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中的光》: 28 苦笑

28 苦笑

完成放學程序後，子辰經過訓導主任室。門雖然緊閉著，但仍能聽到訓導主任在裡面跟思思對峙的聲音。訓導主任高呼著：「你下來！現在！我已通知了家長！」

子辰狠下心腸不干涉訓導主任的教導，快步走上樓梯。他安慰自己說：「可能，思思也需要一些嚴厲的老師吧。」

回到教員室，用電腦打開了思思的學生報告，仔細再看一次多年來的記錄。

他去年入職時，留意到思思擁有數以千計的訓導組處罰記錄，於是便將她納入SEN學生觀察的組別。跟家長溝通過，輔助她在校內外的行為。這年來，已經盡力幫助思思，可惜已經錯過了治療的黃金期，所以並未有顯著進步。





他嘆口氣，關掉電腦，感到有點身心疲累，只想早點回家休息。

臨走前，再次特意經過訓導主任室，門己打開，裡面沒有人。然後探頭到旁邊的會客室，思思的婆婆皺起眉頭，副校長神色凝重，兩人都聽著訓導主任的偉論。

走到校門的同時，不自覺地看了看接待處那邊，不見浩然的蹤影，估計是被巧君或霞姨接走了。

慢步離開校園，一邊走，一邊看著電話的訊息。與曉彤斷聯雖然只是幾天，但感覺好像已過了幾個星期。

離開了學校，恢復個人的身份，心灰意冷的他，抱著一絲希望，打電話給曉彤，沒想到曉彤竟然接了。





「呃⋯⋯怎麼了？」

不過，子辰聽到曉彤的聲音，從她那不知所措的語氣，應該是誤接吧。

他在巴士站前停下腳步：「我們可以見一面嗎？我想當面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曉彤走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聲音冷漠。

「我覺得我們需要詳談一下。」





「我不是你的SEN學生，不需要你輔導我。」

「不是這樣的。」

「你就是這樣想。」

子辰感到無奈，亦很委屈。他想不明白曉彤為何會拒絕溝通：「你在哪裡？我現在來找你。」

「不用了，你以後也不要煩我。」

「你在家？還是在學校？」子辰堅持。

「我不會告訴你。」

「你在⋯⋯健身房嗎？」子辰頓了一下。





「你別理。」

子辰抓緊背包的肩帶，走到巴士上層坐下來：「那個健身教練在嗎？」

曉彤理直氣壯地回答：「關你什麼事？我跟朋友外出要請求你的批准？」

「不關我的事？我是你男朋友啊！」子辰旁邊的位置沒有人，於是忍耐不住怒火，聲量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點：「你當我是什麼？」

「你吼我？」曉彤也忿怒了。

他深呼吸一下，忍氣吞聲地回應：「我沒有。」

「你有！」





從來沒有對曉彤呼喝過，每次她蠻不講理、吵架的時候，子辰都是忍讓，這次也不例外：「我不想吵架。」

「每次都是用這句來敷衍我！你可以關心一下我嗎？我跟別人出去你為什麼不呷醋？我不應你電話，你便不來找我？」但被寵壞的曉彤仍咄咄逼人：「你有當過我是女朋友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因為開始時是我先追求你的，所以你根本沒有愛過我！你根本不愛！」

子辰真的有千萬個冤屈，在曉彤追求前，已經有特別留意她，也喜歡她的聰慧。兩人剛開始時，子辰已跟她說過，但她誤以為那是子辰為了哄她而說的話。

「你有說過『我愛你』嗎？從來也沒有！連電話桌面都是你學校的上課時間表！你只會顧著你那份沒前途的工作！」曉彤氣得掛掉電話。

子辰閉上眼睛，左手按住額頭，回想這些年來跟曉彤的一點一滴：「真的⋯⋯沒有說過嗎⋯⋯？」原來，熱戀期過後，好像真的沒有再說過。

他很氣餒，明明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愛的語言，但卻沒有仔細留意曉彤的需要；明明知道曉彤有時會鬧情緒，但卻沒有即時處理，只是逃避爭執。

看著電話桌面，白底黑字、冷漠的時間表，讓子辰更感到失落。

男朋友這個角色，真的做得很差勁；老師這個角色，也做得很不濟。





「分手吧，不要再煩我。」

收到曉彤訊息的一刻，他已想像到曉彤親口說出的語氣與表情。

既然曉彤這麼決絕，他便一如既往地遷就她的想法，打開了對話框，手指在電話的鍵盤上輸入文字，一個個字組成一句句對她的話。

最後一句，打了又改，改完又刪。要說「祝你幸福」嗎？子辰不覺得自己那麼豁達，說「謝謝你」，又顯得太老套。

現在，他只想放空一切，不再與任何事情糾纏。狠心刪去千字文，只是傳送了一個字：「好。」

短訊傳送後，子辰抬頭望向窗外，眼神沒有聚焦到任何景色上。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會用「短訊」去結束這一段感情。

常常都跟家長說，要跟小孩多多溝通，就算是工作再忙，就算每天只有幾分鐘，也最好跟小孩說說話、親親抱抱。因為面對面的力量，是無法預料的。





其實任何關係，也像親子關係一樣，要多溝通。

不過，子辰的心已經很累了，就這樣結束吧。他靠在巴士椅子上，閉上眼睛，嘲笑著自己。

苦笑，變成了子辰今天的招牌笑容。

同一輛巴士上，巧君和浩然，一直都坐在子辰的斜後方。他的對話和反應，巧君通通看在眼裡。

她從子辰的側面，看到了失落、失望。她想上前關心，但理智告訴她，以她的身份，實在不方便在這個時候去打擾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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