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今天回到家時天已全黑,連街燈也像晚了一拍才亮。我進門,把外套掛好、鞋排好,然後下意識地走進廚房。鍋還是那只你最熟悉的不銹鋼雙耳鍋,隔著櫃門還能聞到之前炆牛腩的餘香。我翻出冰箱裡的節瓜、粟米和陳皮,像從前一樣,一個人慢慢洗、慢慢切、慢慢放進鍋裡。明明你不在這裡了,我卻還是習慣煲一碗湯。習慣在湯滾起時,把瓦蓋微微掀開一角,讓屋裡的氣味跑出來,像你剛洗完澡會說:「嘩,好香,今晚係咪又有節瓜粟米湯呀?」我知道你不會再走進廚房,也不會再打開湯蓋嘗一口。但這碗湯,是我還能與你「一起」的方式。我們曾經的生活裡,沒有結婚證書、沒有合照牆、沒有過年時的拜年行程,但有的是——每週五晚的湯、每次你拖著我去街市選菜時的爭論、每次我生氣後你放一塊朱古力在書桌角落的默契。我們的愛,不在聲音裡,也不在說出口的地方,而在湯水滾動時冒出的氣,在你說「今朝唔好飲涼茶,等我煲返舊陳皮畀你」時的眼神。有時我會懷疑,別人說的「家」究竟是什麼。我們沒有傳宗接代,沒有公開的婚宴,甚至沒有人叫我們「一對」。但你總說:「我哋係一個單位,一個日日生活緊嘅單位。」今晚的湯,我煲了一小鍋,也只喝了一碗。剩下的,我放進你最喜歡那個深藍色玻璃盒,貼上標籤:「明日可再熱。」好像你還會回來,還會開雪櫃,問我今晚有無甜品。你不在的晚上,我還是會煲湯。就像你離開的日子,我還在練習過我們的生活。那些味道、動作、步驟——都是我不讓你徹底離開的方式。W,這鍋湯我喝得很慢。慢到我好像聽到你咳了一聲,說:「咁攰,煲咩湯吖。」我想回答你:「因為我未學識,一個人食飯唔覺孤單。」M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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