出嚟。」

空氣好似喺呢一刻靜咗一瞬。卡座入面只有背景音樂輕輕響住，連Nicole平時咁多話都冇出聲。阿朗亦都冇再追問，只係輕輕咁望住窗外，好似都陷入咗自己嘅回憶之中，連眼神都變得有點遙遠。

歌單上嘅字，喺燈光下微微泛黃，而呢一首《初見》，就咁靜靜咁留低，似係等住某個時刻，等住某個人，將呢段未完嘅故事，輕輕唱出嚟。

玻璃窗上，小悠嘅倒影同街景重疊，似係過去同現在之間遊走。歌未播，但心已經飛遠。

川川靜靜咁咪住眼， 耳仔微微一動， 似係細心聆聽屋企人講緊咩。

突然， 佢伸出隻爪， 輕輕噉按咗一按小悠嘅手背，
唔似係阻止， 倒似係安慰。

「你唔係唔記得，」
川川咪住眼， 似係喺講緊一句只有貓先至聽得明嘅話，
「你係唔敢講出嚟。」

然後， 佢慢慢起身， 腳步無聲噉踏過木地板，
行去阿朗度， 輕輕一跳， 跳上佢膝頭， 繼而開始打呼， 好似真係好癲咁瞓著。

「呢隻貓……」 阿朗睇住川川，
一邊摸咗摸佢嘅頭， 「好似真係知我哋係邊個。」

「唔係知你哋係邊個，」
Nicole輕聲講， 語氣似係怕驚醒川川，
「係知你哋想記起咩。」

早上五點。

天光微亮，晨曦從窗縫透入，像一層薄霧籠罩住整間「忘川」。

阿朗突然起身， 雙眼緊緊睇住小悠， 眼神中似係藏住十年嘅話。

「我……」

佢嚥咗口氣， 聲音微微顫抖， 好似連講出呢兩個字都係一種冒險。

「你……可唔可以……做我女朋友？」

呢句話一出， 空氣好似凝固咗。

全間「忘川」都靜咗， 連風都唔敢吹過。

川川咪住眼， 輕輕喵咗一聲， 似係替沉默嘅大家講咗句祝福。

Nicole睇到咁， 連忙走去牆角， 點咗一盞暖黃色嘅燈， 將音響調細聲， 播咗一曲《慢慢喜歡你》。

旋律輕柔地流瀉， 像一雙手， 輕撫過每個人嘅心。

小悠睇住阿朗， 眼淚慢慢由眼角滑落， 滴喺木地板上， 響起一聲極輕極輕嘅「嗒」。

「我……」

佢張口， 卻講唔出下一句， 喉嚨好似被十年嘅等待哽住咗。

「我等呢句話， 等咗十年。」


於是，留言牆上新增一啲留言：
「我唔係唔記得你， 我係唔敢講出嚟。」 —— 小悠

「我等呢句話，等咗十年。」 —— 阿朗

「初見係心動， 沉沙係勇敢。」 —— Nicole

呢個時候川川瞇住眼，喵咗一聲。

.......

阿朗慢慢啜咗一口「初見」， 酒味入口，清冽中帶住一絲微甜， 似係喺度喚醒某段塵封嘅記憶， 一段連自己都唔敢面對嘅過去。

「……」
佢突然停咗低， 眼神似係睇到大學嗰年嗰個雨天，
細雨綿綿，空氣濕潤， 校園嘅石板路閃閃發光。

「嗰日係雨天。」
佢低聲講， 聲音似係風中輕輕顫抖，
「你穿住一件白色T恤， 頭髮濕咗，貼住面頰，
但係你仲笑住講：『呢把雨真係好靚』。」

小悠睇住佢， 眼神微驚， 似係被呢句話推咗落回過去， 記起嗰個畫面， 記起嗰份感覺。

「你點解……」 佢話未講完， 自己都開始記起嗰個畫面， 記起嗰個笑。

「我唔係刻意記起，」 阿朗睇住杯中嘅酒， 杯面反光映住佢嘅眼眸， 「係呢杯酒……好似將我哋嘅記憶， 重新倒咗出嚟。」

小悠亦都慢慢啜咗一口「沉沙」，
酒味沉穩，微苦而回甘，
似係喺度推佢面對某啲一直逃避嘅事。

「……」
佢眼神一黯， 似係陷入某種掙扎， 「嗰年暑假，我真係想講畀你聽……」

「但我唔知點講。」

「我唔係唔想等你，」 佢低聲講， 聲音細細地，
「我係唔知你係咪想我等。」

阿謙睇住佢哋， 嘴角輕輕一揚，
「呢種酒，唔係人人飲得。」

「唔係唔想記起， 係唔敢記起。」


「十年都等咗，」
阿謙靠住吧檯， 雙手輕輕搭喺枱面， 語氣似笑非笑， 「以後唔使等咗啦。」

阿朗睇住佢， 眼神中帶住一絲質疑，
「你係咪真係相信呢種關係？」

「唔係情侶唔代表唔愛，」 阿謙答，
語氣平靜但有力， 「只係唔識點愛。」

「你哋唔係唔想一齊， 係唔敢一齊。」

「唔係唔想講， 係唔知點講。」

「呢間酒吧唔係畀人忘記， 係畀人記起自己真係想點。」

Nicole喺後面聽到， 輕輕咁寫低：
「唔係唔想愛， 係唔識點愛。」

Nicole 從袋中慢慢抽咗出一部老舊嘅拍立得，機身已經褪咗色，邊角仲留低幾粒貼紙嘅殘影，似係歲月留低嘅記號。佢雙眼發亮咁拎起部相機，嘴角微微上揚，語氣帶住一絲興奮：

