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系列]米缸無米:餘香: EP.19:熱湯裡
「細禧,你聽唔聽到屋企有聲?」媽媽喺飯桌度低聲問,手中嘅湯匙輕輕攪住碗中已經涼咗嘅湯。屋企入面只開咗一盞黃黃嘅枱燈,光線唔夠亮,但足夠照出媽媽眼神中嘅一絲猶豫,仲有少少……緊張。
「係風?」我問,順手將湯碗推遠咗少少,手指無意識咁敲住枱面。
「唔係。」媽媽搖咗下頭,頭髮掃過耳邊,有幾條散咗落嚟,似係掩飾唔到嘅情緒。
「係雨?」我再猜,窗外果然落緊綿綿細雨,打喺窗簾上面沙沙咁響,好似有人喺屋頂慢慢行過。
「唔係。」媽媽睇住我,眼神似係等我諗起底,又似係想我唔好再猜落去。我沉默咗幾秒,忽然聽到細細陣聲音,係爸爸喺客廳度講緊話。佢哋平時唔多講話,尤其係夜深人靜嗰陣,更加唔會。
我望住媽媽,語氣帶住點驚訝:「係……你哋傾緊心事?」
媽媽輕輕咁笑咗,笑容有少少苦,似係笑自己,又似係笑呢個家:「係呀。係傾緊心事。」
係屋企。係雨夜。係飯桌旁邊。係米缸之外。係我哋一家三口,第一次,一齊坐低,面對彼此。
爸爸坐喺客廳張舊木凳上面,雙手交疊放喺膝頭,頭低低咁,好似有好多話想講,但又唔知點開口。凳腳吱呀咁響,似係唔習慣呢種沉默。
媽媽拎咗杯水過去做佢對面,杯沿仲留低少少唇印,係佢哋以前一齊用過嘅杯。佢將杯放低,雙手交握,好似喺度祈禱。
「你點解……唔早啲講?」媽媽問,語氣唔大,但似係壓住情緒,講到「講」字嗰下,聲音微微顫咗下。
「我唔知點面對你哋。」爸爸講得低,聲音似雨聲咁細細陣。佢抬頭望咗媽媽一眼,眼神有歉意,有後悔,仲有少少我從未睇過嘅軟弱,似係話畀我哋知:「我唔係唔愛你哋,只係唔識點表達。」
我坐喺飯桌旁邊,不敢出聲,連呼吸都放輕咗。屋企入面靜得可以聽到雨點由簷角滴落去膠桶嘅「嗒嗒」聲。米缸蓋子關緊,好似將所有秘密都封咗入去。
我睇住米缸,突然覺得佢唔係裝米,係裝住我哋多年嚟唔敢講出嚟嘅話。
「我哋係一家人。」媽媽講咗句,語氣似係提醒,又似係請求,講完之後,雙手放低,好似放咗下多年嘅重擔。
爸爸點咗下頭,伸手搓咗搓面,好似想將多年嘅沉默都抹走:「我知。我真係知。」佢講完之後,沉默咗一陣,再補咗句:「對唔住。」
我睇住佢哋,心入面有種從未有過嘅感覺。係痛,但係一種會好轉嘅痛。係傷,但係一種會癒合嘅傷。
係雨夜。係屋企。係一家人。係第一次,一齊坐低,面對彼此。
窗外,雨慢慢大咗,風吹過屋邨,將細路晾喺窗外嘅衫吹得飛飛起。屋企入面,燈光溫柔,空氣中有種似係重新開始嘅味道。
「我哋……唔係普通人。」媽媽突然講咗句,好似要為呢個夜晚,落下一個註腳。佢講完之後,睇咗爸爸一眼,眼神有種釋然,又似係話畀我知:「我哋唔係完美,但係真。」
爸爸望住我哋,嘴角微微一揚,笑容唔係開心,係一種釋懷:「我哋係普通人,只不過係一齊面對低谷。」
我伸出手,輕輕握咗下媽媽嘅手,又拍咗拍爸爸膊頭。我哋三個人,喺雨夜入面,第一次,好似真係一家人咁,坐喺一齊。
屋企入面嘅空氣,好似都唔似以前咁凝固咗。
雨聲之中,我聽到爸爸輕輕咁講咗句:「細禧,今晚食完飯,幫我一齊執返間屋,好唔好?」
我點咗頭,唔出聲,但係心入面,第一次覺得,呢個家,係屬於我嘅。
屋企靜到出奇。冇電視聲,冇新聞主播講緊災難,冇偶像劇主角講緊情話,亦都冇任何背景音填補呢種沉悶嘅沉默。只有雨點打喺玻璃窗上面,細細碎碎,似係輕輕敲緊一面鼓,敲得人心微顫,連屋企空氣都似係跟住震動。
