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因為一封信,在花叢裡發現他的秘密 ⛦: 他的另一面
14 他的另一面
我靠在校門旁的鐵欄邊等待。放學的人潮一波又一波湧出校園,卻始終不見他的身影。
這一整天的心情七上八落,現在竟變成一種緊張感,我無所適應,於是踢起腳邊的碎石分神一下。
是我的錯覺麼?怎麼覺得他好像溫柔了一點?還是因為面對得多毒辣的女生,所以邱子宇變得沒這麼難搞?腦海裡閃過他在實驗室時,那溫溫淡淡的神情和放輕的語調,令我心頭一陣紛亂。而此刻站在這裡等他,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他居然仍想教我數學,為什麼呢?他又為什麼會來B班解救我?他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事?他現在是把我當朋友了嗎?還是什麼?
深知內心的疑問是不會得到解答,可心裡仍忍不住盤旋不去。
「喲。」
在我低下頭玩弄腳邊的碎石時,傳來了一聲。我抬頭,驚見滿臉笑容的阿樂歪頭向我打招呼,再後才瞧見阿樂後面正站著邱子宇。
「今天沒事吧?」阿樂問,看樣子對今天的事已有耳聞。
「還好。」我淡淡回了一句。雖然風波已經過去,但心情仍難以完全平復。我背著白色書包,手裡提著布袋,裡頭裝著被番茄汁弄髒的衣物。阿樂垂眼一看,便追問:「就是這些被惡意弄髒了啊?怎麼辦?」
「打算回家試著清洗一下,看看能不能洗乾淨。」
子宇在旁插話:「早該把這些也拿出來,好讓那幫女生負責清洗。」
「對啊!難得宇哥來幫你。」
我微微一笑,知道他們在替我抱打不平,實在難得,還有匡兒。當她見到我穿著運動服回教室時,她第一時間湊上前,擔心地把替換衣物的袋子遞給我,小聲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把事情全盤托出,她氣得瘋了。
「我就說要找她們算帳嘛,她們的腦袋肯定是破洞了,用這三流手段來欺負人,就不怕我們告上訓導主任那邊?」
匡兒沒讓其他人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笑說我的制服裙太臭穿不來,替我掩飾一番。但她也怪責我沒找她一起去B班大鬧,我連聲說抱歉,就這樣消失了她一定很緊張,其後她又禁不住讚嘆:「不過沒想到邱子宇挺有義氣的嘛,居然會這樣幫你。」
確實,面對這種麻煩事,他還是挺有一套的,比我更有經驗。
我偷瞄眼神放空的子宇,額前的瀏海碎碎地貼在眉毛上,沒耐性聽阿樂嘮叨,繼而催促一句:「走吧。」
意外地以這個組合一同出發,讓我一度懷疑是否真的去補習數學。直到我們一同乘車,阿樂在前座轉頭向我說:「下次可以叫小美一起來溫習。」
我默默點頭,瞧他一人興奮地繼續自話自說,而在他身旁的子宇卻無動於衷,側著臉望向窗外,一語不發。坐在他後方的我,透過座椅的縫隙偷偷打量他,他的睫毛纖長而清晰,斜陽下的眼眸更是染上溫柔的褐色,連啡髮都變成金色光澤。
我收起視線,準備在轉彎後跟他們下車。
我們來到一間外面是大型落地玻璃的咖啡店,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看見裡頭的綠意與溫潤的木色調。子宇帶頭推門進去,隨之而來的是咖啡豆的濃郁香氣。左手邊是一排點餐吧檯與擺滿甜點的玻璃櫥櫃,閃著細緻的光。
聽見有客人進來,在吧檯後擦杯的長髮男子便歡迎我們,同時訝異地說道:「咦?子宇?你今天有班嗎?」
「沒有,只是帶朋友來坐一下。」
聽起來他常來這個地方,上次他好像說過可以來這邊溫習,沒想到今天來了,感覺一下子踏進了他的世界似的。
我張望四周,店內中央與後方布置了一張張圓桌,四周點綴著各式植栽,像是把整個空間變成一個小型的溫室花園。自然光透過玻璃灑落,混合咖啡香與植物的清新氣息,瀰漫在空氣之中。
