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堯慢慢噉食緊碗中嘅雲吞麵, 湯麵浮住幾粒油星, 熱氣一絲絲由碗中升起, 喺空氣中畫出幽幽嘅弧線。

爵士樂繼續喺背景中流瀉, 低沉嘅低音結伴著慵懶嘅薩克斯風, 音符喺酒吧昏黃嘅燈光下浮沉, 似係喺度填補沉默, 又似係陪伴沉默。

川川伏喺櫃檯底, 瞓得七彩, 尾巴輕輕咁搖動,似係夢見留言牆下有客人來過, 又或者係夢見自己係隻真貓, 有屋企、有主人。

Nicole翻咗筆記本一頁, 紙張發出輕微嘅「沙」聲, 筆尖喺紙上停咗一停, 似係喺度等靈感落筆,
然後寫咗落去:
「有啲人唔係嚟講故事, 係嚟尋找自己。」





阿謙睇咗佢一眼, 眼神有一點柔和, 似係睇住一盞夜燈, 喺風雨中亮起, 唔係為咗照亮前路。

林子堯放下湯匙, 金屬輕輕碰響碗邊, 碗中嘅熱氣繼續上升, 模糊咗佢嘅眼鏡, 亦模糊咗佢嘅表情。

「你哋…… 點解會開呢間酒吧?」

呢句話, 似係問出口, 又似係問緊自己。

Nicole沉默咗一會, 手指沿住筆記本邊緣輕撫, 似係喺度整理一段記憶, 一段被時間浸過嘅故事。





「我係喺呢度認識阿謙,好似命運安排咁,我哋真係愛緊對方,跟住我陪佢行落去。」

佢講到呢度, 語氣不急不徐, 但係每句都似係從心底慢慢流出來, 似係由一滴淚開始, 流成一條河。

「我以前係心理治療師, 病人嚟見我, 唔係為咗治療, 係為咗有人聽佢講。」

佢拎起調酒壺, 輕輕搖咗一搖, 似係喺度搖散一段過去, 搖出一杯沉澱過嘅心事。

「有啲人講緊自己嘅童年, 有啲人講緊自己嘅傷痛, 有啲人…… 只係想有人聽佢講完一句話。 一句『我係咁樣過嚟嘅』, 一句『我唔係唔想好,
係唔知點樣好』。」





林子堯聽咗, 慢慢點頭, 眼神中有一絲從未有過嘅柔軟。

「所以阿謙就開咗呢間酒吧?」

Nicole笑笑, 眼神有一點遠, 似係望住過去, 又似係望住將來。

「佢講過唔係為咗賺錢, 係為咗俾人有一個地方,
可以唔戴面具, 講出自己。 唔使擔心被評價, 唔使擔心被遺忘。」

阿謙補充:

「呢度唔係解決問題, 係畀人面對問題。 有啲人唔係想有人幫佢解決, 係想有人…… 聽佢講完。 聽佢講完一句完整嘅話, 唔好打斷,唔好判斷, 只係聽。」

林子堯睇住杯中嘅酒, 慢慢講:





「我成世都係都係做律師, 成日都係問問題, 但係…… 我從嚟都唔會聽。 我只係想搵答案, 唔係想知過程。」

Nicole睇住佢,
寫咗一句:
「聽, 係一種尊重。 係畀俾知道,佢哋唔係孤單。」

阿謙睇住樽中嘳煙霧,
語氣低沉:

「有啲人一生都唔識得講真話, 係因為從嚟冇人真係聽過佢講。 講咗都冇人信, 講咗都冇人理, 講咗都冇人記。」

川川「喵」咗一聲, 似係認同,
又似係打個呵欠。





林子堯慢慢咁講:

「我…… 真係唔知點解我仲係度。 我唔係病人, 唔係記者, 唔係客人…… 我係邊個?」

Nicole睇住佢,
講咗一句:

「你係因為想聽, 所以你留低。 你唔使有身份,
你只係…… 一個人,亦係我地嘅朋友。」

阿謙睇住佢,
語氣溫柔:

「你隨時可以再嚟。 呢度唔係只屬於某個人, 係屬於所有想講、想聽嘅人。 唔使預約, 唔使解釋,
你只係…… 嚟咗。」





林子堯點咗頭, 心裡有一種從未有過嘅輕鬆, 似係卸咗一副重擔, 又似係終於有人, 聽咗佢講完一句話。

林子堯慢慢起身,推開門。

.....
另一晚, 風吹得特別輕, 似係唔想驚動任何人,
連空氣都似係放慢咗流動。

酒吧入面, 爵士樂輕柔流瀉, 音符喺昏黃燈光下浮沉, 像一滴墨落低清水, 慢慢散開。

川川伏喺留言牆下, 係瞓咗, 但係佢耳朵仲係輕輕一動一動, 似係喺度聽住呢個空間嘅呼吸, 聽住每一個來過嘅人, 留低嘅低語。

阿謙喺吧檯後面, 一隻手拎住調酒壺, 另一隻手輕輕撫過記簿嘅封面, 似係喺度回味某段唔可以講出口嘳記憶。 紙張微黃, 邊緣有少許磨損, 係時間留低嘳痕跡。





門, 突然推開。

風吹咗入嚟, 將簾布掀起, 似係喺度打開一扇塵封咗嘳門。

係阿謙嘅老豆。

佢穿住一襲深色風褸, 領口整齊, 鞋面乾淨, 係一個永遠都唔會失禮人嘳人。 但係眼神唔似從前咁銳利, 似係放低咗一啲乜,
或者…… 係放棄咗一啲乜。

「我嚟, 係為咗道別。」

阿謙冇出聲, 只係睇住佢, 眼神唔驚訝, 唔一點憤怒, 只係…… 睇住一個曾經係父親嘳人。

「我決定番去外國生活。 唔會再番嚟。」

佢講緊嘅語氣, 似係通知, 唔係請求。 似係將一段關係, 用一句話劃上句號。

佢將一張信封放落吧檯, 動作乾淨利落, 好似處理一宗商業交易。

上面係一張支票。
「呢張係500萬。 我真心想俾你。」

阿謙睇住張支票, 眼神冇半分波動, 似係睇住一張廢紙。

「你係唔係覺得, 用呢張紙, 可以補償我?」

老豆沉默咗一會, 似係喺度掂量點樣回答, 最後講咗一句:

「我唔知點樣補償。 但係…… 我只想做啲我可以做嘅事。」

阿謙拎起張支票, 一撕。

紙張裂開, 似係一段關係嘅斷裂, 似係一句遲來嘅「唔需要」。

「我唔需要一張空頭支票, 去補償俾我。」

佢睇住老豆, 語氣不急不徐, 但係每句都似係刺入心。

「我需要嘅, 係一個父親。 唔係一個銀行戶口。」

老豆睇住阿謙, 眼神有一點動搖, 似係第一次睇見自己嘳兒子, 唔係一個投資項目, 唔係一個失敗嘳決定, 係一個人。

「你…… 真係唔會跟我走?」

阿謙搖咗搖頭, 語氣堅定:

「呢度係我嘅家。 呢度有我嘅人。 呢度…… 係我選擇嘳人生。」

老豆點咗點頭, 似係接受咗。

「咁…… 我走喇。」

阿謙冇講多句, 只係睇住佢離開。

門關上, 風吹咗入嚟, 將撕咗嘳支票吹起, 似係一段過去, 被時間帶走。

川川慢慢起身, 跳咗落吧檯, 用頭輕輕撞咗阿謙一低, 似係安慰, 似係認同。

Nicole從後面行出嚟, 睇住地上撕爛咗嘳支票,
寫咗一句:

「有啲人用金錢講愛, 有啲人用沉默講痛。 有啲人…… 用離開講歉意。」

阿謙睇住樽中嘳煙霧, 慢慢講:

「我唔係唔想原諒。 我係唔想用金錢去換。」

Nicole點咗點頭,
寫咗第二句:
「原諒唔係交易, 係選擇。」

阿謙拎起調酒壺, 調咗一杯《誠實》。 呢杯唔係為客人準備, 係為自己。

「呢杯酒, 係俾我阿爸,可惜佢唔識飲。」

Nicole睇住佢, 寫咗第三句:
「有啲人一生都唔識得講真話, 係因為從嚟冇人聽過佢講。」

川川「喵」咗一聲, 似係認同。

阿謙睇住樽中嘳酒,
眼神有一點柔和:

「我唔係聖人, 我都有痛。 但係我唔想將呢個痛,
留低比我下一代。」

Nicole輕輕咁將筆記本翻咗一頁,
寫咗最後一句:
「門關咗, 係因為有人唔敢面對。 門再開, 係因為有人選擇放下。」


.....

