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咗新組加密房未?」
我一邊拖住厚重外套,一邊細聲問胡梓潔。走廊陰燈照得條影拉到牆腳搖搖晃晃,工程部門個舊門板掩得好密,門外只聞到低沉機械主機風冷聲,大家講嘢自然都細聲晒。

「開咗VPN,今晚都唔敢斷線。」
胡梓潔瞇住眼望住我,兩指捏緊筆電USB插頭。佢件深藍衛衣薄到貼身,唇色毫無血色,話時聲音冇起跌,但我見到佢額角汗水一粒粒順額頭滑落嚟。

「檔案轉得幾遠?」
我壓低聲線,心口壓住舊日誌,好怕一攬鬆就俾人覺得我驚。

「今晚拆咗主伺服器複本,眾人之聲幫我用分段加密直uplink海外四國備份,全球記者下載緊咩『核心改造方案檔案』、『高層試藥指引』、『病人副作用原錄』……」




佢講到尾,聲音明顯震咗下,右手跟住旋開一罐功能飲品,咕嚕咕嚕係喉打轉。

「好,你再穩多一陣。我同亞歷山大啱啱對完暗號,倫敦線已經召集歐洲主流新聞台,拉美同東亞都搵好本地獨立記者,今夜全面同步爆料。」
我口語越講越快,額汗唔覺已黏住眉頭,「佢問我,能唔能一次交曬自白錄音、醫療舊案、義體受害人證詞合集,話下晝就要現身。」

梓潔點咗嘴角,「你真夠膽。我啲工程師今晚都借工房死頂,B區義體主控碼已經複印好,你幫手核最後一輪改造病例,唔好有窿。」

「放心,名單我親自覆過三次。信民、小可同批舊義體人自白音檔,全齊,一分唔漏。」
我講完,攬過佢條手臂,手指係咁出汗。「你自己一定要留底備份。今場唔止爆組織漏洞,你啲技術證據匿名都要有犀利印證。」





「而家背脊都涼晒,邊個講做醫生想出名,其實齋講爆料已經玩命。」
佢微微一笑,眼底其實全是壓力蔓延。

門外腳步聲突然由暗轉急,一堆技術員赤腳拖住電線盒一溜煙閃到儲藏室。我向窗外望,基地周邊紅藍警示燈輪流閃爍,呼吸跟咗節奏加速。

「你估今晚組織點應付?」
梓潔一拉頸巾,輕聲問。

「李蘇菲應該已經收到外網警報,最少程序表面改革方針係要講好聲。我想今晚只要有一格醫療高層肯認真面對社會質詢,大眾輿論壓下來時,醫護反抗就會有成千上萬支持者。」
我成個人都貼住櫃腳,怕個心跳啱啱飲完啲咖啡勁到爆炸。





「你知唔知蘇菲啱啱同管理會講話:如果唔肯推改革,我地工程組同心理科會一齊上聯署信。佢個勢一出去,高層即刻壓住佢口,要佢簽封口令。」
梓潔講到呢度,啲嘴角抽搐唔停,攬埋褲腳。

「同我料唔多出入。高層嗰『該死的』一班,求其拉一個祭旗都唔怕,寧願全城反都唔肯俾人爆黑幕。」
我講完,背脊流汗流到褸都痺下痺下。

「你唔驚自己今晚就比人割。」
梓潔抬頭望住我,汗珠入咗眼都唔眨下。

我攬實日誌,話雖咁講其實雙腿都震,「驚,但更驚今次忍口,十年都要做冷血醫生狗。啲受害人今晚會唔會現身幫我?」

「有。信民話已經錄好影像,明明副作用未逆咗,但都堅持要直播控訴自己『有呼吸冇心』啲苦;小可都肯面對採訪,雖然笑唔到,但一開口公眾自然知佢唔係自然人。」
佢說得時有啲鼻酸,我也攬住一層無聲愧美。





「如果真係爆出嚟,全城準備有倫理革命。」
我話完正想將錄音交過去,電話就震震下,亞歷山大傳咗條緊急訊息:
「All set!歐美亞三地二十間主流媒體、七國政府要求立即回應,你地批出全部實錄,記者同步連線。」

我一望即時睇晒三大國際新聞台副標:「進化手術致殘率一五倍高,心理失控被封鎖」、「病人自白手術背後慘況,醫護集體反抗」、「全球科技與人權辯論升溫,問責大戰一觸即發」,每行字都壓住大半副心臟。