我跟隨他們來到咖啡店的角落位置,拉開木椅坐下,面向點餐區。阿樂屁股才剛碰到椅子,下一秒便跳了起來:「我去看看喝什麼。」然後他人就衝向前面看餐牌。
座位上只剩下我和子宇。空氣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不遠處的磨豆機低沉作響。我忍不住側過頭,好奇地問:「你在這裡打工?」
「嗯,有空便會來上班。」他語氣淡淡,卻不似平常在學校那樣疏冷。
沒想到他會在校外打工,怪不得他總是帶有一種和學校的人不一樣的氣息,現在一看,他戴著銀圈耳環,雙目有神的望著店內,與平日課堂上的模樣相比,像是多了一層沉穩與成熟。
「你要喝什麼?」他忽然轉頭問我。
我一惊,低頭道:「我很少喝咖啡。」
「喜歡喝牛奶多一點還是巧克力?」
「巧克力吧……」
他站起來,走向點餐區,我的目光也隨之而去,看著他拉開木板,熟練地走進吧檯,把阿樂的飲品一併記下,然後開始動手調製。鐵杯在他掌心裡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時,一位大波浪長髮的女同事走了過去,笑著和他攀談,他一邊專注於手上的動作,一邊低聲應答,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阿樂的臉忽然毫不客氣地擋住我望向吧檯的視線,他拉開我左邊的木椅坐下,把手提電腦拿出來。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他便邊打開電腦邊解釋:「你溫習你的數學,我要好好準備匯報的事宜。」
歷史科的資料搜集我和小美昨天已完成,阿樂在群組裡自告奮勇製作簡報,小美還有點擔心他能否一人完成得到,但看來是可以期待一下?
「哦,你加油。」我含笑回應,然後拿出數學書和一疊凌亂的工作紙。
唉,我該從哪裡開始呢?
「不過你知道嗎?」阿樂突然壓低電腦螢幕,湊過來小聲道:「我從未見過宇哥摻和這種事裡。」
我皺起眉,一臉不解,他的話題怎麼如此莫名其妙?
「我們在樓梯間見到你匆忙的跑上去,還拿著血跡斑斑的制服裙,嚇呆了我們。」阿樂密密地說起今天的情形,讓我禁不住細心聆聽這幕後故事:「當我們到了七樓,宇哥忽然加快腳步,跟著你去了B班,那緊張的氣氛連我都感受到。」
我沒忍住,會心一笑,再抬眼看向吧檯後的子宇。他單手舉起玻璃壺,神情專注而認真,高挑的身影在咖啡機器之間顯得格外突出,額前的碎髮被光線勾勒出一抹淡淡的輪廓。
「所以你真要謝謝宇哥了。」阿樂總結。
我收回視線,也抹去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這事情本來就與他有關,沒什麼好謝的。他不來,我也有辦法修理她們。」
阿樂發出「嘖」一聲,往後靠去,搖搖頭說:「知恩不報的壞女人。你跟他絕交,他還過來幫你,也不想想這交情。」
「別在胡說八道。」頭頂上傳來嚴肅的一聲,是來自阿樂身後的子宇。他端著托盤,俯身將咖啡杯一一放在桌面上。
阿樂隨即閉嘴,乖乖接過他的抹茶拿鐵。
子宇將一隻米色馬克杯放到我面前。鮮奶油軟綿綿地堆成小山,頂端撒著薄薄一層可可粉,香氣輕盈飄散,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忍不住雙手扶住杯沿,卻不知從哪開始入口。
他在旁邊坐下,伸手將一根黑色飲管插入杯中,淡聲道:「摩卡咖啡,試試看吧。」
我含著飲管輕啜,第一口便是濃郁的巧克力香,緊接著浮上來的,是微苦的咖啡氣息。甜與苦交織,意外好喝。我抬頭對上他似乎在等我回應的眼神,我跟著點點頭,低聲說:「好喝。」
下一刻,他的視線落向桌上的數學書,問:「上次叫你溫習的公式背好了嗎?」
