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煒倫,呢幾份新合約你睇咗未?」鄭楚儀攤開桌上好多份牛皮紙檔案,眼神專注落喺紅筆圈住嘅位置。

「啱啱開埋最後一份,全部有啲地方都好似特登寫含糊咁。」我邊講邊攞高左手筆記。

「係呀,就係驚啲人專揀罅鑽。」鄭楚儀遞埋一杯茶過嚟,杯邊浮住啲白煙。

「條A款又寫咗啲『如無異議自動豁免』,簡直係俾人走數。」我低頭圈住一行。

「以前呢啲條款淨係出現喺地產,宜家啲金融、債務合同全部搬晒落嚟。」鄭楚儀聲線壓得低。





「如果死者自己唔熟條款,簽就大件事。」我合埋檔案。

「所以案主家屬先咁焦慮。你睇下呢位家屬謝偉達副本信件,有啲好激動。」鄭楚儀遞過去。

「『警察冇用,對方天衣無縫』,成段都係憤怒。」我望清楚信紙角仔仲有啲指印。

「佢成日喺警署鬧,話唔信法律,唔信律師。」鄭楚儀敲埋張桌面。

「馬浩然同我都知呢家人情緒點爆。」我口氣平靜。





鄭楚儀搖頭,開抽屜拎咗啲資料表。「總之你查得清就最好,唔好再畀人話我哋法界玩文字遊戲。」

「明。」我收好全部資料,加埋死者個人文件。

外面辦公室傳來幾聲打字聲響。王梓聰過來敲門。

「鄭主任,郭哥,新証據Scan好咗,一陣Email埋過去。」王梓聰雙手搵褲袋。

「多謝你,幫我抄低合同比較表,加兩頁索引,方便一齊review。」我望住佢。





「OK,我今晚搞清楚先落班。」王梓聰舉手應承,掉頭走咗出去。

鄭楚儀望住佢背影低聲問。
「你覺得王仔啲經驗得唔得?」

「願意肯捱,文件小心啲已經合格。」我見王梓聰仲收拾緊文件。

鄭楚儀擰擰頭。「有啲新手係要磨下脾氣。」

「都係,律師都要捱幾年先知點玩。」我微笑。

「今晚你早啲收工啦,得閒陪下屋企人。」鄭楚儀語氣放軟。

「多謝阿鄭。我等下仲要約咗學校社工見家屬,方便問下死者女情緒。」我答。





「好,有事搵我。」鄭楚儀舉杯。

我執住資料兜咗去茶水間,見到李寶森專注睇棋盤。

「阿森叔,又下棋呀?」我打招呼。

「成日輸俾自己,唔係輸俾人。」李寶森低聲應。

「人生就係對住規則過日子。」我攞起一隻黑子擺低。

「你做律師,記住規則要讀熟啲,但做人未必要死守。」李寶森投我一個意味深長嘅眼神。

「呢啲係經驗說話。」我笑一笑。

「有幾日閒,一齊落場過招。」李寶森將棋盤推正。





「冇問題。」我應咗一聲。

回到自己位,收好資料,邊處理啲舊卷宗邊發短訊俾芷盈。「今晚會遲啲,咁啱學校有case要問。」

芷盈好快回覆:「放心。我同心悠一齊食飯,唔會等你先開飯。」

我笑咗下。再望住文件,上面紅筆圈圈點點。「陸文耀」,「民間仲裁協議」,「欠款追討」。張紙角仔污咗一圈。

馬浩然WhatsApp叮一聲。
「今晚九點Box咗所有CCTV片俾你,使唔使齊齊睇?」

「等我處理完學校事就上你公司。」我回。

「得,我備番咖啡。」馬浩然傳咗個笑咀表情。





收尾資料,我先call一call學校社工。「阿陳姐,我係謝家彤家長郭律師,想約你傾幾句。」

「ok,郭律師,你預今晚六點得閒,我喺學校會議室等你。」

「多謝你,我帶埋啲表格。」我答。

準時六點落到學校,教員室燈仲亮住。陳姐端杯茶坐喺枱邊。