呢一晚, 風唔係幾大, 爵士樂輕柔地喺空氣中流瀉, 留言牆下,川川瞓得仲夢周公, 夢見自己係一隻流浪貓, 喺異國嘅街頭遊走, 細細聲咪咪叫。

酒吧門口, 「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

風吹咗入嚟, 簾布輕輕掀起, 似係為客人掀開一頁故事。

係一個日本男人, 年紀大概三十出頭, 穿住一件簡單嘅灰色風褸, 頭髮微亂, 眼神有一點疲倦, 但係嘴角係帶住笑, 似係經歷過好多, 但係仍然選擇溫柔。

「Hi… Is this a bar?」 佢用英文問, 語氣有一點猶豫, 似係唔肯定自己係咪走錯咗地方, 又似係想確認, 呢個世界仲有冇屬於自己嘅一席位。

阿謙睇住佢, 眼神唔驚唔躁, 點咗點頭,
語氣平靜:
「Yeah.You can come in.」

日本客人行入嚟, 睇咗睇四周, 呢間細細間、燈光昏黃、牆上滿佈留言嘅酒吧, 令佢有一種陌生又熟悉嘅感覺, 似係喺夢中見過。

「Can I have a drink? I don’t know what to order…
But I heard this place listens.」

阿謙睇住佢, 眼神有一點驚訝, 原來有人係因為「聽」而嚟。

「Then I’ll make you something. Something honest.」

阿謙拎起調酒壺, 開始準備材料:

第一樣:清酒
作用:代表客人嘅根源, 清淡但有深度, 好似語言唔同, 但係情感一樣。

第二樣:柚子糖漿
作用:加入一絲微甜, 好似異鄉中, 一聲簡單嘅問候, 令人安心。

第三樣:苦艾酒
作用:增添一絲微苦, 好似人喺外地, 有時會寂寞, 會諗起屋企。

第四樣:蛋白 1個
作用:令酒體柔滑, 好似人與人之間嘅接觸, 無需多言, 都可以溫柔。

少量紫蘇葉裝飾
作用:點綴, 亦都係一種尊重, 代表你係被理解、被接納。

阿謙慢慢搖勻調酒,泡沫細密如雲, 將酒注入中, 上面放咗一片紫蘇葉, 輕輕浮喺酒面, 似係為客人點起一盞燈。

「This is called… 《Home》. It’s not sweet, not bitter. It’s just… you.」

日本客人睇住杯中嘅酒, 眼神有一點濕潤, 似係喺度睇住自己嘅倒影, 睇見自己一路走嚟嘅痕跡。

佢慢慢飲咗一口, 點咗點頭, 講咗一句:

「It tastes like home… but not lonely.」

阿謙睇住佢, 語氣輕柔:

「Sometimes, you don’t need to speak to be understood. ou just need someone to listen.」

爵士樂繼續流瀉, 川川醒咗, 跳咗落吧檯, 輕輕「喵」咗一聲, 似係歡迎, 又似係為呢一刻點題。

Nicole行出嚟, 睇住呢一幕, 寫咗一句:

「語言唔通, 但係心係通嘅。」

....
呢幾日, 風唔算勁, 但係空氣中有一種「有啲嘢要發生」嘅氣氛, 似係有啲事喺邊緣慢慢醞釀。阿謙站喺吧檯後面, 雙手靠住檯面, 眼神落喺面前嘅酒樽上, 耳仔聽住爵士樂一滴一滴咁流瀉, 低沉嘅薩克斯風似係喺度講古。

川川伏喺留言牆下, 瞓緊覺, 但係耳朵仲係時時輕輕一動, 似係唔完全放鬆, 又似係守護住呢個空間。

門口傳嚟一陣輕微嘅風鈴聲, Nicole拎住一隻信封入嚟, 信封上面貼住一張澳洲郵票, 有袋鼠,
仲有陽光嘅模樣, 睇落溫暖。

「浩然嘅信。」
佢講咗一聲, 將信封放落吧檯, 語氣唔重, 但係似係有啲重量。

阿謙望咗一望, 手指輕輕撫過信封表面, 似係觸摸一段已經過去嘅歲月, 一段曾經痛過嘅記憶。

佢慢慢咁拆咗開, 信紙係一張簡單嘅A4紙, 字係打字機打出嚟, 但係內容真誠, 似係用盡全力寫落去。

「阿謙:
你好嗎? 我唔知點開始講起,但係我真係想多謝你。 多謝你撤銷控訴,多謝你俾我一個機會。 我而家喺新西蘭working holiday 係我人生第一次離開香港,係我第一次學識面對自己。 我唔再覺得我係要為阿媽嘅死負責。 她係有病,她係需要幫忙,而我…… 我唔係神。 我而家有朋友,有工作, 有夢想。 我開始學識放下, 學識原諒自己。