我虛心地笑了笑:「還沒。」
他嘆息起來:「下週便測驗了,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只是最近沒心機。
他抽起我的工作紙看了一下,繼而吩咐:「那現在記一下,然後把這些題目做一遍。」
我只能乖乖聽話,畢竟下週就是數學測驗。
一時間,桌邊難得靜了下來。我分神偷偷瞄向左邊的阿樂,他專注地對著電腦螢幕,還不知何時戴了無線耳機,身體正隨著音樂微微在搖晃;我再望向另一邊的子宇,他竟然也在溫習,桌面上是生物科的課本。他眉頭微蹙的沉浸在書頁之中,神情專注,薄唇抿成冷峻的弧線,修長的指節握著筆,靠在書頁旁。
他忽然抬起頭,害我心頭一緊,以為他察覺到我沒在專心,誰知他的目光只是帶到去點餐區。我這才發現,店裡不知何時湧入一群學生,讓吧檯前瞬間忙得不可開交。他乾脆合上書本,動身走去幫忙。
阿樂摘下一邊耳機,看了看那邊的場景,又重新戴上耳機,手指在鍵盤上噼啪敲打。
我強迫自己專心寫題,但寫了幾行,還是被周遭的嘈雜聲影響到。我抬頭看向吧檯那邊,只見長髮男同事、女同事和子宇在人聲雜亂中忙碌穿梭。其中見子宇將咖啡順著壺口細流傾下,落進深色的杯子裡,再手腕一轉,拿起鐵杯倒出奶泡,兩眼專注地盯著杯面,不知是否拉出了完美的圖案在咖啡上。
這個他,比起在學校裡的他,更為沉穩和認真,不像往日那般裝著冷酷示人,又自以為是的。
我盯得入神,低頭發現自己不自覺握緊了手裡的原子筆,墨水在紙上暈出一個小點。
不過分心的人原來不止我,阿樂也盯著點餐區,感嘆:「要是被學校的女生知道宇哥在這裡上班,大概這裡每天都會像這樣。」
「你會不會太誇張?」
「你不也是看得很著迷嗎?」阿樂調侃。
「我……是被這些聲浪騷擾到好嗎?」我懶得理會他,低頭埋首在題目上,痛恨自己今天忘了帶耳機,隔絕所有聲音。
§
後來子宇回來,教會我做關鍵的三題,有了把握後,再背一些較難的公式。他的策略挺有一套,而且令我信心大增。
就在此時,濃烈的女性香水味飄來,流著大波浪長髮的女同事前來提醒我們:「還有十分鐘我們就要關店了。」
「這麼快?」阿樂驚訝地說。
我看看手機顯示的時間,快要六點了。
女同事將手搭在子宇的肩上,低頭衝他笑道:「剛才謝謝你,你幫忙的那一小時會付給你的。」
這個女同事塗了一抹鮮豔的紅唇,皮膚白裡透紅,搭在他肩上的手指纖長性感。相反我只塗潤唇膏,不長不短的黑髮相當沉悶,還穿著土氣的體育服。這對比太強烈了。
不過他被女同事一碰,似乎不太自在,裝著調整自己的坐姿,讓她的手自然移開。
「謝了。」他簡短地回應。
女同事離開後,阿樂湊近子字低語:「這女的很漂亮耶。」
我翻起白眼,禁不住吐槽:「你不是對小美有興趣嗎?」
「那有什麼關係?」他理所當然地回。他這副吊兒郎噹的樣子,很難讓小美接受他。
「收拾吧,走了。」子宇蓋上生物課本,跟我們說。
我們收拾好後便跟他的同事揮手道別,然後步出咖啡店。
「下次可以叫其他人來一起溫習,最好叫上女生。」阿樂一踏出店門便提議。
子宇瞪了他一眼,阿樂才恍然大悟,笑說:「好了啦,知道你不喜歡跟女生有太多交集,叫男生總可以了吧?」
我心裡暗忖,阿樂這樣說顯然是得悉他的性取向,而我好像總忘了他是喜歡男生這件事。
「你坐什麼車回家?」阿樂轉頭問我。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子宇已率先開口:「你先回去吧。」
阿樂沒再說什麼,跟我們揮揮手便離開,剩下我和子宇。
這就是了,讓我總是忘了他只跟男生有關,卻有這些可疑的舉動令我傻傻分不清。
我本以為他打算送我回去,沒想到他只在旁邊斜眼看我,眼神冷硬如初,拋下一句:「不要跟他走太近。」
說完,他便轉身,往相反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