爸爸同媽媽一齊坐低,坐喺飯桌頭。中間擺緊一盞舊舊嘅枱燈,燈罩邊緣有啲泛黃,光線唔夠光,但夠映出媽媽手邊杯水嘅輪廓,亦都照到爸爸指節微凸、骨節分明嘅雙手,仲有佢哋眼神中若隱若現嘅情緒 —— 似係藏住咗啲話,又似係終於決定要講出嚟。
佢哋細細聲講緊話,唔係爭拗,唔係責備,係傾訴。係好似回到年輕時咁,好似我未出世時咁,好似我哋屋企,重新開始咁。
我坐喺屋企一角,假裝睇書。書翻咗好耐都唔轉頁,手指沿住紙邊輕輕摩挲,連邊角都畀我拗出咗毛邊。我頭低低咁,眼神卻時不時偷望過去,睇到媽媽唇邊嘅細紋因說話而微微牽動,睇到爸爸喉核因沉默太久而輕輕上下滑動。
「你真係唔想講多句?」媽媽問,語氣唔急唔躁,但似係等緊一個遲來嘅答案。佢講完,順手撥咗下頭髮,動作細微,但係充滿期待。
爸爸冇即刻講,隻手輕輕敲咗下枱面,好似喺度數住自己嘅心跳:「我唔係唔想講……係唔知點講。」
媽媽聽咗,嘴角微微一揚,笑得苦。呢個笑容,係我從來冇睇過嘅 —— 似係放下,又似係放唔低。佢望住爸爸,眼神唔閃避,亦唔咄咄逼人,就係睇住,睇住一個曾經最熟識、而家卻似有點陌生嘅人。
「我哋曾經唔係咁嘅。」媽媽再講咗句,語氣唔重,但係似係將一段記憶放低喺枱面。
爸爸點咗下頭,眼神睇住杯中嘅水,好似睇住一段過去:「係呀,曾經唔係。」
係屋企。係雨夜。係飯桌旁邊。係米缸之外。係我哋一家三口,第一次,好似真係一家人咁,坐喺一齊。
我睇住佢哋,心入面有種從未有過嘅感覺。係痛,但係一種會好轉嘅痛。係傷,但係一種會癒合嘅傷。
係我哋屋企,唔係普通人。係屋企,曾經空咗,而家慢慢裝滿。係我哋屋仔,有故事,有聲,有雨,有光。
「你仲記唔記得我哋點解結婚?」媽媽輕輕咁問咗句,聲音細細,似係怕驚醒屋企入面嘅寧靜。佢雙手揸住杯,掌心緊貼住杯身,似係想將手嘅溫暖傳去過去,傳去嗰段已經好耐冇再提起嘅歲月。
係屋企飯桌。係雨夜。窗外細雨綿綿,水珠沿住玻璃慢慢流落,風吹過屋邨,將晾喺窗邊嘅衫吹得輕輕搖曳。飯廳入面,黃黃暗暗嘅燈光照住媽媽眼角嘅細紋,照到爸爸眉頭微皺,仲有飯桌上我畫低嘅一隻笑住嘅米老鼠。係張舊枱,係張曾經冷清咗好耐嘅枱,而家重新坐滿人。
爸爸睇住佢,眼神有一種我識得睇嘅光。係一種「我係愛你」嘅光,係一種「我係想再愛你一次」嘅光。佢唇角動咗下,好似想講話,但先係伸手過去做咗個動作——輕輕咁撫咗下媽媽手背,指尖留低一絲溫柔。
「我記得。」佢終於講咗句,語氣似係從心底挖出嚟,低沉而真誠。
「點解?」媽媽問,眼神似係等緊一個答案,一個遲來咗好耐嘅答案。佢微微傾前咗少少,似係想聽得更清楚,似係想將呢句話牢牢記低。
「因為你話我煮飯唔好食,但係你仲係嫁咗我。」爸爸講完,嘴角微微上揚,似係自己都覺得呢句說話幾好笑。
媽媽笑咗,笑得似係回到從前。係一種唔使掩飾嘅笑,係一種連眼角都亮起嚟嘅笑。佢輕輕咁咁搖咗下頭,語氣似埋怨:「我唔係話你煮飯唔好食,我係話你煮飯唔好食,但係你煮緊飯畀我食。」
爸爸聽咗,嘴角慢慢牽起,係一種久違咗嘅笑。係一種似係重新認識對方嘅笑。佢伸手過去做咗個動作——將媽媽散落嘅一綹頭髮撥返去耳後,好似撥開咗一段沉默嘅歲月,連空氣都似係輕鬆咗。
「……你真係唔係人。」媽媽講咗句,語氣似笑非笑,眼尾彎咗起嚟。
