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歲的情書: 2.6〈喪禮那天,我只想再叫你一聲〉
W:喪禮那天,下著小雨。不是傾盆,而是一種很輕的、像霧一樣的雨,落在臉上,分不清是濕氣還是眼淚。你妹妹從外地趕來,負責處理程序的人說:「我們會請家屬上前獻花。」我點頭,但心裡突然空了一下。家屬。這個詞,在我們身上,永遠缺席。沒有人問我想不想站在那一排家人中間,也沒有人提醒我應該在哪個角落站好。我穿著那套你最喜歡的深藍色西裝,站在場邊,握著手裡的百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我走過去的時候。我聽見你的大學舊同學悄悄地說:「他是W的朋友,好像是住在一起的那位。」然後他們停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這個空白,比任何話語都沉重。我不怪他們。因為你從來沒有公開過我們的關係。你說:「學校不明講不代表不知道,只要不高調,就不會為難。」而我也默契地守著這條界線——直到今天,你離開了,而我,連一個「我是誰」的身分也說不出來。獻花時,我走得慢了一點。我怕一靠近你,我就會忍不住哭起來。葬禮結束後,我站在靈堂最後一排,看著人群慢慢散去。你妹妹走過來,輕輕地說:「謝謝你一直陪著他。」我點頭,沒說話。W,我真的沒有做好準備讓你離開。但我會記得——你笑起來的樣子,你寫字時皺眉的樣子,你說「晚一點也無妨」時,眼裡藏著光的樣子。我會記得。M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