「郭先生,入咗嚟坐啦。」陳姐托一托眼鏡。

「多謝你,今日急call都要麻煩你。」我坐低。

「唔使客氣,家彤情緒近排跌咗勁多,好易扯火,有時連同學講兩句都發脾氣。」陳姐語速唔快。





「有冇特別同邊個講心事?」我問。

「近排淨係願意同你太太多兩句。話屋企啲嘢要等大人先幫。」陳姐攤手。

「佢有冇提過親戚、借錢、或者屋企有啲陌生人出現?」我拎紙出黎準備記下。

「聽佢講啲說話好斷片,閒時提過『有人夜晚敲門』,不過話唔知係咪自己做夢。」陳姐托下下巴。

「佢仲有冇留低啲字條、畫、定其他訊息?」我追問。

「今日就返唔到工課,留低咗一張折咗角嘅畫紙,畫咗隻牛同幾隻黑色影子。」陳姐攞出畫紙遞埋過嚟。

「可唔可以俾我影一影做參考?」我舉手機。

「攞去啦,不過要小心處理,細路仔依家脆弱。」陳姐提醒。

「我會交畀你太太再安慰家彤,多謝你幫忙封鎖啲壞消息。」我收翻資料。

陳姐側頭:「有時我哋都力有不逮,太多家庭連夜搬屋。」

「有咩需要直接搵我,同心悠玩一玩都OK。」我禮貌起身。

「行啦,照顧多啲自己。」陳姐送我出門。

學校出面天已經黑,不過街燈還亮。我即刻撳App通知馬浩然:「case完畢,10分鐘到你樓下。」

「ok,搵個停車場等你。」

十分鐘後,我推門入咗重案組大樓。前檯警員禮貌問:「你係郭律師?馬Sir叫你上三樓會議室。」

「得,麻煩晒。」我由扶手電梯上一層,準確搵到馬浩然。

「煒倫,嚟嚟嚟。」馬浩然已經沖好兩杯黑咖啡,桌上叫咗串雞翼。

「呢啲咩福利?警署咁慷慨未見過喎。」我笑。

「今日唔攰都俾你查攰。」馬浩然拎咗紙巾。

「新CCTV搵到咩?」我靠近坐低。

「你睇下呢段,8點05分,入去嗰人著黑衫、拖住個小童,好似係死者女家彤。」

「係咩?」我近距離睇,「呢個側面同校服背心似。」

「8點14分,有個頭戴鴉青帽、拖手袋男出現—懷疑係你case重點陸文耀。」

「佢點解唔見咗一分鐘再現身?」我問。

「我再慢動作重播,中間一期有隻野牛咕嚕揈過,之後係一陣影子,少少似兩個人糾戰。」馬浩然比啲奇怪眼神。

「野牛點解會入屋?」我皺埋眉。

「有機會係附近小孩玩具。」馬浩然攪咗下匙。

「會唔會係案發前有人入過,唔止一個?」我推斷。

「有咁可能,你睇下呢度6點55分,有個戴口罩送餐仔。」馬浩然調返片。

「外賣時間都對,唔排除係線人留低情報。」

「你想今晚搵人?」馬浩然問。

「我搞掂啲合約文件先,明朝約埋外賣店長問線人資料。」我話。

「得,我安排人查出入口記錄。」馬浩然起身抄低notes。

「多啲啲警員知道背景好啲,遲啲再約死者家屬。」我語氣沉穩。

「有冇時間食餐麵?」馬浩然誠懇問。

「今晚煲咗湯唔好浪費。」我拎起咖啡,「飲完走。」

散會後我出咗重案組,頭頂啲燈光全部變成昏黃。夜晚涼風吹到有啲凍,馬路邊幾個小販收緊攤檔。

我落到車站,逐格睇心悠傳嚟合家歡相,仲有張畫寫「Papa超人VS野牛」。

抬頭睇遠遠對面寫字樓,有個外賣仔剛啱駛過。手提電話再閃,係芷盈
傳嚟心悠錄音。

「爸爸你今晚敲定完case咪玩積木呀。」

我存好錄音,調整返所有記錄,準備明天搵一搵學校、外賣店、家屬嘅新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