「我係人,」爸爸接住話,睇住佢,眼神唔閃避,「只不過係想同你一齊。」
我睇住佢哋,心口一暖。係我哋屋仔。係我哋嘅雨夜。係我哋嘅對話。係我哋嘅和解。係一種似係重新開始嘅感覺,似係米缸重新裝滿咗米,似係屋企重新裝滿咗愛。
窗外,雨仲落緊,風吹過屋邨,將細路晾喺窗外嘅衫吹得飛飛起。屋企入面,燈光溫柔,空氣中有種似係重新開始嘅味道,似係連空氣都暖咗起嚟。
「我真係好後悔當日揸車。」爸爸終於開口,聲音低低地,似係由心底慢慢爬出嚟。佢頭低咗低,眼神閃避,連自己都唔敢面對。屋企入面靜到連空氣都似係凝咗,只係得窗外嘅雨聲,一滴一滴打喺玻璃上面,似係為呢段話打節拍。
係屋企。係雨夜。係飯桌頭。係我哋一家三口,第一次,一齊聽住爸爸心底嘅話。
「我唔係想搞壞你哋屋企。」佢繼續講,語氣似係為自己辯護,又似係為我哋解釋。佢隻手緊緊揸住杯,指節微微發白,好似想由杯度搵到少少力量。杯入面嘅茶已經涼咗,但佢仲係緊緊握實,似係握實自己最後嘅尊嚴。
「我唔係想你哋受苦。」呢句話講出嚟嘅時候,佢聲音低啲,似係壓住情緒。眼尾微微紅咗,眼珠轉咗轉,似係想忍住唔好流出淚嚟。
「我唔係想你哋由米缸見底開始。」講到呢度,佢突然停咗低,吞咗下口水,似係有啲講唔落去。屋企入面靜到極點,連雨點打喺窗上面都似係停咗一瞬。
「我係……唔識講出口。」最後呢句,係細細聲講嘅,似係對自己講,又似係對媽媽講。佢頭仲係低低地,但呼吸已經唔似之前咁急促。
媽媽伸出手,輕輕咁握實爸爸隻手。佢掌心溫暖,指尖唔抖,好似用呢個動作話畀爸爸知:我喺你身邊。你唔使驚。
「你唔使講出口,我知你係想做好。」媽媽講得輕,但每隻字都似有重量。佢眼神唔閃避,睇住爸爸,睇到佢心底去。佢嘅眼神唔係責備,係理解,係包容。
「我唔係想你原諒我,」爸爸慢慢講,語氣似係放低咗啲防線,「我係想做番啲嘢。」
「你已經做咗好多。」媽媽接住話,語氣唔係安慰,係肯定。佢講完之後,輕輕拍咗下爸爸嘅手背,似係鼓勵,又似係承諾。
爸爸聽咗,唇角微微一動,似笑非笑,似想哭又忍住。佢望住媽媽,眼神終於唔再閃躲,似係第一次真真正正睇清楚佢。
「……你係唔係人?」媽媽輕輕咁問,語氣似笑,似埋怨,似係責備,又似係撒嬌。
「我係人,」爸爸答,睇住佢,眼神真誠,「只不過係想同你一齊。」
我睇住佢哋,心口一熱,講咗句:「你哋屋企,係唔係普通人。」
係屋企。係雨夜。係飯桌旁邊。係米缸之外。係我哋一家三口,一齊笑。笑聲唔大,但落喺屋企入面,就似係米缸度落咗一粒米咁,慢慢堆積,變成溫暖。
窗外,雨慢慢細咗,風唔再吹衫,細路仔屋企傳嚟一陣狗吠聲。屋企入面,燈光溫柔,空氣中有種似係重新開始嘅味道。係一種唔講出口,但大家都知嘅味道。係一種,叫「家」嘅味道。
「細禧,你點解唔去屋企外面坐低?」媽媽睇住我,眼神唔閃,係一種溫柔但唔放過我嘅睇法。佢坐喺飯桌頭,雙手輕輕揸住杯,杯中嘅水微微晃動,似係映出我沉默嘅影。
我站喺米缸旁邊,雙手揸住褲袋,腳尖微微掂住地,好似隨時準備走開。我唔敢坐低,好似一坐低就會打斷呢個夜晚,打斷爸爸媽媽重逢嘅一刻。
「我唔係想打擾你哋。」我講得低,語氣似係自言自語,連自己都聽唔清楚。
媽媽聽咗,唇角微微一揚,係一種我識得嘅笑,係一種「你唔使走避」嘅笑。佢輕輕咁講:「你唔係打擾,你係我哋屋企。」
我抬起頭,睇住佢,眼神有少少迷惘,似係聽唔明,又似係想聽多幾次。屋企?係邊個嘅屋企?係我哋三個人嘅屋企?