「等下，我哋影張相啦。」

「呢一刻，唔可以冇相。」
講得認真，似係為呢個重要嘅瞬間，封存一份無聲嘅承諾。

阿朗同小悠互望一眼，
眼神入面有默契，有感動，
點咲咁輕輕點咗下頭。

「一、二、三——」
咔嚓。

相紙慢慢浮現出三人嘅笑臉， 光影喺紙面一吋吋顯影， 似係將呢一刻嘅溫柔， 永遠定格喺時間入面，唔會褪色。

Nicole 接住張相，細心咁睇住， 眼神中帶住一絲珍惜， 然後輕聲講：

「呢張相，我一定留低。 等你哋結婚嗰日， 我會掛喺留言牆最中間， 一入去第一眼就睇到。」

講完，佢走咗去留言牆度， 用一枝筆細心咁寫低一句話：

「願你哋以後每晚都係初見， 唔使再飲沉沙。」

牆上嘅字跡未乾， 墨水仲微微反光， 似係仲帶住溫度， 仲有少少未講完嘅話。

川川咪住眼， 輕輕喵咗一聲， 似係講：「我見證咗。」

Nicole 轉頭睇住川川， 伸手撫咗撫佢頭，
語氣溫柔：

「你見證咗好多故事， 但係呢對，真係特別。
佢哋係兜兜轉轉之後， 還係選擇咗對方。」

川川再喵咗一聲， 似係認同， 又似係祝福。

空氣入面有一種靜靜地嘅感動， 似係連風都唔忍心打擾呢一刻， 連時間都慢咗落嚟。

阿朗同小悠慢慢起身，準備離開。

晨光已經由窗縫透入，將「忘川」嘅木地板染上一層金黃，似係為呢一夜畫上句號，又似係為呢段新開始點起一盞燈。光線沿住吧檯流過，拂過牆上密密麻麻嘅留言紙條，亦拂過川川——隻黑貓正安靜地伏喺留言牆前，咪住眼，似係睇住呢對人，又似係睇住未來。

Nicole拎住筆記本，輕輕咁寫低：

初見與沉沙
關係：十年好友，終於表白
酒： 初見（伏特加、接骨木花、青檸、玫瑰、荔枝）——清甜，似初戀
沉沙（黑麥威士忌、咖啡苦精、煙燻糖漿、可可粉、黑糖露）——濃烈，似勇敢
食物：煎蛋全家麵——熟悉得來又驚喜
歌單：《初見》、《慢慢喜歡你》——一首係回憶，一首係未來
結局：告白成功，留言牆見證
川川反應：喵咗一聲，似係祝福，又似係點頭」

寫到呢度，佢抬頭睇住阿朗同小悠，嘴角輕輕一揚，眼神中有一種溫柔，似係睇住自己寫咗嘅故事終於迎嚟結局。

「你哋……會再嚟嗎？」

阿朗睇住小悠，小悠睇住阿朗。兩人眼神交纏，似係有千言萬語唔使講出口，只係點咗下頭。

「會。」阿朗答，語氣堅定，「等我哋結婚嗰日，我哋再嚟。」

Nicole笑咗，將呢句話寫低喺筆記本最後一頁：

「等我哋結婚嗰日，我哋再嚟。」 —— 阿朗

阿謙靠住吧檯，聽完呢句話，輕輕咁講咗句：

「呢間酒吧，真係有魔力。」

佢望住門口，眼神似係睇住一段即將發生嘅未來，又似係等住下一對人推門而入。

川川咪住眼，喺留言牆前喵咗一聲，似係講：「我見證咗。」

Nicole將呢張拍立得相掛喺留言牆最中間，相中阿朗同小悠十指緊扣，笑容燦爛，似係將呢一夜嘅光都留住咗。旁邊寫咗一句話：

「願你哋以後每晚都係初見， 唔使再飲沉沙。」

留言牆上，三句話喺晨光中微微發亮：

「我唔係唔記得你，我係唔敢講出嚟」
「我等呢句話，等咗十年」
「初見係心動，沉沙係勇敢」

呢三句話，似係喺度等住下一對人。

下一對， 會係邊個？

川川咪住眼， 似係喺度等。

阿謙繼續抹杯， 似係喺度等。

Nicole翻開新一頁筆記本，

「新客人：……」

佢望住門口， 等風鈴再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