我扯高褸領抹抹耳背汗,「你最後送出資料清單,我對外聯絡、你拎工程證據校正。今晚之後,就算負累崩塌,我都會企實。」

「我叫Marco同物理組夾緊機械備份,數據遲早要海量公開。你有咩要找人推擋,就俾我去守。」
梓潔語氣陡然堅決,兩隻手摺起錄音筆,笑咗下終於冇咁灰。

「不如今晚一齊坐最盡,我唔想醒返時又沉落深層資料黑海。」
我笑一聲,其實骨都咁硬靠住人頂路。

「這晚好難,每一句自白都似千刀萬剮。」




梓潔低聲,「但好過齋做標本醫生,唔會再瞓醒淨係記住副作用名單。」

「你幫我送信入匿名伺服器,我親自發全球聯署。」
我說完已經開始批嘢:「今晚所有錄音自白都一定留真名,我地唔怕輸,只怕抄唔返原諒。」

她點點頭,按落「傳送」,畫面上的進度條終於晃晒全格,房內齒輪與情感都拉到最盡。

窗外大風掃過低層宿舍玻璃,踩出一層波紋。全城資訊戰開鑼,全世界指住你問醫者有冇良知。

梁下有技師細聲密語:「馬上準備逃生方案,今晚AI警告高層會出動搜查隊。」

我探手拍住梓潔膊頭,「有啲嘢唔講唔知,今日有你,至少證明醫學唔係全部冷。」

她含住淚光,靜靜回我一句:「信你,我地今晚就係同盟。」





我拉開門,外面會議區、公共走廊、工作台都燈火未眠。每一步我都知,血與數據早已開始連成同盟,只要一個自白夠真,全場醫生都唔再孤單忍痛。

.....

「宇霆,倫敦已經準備好直播枱,歐洲同步搶頭條。」
亞歷山大.格里菲斯條聲喺電話另一邊帶住逼人節奏。背景雜音混咗廿幾句英文同錄音機卡卡聲,新聞大堂入面應該亂咁上下。

「有幾多間主流媒體齊腳?」
我壓住聲帶,推開工程部最後玻璃門,件白褸黏到背脊出緊汗。門外灰燈反射住凌晨五點幾,條走廊得半截人影。

「二十五間新聞機構,橫跨三大洲。」
亞歷山大語速又急又壓住咳,「你啲資料剛剛齊晒:受害者自白、改造副作用完整錄音、手術黑幕證據。你唔覺得得個膽?」
佢嗓音輕震,我諗到啲記者枱面一疊疊條文爆出嚟,就怕有人怕咗再縮。

「有咩消息未爆?」




我行去側門拎部AI平板,踢咗下腳邊積塵,眼前浮現亞歷山大發過嚟嘅新稿截圖,每條標題都似利刀:「醫生自省真相—科技與人倫撕裂」、「全球義體變怪物危機」、「受害少年之痛」……

「最爆係小可,同黃信民兩個正講緊副作用現身自白。主力電視台齊齊開條Banner——無限手術展進化失控。」
亞歷山大語音藏一份壓力,「社交媒體頭五十萬條討論一晚已經飆晒上熱搜。香港、倫敦、里約都即刻有示威團隊聚集。」

我抓住AI平板邊,手指拗到骨,「啲群眾咩反應?」

「一半人心痛,一半人嬲。醫療集團急住發聲明撇清;患者家屬直接落街控訴。倫理學者睇完你啲病例話:科技跳得太快,但醫術冇睇住情感副作用先係世界第一場新型疾病。」
亞歷山大喘吓氣,似經過大堂人群搶咪直播,「同時,唔少人話你個自白錄音夠真,仲有義體工程師唔敢出名主動聯絡記者。」

我聽到呢啲,心口亂跳。細細力問:「你自己點睇?」

「客觀講,爆料夠震撼,記者都信。你班人唔怕晒名,公開自白同病例,群眾自然覺得值得信;唔少死咬科技派即時轉軚,話要追究組織高層責任。」
亞歷山大聲底微微帶笑,整個倫敦噪音好似喺電話雙耳角打鼓。