附上一張相,係我同佢哋喺山上面拍嘅。
天好藍, 風好暖。 再祝你生活愉快, 希望你仲記得起我。

浩然」

阿謙睇完,眼神有一點柔和, 似係睇住一個曾經迷失嘅自己, 睇住一段曾經無力面對嘅過去。佢慢慢咁將信折好, 放返入信封, 放喺記簿旁邊, 動作細心, 似係將一段回憶安放。

川川醒咗, 跳咗落吧檯, 輕輕「喵」咗一聲, 似係安慰, 又似係提醒:
「你唔再係以前嗰個你。」

Nicole睇住阿謙, 喺紙上寫咗一句:
「有啲人唔係壞, 係傷得太深。」

阿謙拎起調酒壺, 調咗一杯《放手》, 慢慢咁將酒倒入杯中, 琥珀色嘅液體沿住杯壁流落去, 似係將一段過去輕輕放下。

「我唔係原諒佢做過嘅事, 我係原諒人會犯錯。」

Nicole點咗點頭, 喺記事本寫咗第二句:

「原諒唔代表遺忘, 係代表你唔再畀過去困住你。」

爵士樂繼續流瀉, 風吹咗入嚟, 留言牆上有一張新紙條:

「我曾經迷失, 但係我而家搵到自己。 多謝你畀我機會。」

川川跳咗上去, 伏喺上面, 似係守護呢句話, 又似係睇住呢個空間慢慢改變。

阿謙睇住杯中嘅酒, 眼神平靜, 輕輕講咗一句:

「希望你真係過得開心。」

.....


門推開, 風吹咗入嚟。

係一個女生, 穿住 casual 但係有品味, 頭髮隨意紮起, 拎住相機, 身後跟住一個攝影師, 鏡頭仲係開緊。

「你好, 我係美食玩家, 我係拍 YouTube 嘅, 專門介紹有故事嘅地方。」

阿謙睇住佢, 冇講多句, 只係點咗點頭, 示意可以入嚟。

「呢度…… 真係好細。」 佢講完, 但係眼神中有一種驚訝, 似係喺度睇見一間唔屬於這個時代嘅酒吧。

「但係…… 好暖。」

阿謙冇多講, 只係拎起調酒壺, 為佢調咗一杯《誠實》。

「呢杯叫《誠實》。 唔甜唔苦, 只係…… 真實。」

美食玩家接咗杯, 慢慢飲咗一口, 眼神有一點濕潤, 似係有啲事,一時間講唔出嚟。

佢拍緊片, 語氣溫柔:

「大家好, 我係美食玩家, 今日嚟到一間叫《忘川》嘅酒吧, 係一間唔係好多人知嘅地方, 但係…… 係我遇過最有故事嘅酒吧。」

鏡頭慢慢掃過:

留言牆:滿滿嘅紙條,
有笑有淚,有遺憾,有祝福。
有張紙條寫住:「我真係好後悔冇同你講再見。」 另一張寫住:「我原諒咗你,亦都原諒咗自己。」

點唱機:播緊爵士樂, 好似喺度替每個人講緊心事。 邊個喺度唱住:「I’ve got you under my skin…」

-遺願樽:每一樽都係一個未完嘅願望, 有人想再見舊愛, 有人想原諒自己,
有人想再食一次媽媽煮嘅湯。

宵夜枱:有熱騰騰嘅牛腩麵、 有杯熱茶, 似係喺度安慰夜歸人。

鏡頭最後定格喺川川身上 ——

佢伏喺留言牆下, 一動不動, 似係守護呢個空間。 鬍鬚微微抖動, 似係聽緊每一句話。

「呢隻貓叫川川, 係呢間酒吧嘅靈魂。 佢唔會講野, 但係佢好似識得聽。」

美食玩家睇住阿謙, 問咗一句:
「你點解要開呢間酒吧?」

阿謙睇住樽中嘅酒, 慢慢講:

「因為我曾經迷失, 我諗過有人聽我講野。 我唔想其他人再咁。」

鏡頭慢慢拉遠, 爵士樂繼續流瀉, 窗外夜色漸深, 燈光溫柔, 似係喺度等住下一個有故事嘅人。

影片最後一句係:
「如果你有心事, 嚟《忘川》,就有人聽你講。」

影片一出, Like 數飛升,留言區塞爆:

「我都要去!」
「真係有遺願樽?」
「川川真係招財貓?」
「我想調一杯《誠實》。」

由呢日開始,留言牆越來越密, 點唱機越來越忙,
遺願樽越來越多。

川川仲係伏喺度, 似係知曉, 呢個世界, 有人聽, 先至有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