「我哋屋企,係三個人。」我慢慢講,好似要將呢句話牢牢記住,連語氣都放得特別慢,似係講畀自己聽。
爸爸喺旁邊輕輕咁笑咗,係一種低低、唔驚動人嘅笑。佢伸手過嚟,拍咗拍我膊頭,手掌溫暖,似係話畀我知:你係重要嘅,唔使再一個人頂住。
「唔係兩個人。」媽媽接住話,語氣肯定,「係三個人。」
我終於坐低,坐喺飯桌旁邊張細細木凳上面。凳腳有少少搖晃,但我唔介意。我坐低,係屋企。係飯桌。係米缸旁邊。係雨夜。係我哋一家三口。係我哋一齊,重新開始。係我哋一齊,有未來。
我睇住爸爸媽媽,心入面有一種從未有過嘅感覺。係一種「我屬於呢個家」嘅感覺。係一種「我唔使再扮大人」嘅感覺。係一種「我有爸媽」嘅感覺。
窗外,雨已經停咗,風唔再吹,細路晾喺窗外嘅衫唔再飛飛起。屋企入面,燈光溫柔,空氣中有種似係重新開始嘅味道。係一種唔講出口,但大家都知嘅味道。係一種,叫「家」嘅味道。
媽媽慢慢放下杯,杯底輕輕碰響木枱,一聲細微「叮」,似係為呢個夜晚畫上句號。爸爸伸手去夾菜,一夾就放落我碗中,係我最鍾意嘅鹵水雞髀。
「食多啲啦,細禧。」爸爸講,聲音沙啲,但係暖暖地。
我點咗點頭,唔講話,但係心底有滴緊緊嘅暖意,似係屋企嘅燈光,慢慢滲入心口。
雨停咗。天邊仲殘留住一絲灰雲,似係唔捨得走。水滴由簷角慢慢斷咗,一滴、兩滴,似係話畀屋邨知:夜晚淨係屬於寧靜。係夜深。風唔再吹,細路晾喺窗外嘅衫靜靜垂咗落嚟,似係一齊聽住屋企入面嘅聲音。
屋內燈光暖暖,廚房傳嚟油鑊聲同菜香。係屋企。係我哋一齊煮緊飯。
爸爸喺火水爐前,手執鍋鏟,動作熟練,好似返咗轉去從前。佢穿住件舊舊嘅格仔裇衫,頭髮濕咗一啲,係因為炒菜時蒸氣上嚟。佢眉頭微皺,嘴脣輕輕抿住,專心落镬,一剷一翻,似係跳緊一支老舞。
媽媽喺旁邊切菜,刀起刀落,節奏輕快,嘴角掛住笑。佢一邊切一邊哼住首老歌,偶爾抬頭睇爸爸一眼,眼神柔柔地,似係睇住個老朋友。佢頭髮夾咗兩條白絲,但係笑容依然靚。
我坐喺飯桌邊,幫手剝蔥,手指黏咗少少汁,嗅到一陣陣香味。蔥味嗆鼻,我忍不住打咗個噴嚏,爸爸笑咗,話:「細路,快啲啦,餸都快好咗!」
係我哋一齊笑。爸爸講咗句古,唔係好笑,但係媽媽笑咗,係一種放鬆咗嘅笑。我睇住佢哋,心入面暖暖地,都跟住笑咗。
「你哋仲記唔記得我哋屋企第一張合照?」媽媽講咗句,一邊炒菜一邊問,語氣輕輕地,似係講緊一件秘密。
爸爸停咗低,望住窗外,好似喺翻尋記憶。過咗一陣,佢答:「係米缸旁邊拍架?」
「係呀,」媽媽笑,「當時米都唔夠一餐食,仲要影相。」
「我唔係肯影,係想記住你哋。」爸爸講完,睇咗我一眼,眼神有光,似係話畀我知:「呢個係我最珍惜嘅一刻。」
係我哋有照片。係米缸旁邊。係屋企入面最光猛嘅位置。張相已經微微泛黃,相中人笑得唔齊整,但係真係。爸爸穿住件破裇衫,媽媽抱住我,我仲細細粒,咧住嘴笑,牙齒唔齊。
係我哋屋仔。係我哋嘅雨夜對話。係我哋嘅和解。係我哋嘅重生。係我哋嘅家。
媽媽將碟餸端上枱,爸爸斟咗湯,我擺好碗筷。三個人,一齊坐低。無電視,無新聞,無劇集,淨係有彼此。
飯桌上,湯碗冒緊煙,菜色簡單,但係香氣撲鼻。爸爸夾咗一塊肉畀媽媽,話:「你成日話我唔疼你,咁依家疼唔夠?」媽媽笑咗,輕輕拍咗下佢隻手,話:「老細路,唔好咁肉麻啦。」
我睇住佢哋,心入面有一句話想講,但係唔使講出口。因為我知,屋企唔使講大道理,屋仔係一種味道,一種光,一種即使夜深都唔熄燈嘅感覺。
係夜深。係屋企。係我哋。係真係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