「咁醫療組織高層有咩回應?」
我眼角望到大廳遠端警示燈閃著,幾個醫護組成小圈,低聲講緊外面情況。

「官方話一切交內部調查委員會,準備辯解副作用係個案。你知,呢個時代,一旦全球連線,謊言識變爆雷。連法國、台灣、加拿大醫學會齊齊表態監督,不止亞洲爆炸,歐洲同美洲都要求組織公開新一波數據審核。」
亞歷山大講到快,耳邊切入Twitter同Telegram Notification聲,社交網有啲熱。

我咬咬底唇。
「受害人出鏡得幾多?」

「信民講完之後直播彈幕齊晒哭,連資深心理醫生都話副作用唔再係一組數字咁簡單;小可則直接答『我冇咗情緒,媽媽都覺得我行屍走肉』,論壇隔夜爆咗十萬心理評議。」
亞歷山大停一停,合作記者紛紛打訊息:「而你醫生個人身份全行曝光,受害者集體講一句:『我信得過醫生,唔再相信組織』。」

聽到呢句,我成身裙骨一瞬抽緊,唔知叫做心涼定心酸。我低頭屈指輕敲膝頭,「你啲人會再跟到邊?」

「今次呢波宣傳動員由我負責。下一輪新聞會深入追蹤事後修復、家庭破裂、義體工程失控、AI醫療決策權誰把關。醜聞仲會擴散埋藥廠科研投資、政府包庇高層、黑市副作用追蹤……」
亞歷山大講到咁,我想像得到一班全球醫生、患者家屬自救會嚟緊連番攻防。

「只要有人睇,就會有問責。你覺唔覺得救得起一個靈魂先叫醫生?」
我呢句問出口時,兩邊細汗唔自覺滑落臉。

「我信。咁多國電話打到爆,每個認真返自己身分都寫晒公開信問:醫生,今次係咪終於忍唔落冷感?」
亞歷山大突然語音壓底,「你今晚準備好未?十國同場直播,你要對全世界講一次心底話。」

「我淨係記得細個老師講—醫者仁心,唔係救咗個肉體算數,就算錯咗都要認,唔係由AI認咗就解決。」
我緩緩講,指甲已掂實啲疤,胸骨入面有團熱氣衝上來。

「你敢公開認未夠,關鍵係話你點做。」
亞歷山大聲調多點敬意「記住,今次唔止幫病人出聲,係基本把口留住醫生名。」
佢側邊又有人推稿紙,一句「宇霆,take care。記者會你話晒事。」

電話掛之後,我推門入電腦室,見Marco同技術組已經校好直播備用頻道。大堂內外齊齊有醫護聚著等新消息,緊張得幾乎冇半分雜聲。
我伸手同Marco撞拳,雙眼微紅,「今晚如果出咗事,你幫手冚backup連夜傳全球。」

「冇問題,認真做醫生,最大責任係真名簽曝光。」
Marco啲指骨咔咔作響,眼底閃住一絲火。

「為病人、為自己。」
我低聲。今夜,全世界唔只關心技術,而係想問:呢班醫生有冇膽認真企返條底線。

我吸深啖氣,望住窗外逐漸泛白嘅天邊。輿論好似洪水滾埋嚟,但只要我地有行動,有真誠,一切人和技術,先至配得起叫醫生。

外面AI警燈一閃,全基地方向全球放送倒數。

我攬緊疤痕。
「今晚,唔止要救人,更要救自己。」

.....

我攬住副手術日誌坐落直播病房外專用休息位,將支筆插實毛衣袖口,一頁一頁將手寫嘅副作用報告摺得細細舊。我胸口壓到實,明明只係等公開自白開始,如臨大敵般連背脊每條骨都發出繃緊嘅咯咯聲。拖咗整晚義體維修會、病房群組討論會,社交平台已經發晒瘋,幾十個直播訊息齊齊彈出,新聞推送重複寫出同一個名:「醫術進化公審夜」。

大堂監控螢幕上,亞歷山大已經開咗國際直播,仲有幾分鐘倒數就會輪到我哋一行人受訪。下晝早輪,佢用連線話:「今晚要唔要黃信民同小可一齊現身?」但我冇再猶豫,直接點頭——真名,真臉,真傷口,就算所有風險攬落我身,都想社會知呢啲痛唔止冷數據。

黃信民坐喺直播病床邊,神情有啲呆,仍然穿住證明身分嘅病號衫。手術舊疤露出一點粉紅,手背按住心口。小可挨住阿媽大髀,面色蒼白,眼珠清瑩、臉上卻半點波動都冇。佢阿媽為佢整咗制服領巾、輕聲細語講話,但小可回應始終只有簡單兩、三個音節。

「信民,等陣正式開始你有咩唔舒服或者唔想答即時話我知。」我撐住檯邊,壓低聲線企近佢右邊。佢眼仔骨游咗一遊,然後點頭。「我知道,醫生。放心,我唔會扭。」他答得短促,聲線乾到幾乎掛唔到情緒,但語氣堅定,指頭輕輕拍下日誌,「其實今晚開到全球直播,我都冇咩諗得咁遠,只想將真話講返出去。」

「你講咩都得,千祈唔好諗過份煽情。」我輕輕搓住佢膊頭——汗水已經經過白褸浸得黏實,「你今晚肯出聲,比任何解釋都有用。」

他輕咳、深呼吸,臉色換咗兩層陰影,「我淨係想問社會一個問題——救返我命之後,究竟拆咗啲咩走?」

直播螢幕霧光柔和,亞歷山大在倫敦鏡頭另一邊,用流利中英對大眾說:「今晚我哋請到進化超人體驗者黃信民,為全球直述改造生活真相。」

我放低手背忍唔住搓實啲褲腳,目光黏住信民。「你開咪啦,唔好怕冷場。」我語氣冇多餘顫抖,但心底一種勁力慢慢抽乾。

信民微微舉頭、「大家好。我叫黃信民。三個月前,醫生救咗我一條命,但…」、「但冇人講過換咗新心會咁冷。睇落正常,開工、瞓覺、食飯,都冇嘢。最奇就係冇感覺,唔識嬲,唔識喊。」他恍惚望咗落鏡頭前方,十指合實成一團。

佢講完第一句,直播聊天室已經出現大量彈幕:「真實」、「唔敢信」、「連醫生都會心寒」。我吸緊鼻,見Marco、胡梓潔等人暗暗點頭,林翠瑩站於我身後默默攬緊案件副作用名單,一雙手牢牢捉實記錄簿。

「有冇一刻後悔願意簽試驗同意書?」亞歷山大鏡頭問。我細細留意信民每條眉毛顫動。

「冇後悔救命,但…有時欲哭無淚,見住老婆仔女嚟探,一下就知自己唔識再愛返。譬如今日醫生問我,換咗幾多條命先算值?其實我知得少一條情感都賠盡。」
他話完,現場直播沉一沉靜。細路仔都知醫生難做——原來患者更苦。

我摸咗摸自己心口啲疤,眼神掃過小可。「去到你啦,小可,如果今晚可以講一句心底話,你最想…」我湊埋過去,半蹲低,想見到佢有啲細微波動都好。

「醫生…我唔記得咩叫喊。」
小可冇睇我,只盯住枱上細玩偶一動不動,聲音平得如死水,「我阿媽會問我痛唔痛,但我答都冇表情。我只想識返點樣抱住阿媽嗰時覺得開心。」

我忍唔住輕輕捽下小可手背,皮膚冰冰冷冷,手指幾乎唔敢施力。「你咁講已經好勇敢。醫生唔係神,今次要教全世界,病人有痛,唔係所有數據話得算。」

小可媽媽推緊女仔肩膊,面色蒼白但語調堅定。「醫生,我哋唔係要人同情,只係想知你地肯唔肯面對副作用?肯唔肯公開講失敗?」

我深深望咗一眼她,重重點頭。
「今晚唔會收聲。我會同每個病人家屬一齊講返事實,唔准再有人以為醫生冇愧疚心。」

直播聊天室不斷刷。
「醫者真正認失敗先最難得」、「比起完美醫技,我只要真心醫人」。後面燈光閃咗兩下,Marco搖咗下頭,輕聲走過嚟。「宇霆,你要記住,副作用可以改,冷感可以改,但醫生冇底線就真係無得返頭。」

「我地全世界見證住你揹住啲錯,今日唔覺得有冇英雄,最重要有人陪過人認痛。」他粲然講完,拍咗下我膊頭,聲線有電流一樣。

「今晚,病患者集體自白全球見證。各地醫學會現場Twitter投票:你支持進化手術繼續,定係要求全面警戒?」亞歷山大麥克風對住主鏡大喊。

我留意螢幕,每一條訊息都係「痛唔止個案」、「請停止失控醫改」、「醫生唔准再收埋副作用」。「聽唔聽到?」我望下信民同小可,「今晚所有醫生連同全球病人一齊諗:我地夠膽咪公開,每個副作用都叫全世界學一次人性價值。」

佢地微微點頭,小可媽媽忍唔住輕拍小可手背,信民望住我一秒,就算笑容淡到幾乎冇溫度,都依然記得點同世界自白一次。

「今晚你地唔止救咗自己,更救咗醫學。」我咬實牙關,聲音唔再抖。

「就算全球追數據,今日都肯有人直面良知。」
隔離牆角胡梓潔默默舉高錄音筆,將所有自白錄音一齊存盤備份,林翠瑩拭咗一下雙眼,聲線一如既往柔軟。

直播正式收尾時,我扯低口罩,喘咗兩下大氣。醫生失敗、患者失語,全部今晚化做同盟之聲,唔止要救人,更要救醫者條命。

我呆坐片刻,望住現場咁多病友與醫護全情投入。原來「進化」並非由科技發動,最大突破係有幾多人肯認痛。我擰咗擰手背舊疤,輕聲喃喃:「今晚肯爆名,證明我哋都配得上一個人字。」

窗外AI警示燈冇再閃,一陣晨光破開。呢個世界行到呢一步,醫生唔止係醫術與科技之戰,更加係人性同勇氣頂硬上。

....

另一方面,我地內部反抗嗰條暗線啱啱爆發,會議廳氣壓愈來愈重,地下AI警報燈由紅閃到藍,醫療中心走廊人影來回流動,啲工程師、心理科醫生、保安互相用眼色暗號交換。大部分人都喺等今晚高層最後一輪「決戰指令」。我坐定望住手機直播數字瘋升,身邊每隻手指都緊張到冒汗,隔離胡梓潔靠牆、牙關咬到白,啲USB插頭捏到深深指印。

「你收到群組訊息未?」
我側身低聲問,她雙眼轉咗兩圈才抬頭,「蘇菲話今晚7點半臨時召緊急會議,要所有牌照臨床醫生到場,話之後會有“組織路線聯盟宣言”。」

胡梓潔講完,聲帶有啲啞,右手死捉住工程文件,張口似想講咩又壓返落舌頭。我拍拍佢膊頭,感覺到微微顫抖。「你直情估佢地打算做咩?」

「蘇菲成日表面硬淨,身邊啲議案都預咗自己內部會反彈,今晚多半係講一套、做一套。」
梓潔搖頭,長髮滑落褸領上,帶咗層陰影。
「頭先我入工程組briefing,突然見啲高層齊齊走入資料室,幾個AI維安冇停過自動巡更。你都知,呢場內外難關,佢哋唔會真心同我地站埋一邊。」

「等於話…蘇菲係唔係想圍魏救趙,逼我地認頭降溫。」
我揸緊日誌邊沿,慢慢抹去汗液,皮膚都開始滲痛。

「唔止。」
她咬咬唇角,左手迅速複製多兩份最新錄音備份入手臂細口袋,「我資料部收過小道消息:今晚如有醫療同盟唔配合『聯署信』,將會即撤執照同封殺所有義體開發工程。」

「佢地直情想用『醫生聯盟』包裝主線,阻我地爆真心失敗同副作用。」
我壓底聲浪,鼻腔滿晒消毒酒精味。

肅殺氣氛到處瀰漫,我舉頭望嚟望去,見工程組、ICU策略組好幾個隊長都鬼鬼祟祟組隊耳語,啲指尖暗號老早換好。「真係要殺雞儆猴。」我自嘲咁講,聲底苦澀。

梓潔用力拍我膊頭。
「啲後生技師今午招到話:高層計劃製定臨時新約,只准組織掛名醫生參與行動,匿名、匿名、再匿名,等於逼所有反對聲變冇形。」

啱啱講完,「滴」一聲,手機傳嚟蘇菲私人群訊息:「今晚會議之後個人請速留步,組織將發新一輪核心改革草案。任何人公開洩密將由‘該死的’主理紀律處分。」

我合下手機,心裡得番一個念頭:「今次玩真,唔止想入口封我地,連條底線都想用行政命令剪斷。」膊頭抖咗一抖,見Marco急步推門入來,額頭滿汗,兩隻手每根手指都抓緊硬到發白AI平板。

「宇霆,聽日凌晨開始技術組會強制監察你地所有病人資料復核,要我地簽安全協議,唔准講外部副作用case,一爆馬上炒人同舉報AI黑名單。」

「你覺得蘇菲有冇得救?」
我斜眼問。

Marco惡狠狠咬住下唇,咳一聲再低聲道:「我入到高層副控室,聽到‘該死的’暗示:蘇菲只係被臨時推上枱面做『溫和改革』煙幕,實際一拍完板輪住先剷走啲『煽動分子』。你如果今晚唔小心簽錯字,即刻上黑名單。」

「咁即係蘇菲做一次好人,轉頭交人畀‘該死的’殺威。」
我心頭湧一陣涼風,拎緊外套袖口,整個人反而離地咁冷靜。

隔離胡梓潔抻一抻頸,「蘇菲私下搵我交資料時望我一眼,好明確咬緊唇收唔住淚。我知佢其實唔忍,但…佢被夾硬夾死而家,只要唔講,仲有機得再搏命救一次。」

會議室門外一堆保安步哨走廊,「該死的」副領導低話一聲就有新指令:「今晚議案通過後,檢查所有大會錄音,違規舉報即時操作。」

我咬住後槽牙,忍唔住直起身:「咁就唔夠膽死咩?點都要鬥到最後一口氣!」
我望住兩個戰友,大家眼裡都有股臨崖決絕。

「我份USB齊晒名單、工程日誌、受害者錄音,如果你今晚夠膽搶發,全球媒體仆直入大數據,連高層下達黑命令都遮唔到幕後操作。」
胡梓潔扶住資料袋,唇邊浮出第一次肯定的決心:「組織收哂殺傷案底,我呢層技術人見到多,唔准佢地又將責任推落病人頭。」

Marco橫插一杖:「而家我見到營運大廳有幾個保安已經換咗子彈,AI保安系統進入最高戒備。你今晚真係要決一死戰,眾人之聲話已經擬好緊急備案,等你一個訊號就爆鍋。」

「爆就爆啦。」
我齒夾苦笑,抬頭望住微微發紅的天花,「輸都總好過仆直跪低話自己冇心。」

超過成廳醫護、工程、心理顧問都只等埋一小時後正面決戰。會議區里每個人都係踱步、互望、搓手背、背掌滲汗,但條線再濕都唔肯鬆。

我行前一步,拉住胡梓潔、Marco條前臂,眼神攬實他們。「今晚我帶隊,如果有機會清楚爆出全部內幕,你地要準備好身份即刻轉匿名保平安,其餘全隊人同眾人之聲同步出手,一齊撐到最後!」

胡梓潔堅定點頭,口氣微震,「宇霆,我唔再怕。工程師都可以做得出一份醫生善心;你肯企前,我地一樣可以。」
Marco笑,咧咧臉色唔再慌,「我一生都冇咁想借住技術救返自己條骨氣。今次你搏命,我全家backup!」

走廊AI燈光閃咗三次,保安廣播扯住叫所有醫護進入緊急會議模式。一層人人隊成一排企正,但動作全部都係暗流裏面燃燒。

「梓潔,上傳最後一份錄音檔到倫敦和柏林新聞台,Marco通知眾人之聲開預警。」
我下達指令,手指打晒顫,但嗰股熱只有經過最盡先會知。

「收到。」
Marco齒縫咬碎一聲,指尖翻飛操作,「今晚見真章。」

「醫生唔止識醫,原來有啲命係用嚟守底線。」
我望住兩位真正戰友,心頭壓到煙都拔唔起,但神氣冇曾經咁硬,係柔得帶火。

議事廳外警報聲再起,有低沉的腳步跟住。電眼內裡反光我哋三個影,全身都係夜色與真心交雜。每一步都知,今晚見證到底線斷唔斷,輸唔輸得起。

血、數據、真相、團結,齊齊叫咗一聲。
「今夜不退,輸都要做明明白白一個醫生!」


全層警報聲連環響起,地下基地即刻變成一個現代堡壘一樣封死晒所有出口,紅燈射落長走廊射出來嘅人影又拉又扭。門外早輪力場屏障已經開咗,AI防安系統每五米輪班有兩堆黑影閃過,每個人、每個房間都被無數監控鏡頭一路跟到心頭發麻。我攬實白褸底嘅病人名單,心跳同周圍高低警示音交錯拍子,完全唔知今晚呢場決戰——應該叫保衛、反擊,定係臨死一口氣。

會議大廳唔再係早排嗰種白冷規矩型,而係有種壓到骨嘅煞氣。所有人按崗位企晒,白褸、工程師、心理專家、技術組排成幾個荒謬正方陣,一眼睇曬每個頭髮都黏汗水。最前方主席枱撐住大半間房,全息熒幕已經閃咗成晚新聞推送:「科技倫理危機」「醫護集體抗爭」「失控進化案全球熱議」。內外輿論之牆終於朝基地推到盡頭。

高層今晚全著黑西裝,唔少人連發言都冇,眼神冰冷咁掃硬每下面一夥人。李蘇菲淡然側身,背住最老嗰位「該死的」;兩人隔住全個中央控制台,氣勢完全兩個世界。蘇菲臉色好灰,但後尾骨挺起每條線,明顯唔肯輸;「該死的」就完全女皇式表情,目光每轉過去,身邊醫生同工程師都眼神閃爍、拳頭壓緊,現場鬥志同恐懼疊到冇空氣。

我係人群邊,隔住胡梓潔、Marco、翠瑩同Jeff一齊深呼吸。每個人都唔願再講認命,個個雙眼閃住火,唔單止係做醫生——今晚成為「拆招組」、「生死同盟」。剛剛眾人之聲已經發出最尾倒數通知:「再唔爆,網絡同步陷捕。」每一寸皮膚都知外面傳媒記者、病人家屬、網民全部等緊組織今晚一役。

主席枱燈光收緊咗,會場外嘅冷氣變得薄弱。每個成員排站個個身形直得似樹,實際小動作透露緊神經繃緊——有人低頭預備檔案,有人暗中拎手機預錄,有人一手攬住同事短短一按,好像臨戰前啲家書同祝福統統收埋身上。

呢刻大會AI播一次組織忠誠聲明,語調切割到字爆八度。全場同步閘門關閉,記錄荧光筆鈍鈍地閃,每一段光波彷彿都寫住“正義與背棄只差一行代碼”。窗外轟咁一下遠遠有救護無人機升空,警燈滾過玻璃反映住內裡每張緊張到失血色嘅臉。

我心底一早識得恐懼,但今晚多咗種近似寧靜。冇人再迴避所有痛——所有副作用case、所有冷感兒童、所有地下醫生錯誤都公開晒踢爆。胡梓潔鞋尖輕搓地磚,耳背流汗,佢同Marco同時一齊開好緊急連線App,以防齊齊被斷網;Carmen攬住受害者自白名單,每頁壓痕都係血淚抄落嚟,Marc再三核對「眾人之聲」最後一封已讀訊息。

台上數據閃閃,由技術部組長拎出AI判讀新檢核,冷冰冰報數:進化治療副作用率升幅、生化心理創傷持續翻倍、人倫追究申訴量數字急逼外洩。語音一沉,會場無半句嘈雜,只有幾個人抽搐下嘴角,聽到自己良知響嗰行數。

門邊保安已經組成三人一組圍封,所有人識趣地把手機收好,甚至AI穿梭機都刻意收訊。蘇菲一早準備好改革陳述草稿,框死喺手心,但我留神見到佢眉骨下漲,死死咬到脣。佢終於開步企前——氣勢唔係領導更像一個被孤立堅持到底底線人。

「該死的」坐足全場核心,身邊組織律師、軍事醫療副指揮、全球新聞總控輪流將一疊疊高密資料推上枱,但所有眼神都係冷凍數據背後流住一線肉身絕望。成個場似進入極限臨界,每個醫生都等緊最終審判。

預警鐘聲拖長,隨住蘇菲剛柔雙聲發出。
「醫學科技同人性,今晚係最後抉擇。唔聽人性,侮辱醫德;唔理科學,等於斷命。」全場所有心臟一齊抽緊,所有人發現,所謂同盟、所謂底線,就決定係今夜一呼吸。

我手指按到自己手背疤口,附近每個同陣線戰友都毫不動搖。我終於明白,今夜無論點都唔可以讓最冷嗰班「該死的」,扭曲世界再冇良知。

再難都要證明——醫者,敢於和所有恐懼齊齊捱到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