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煒倫,你坐過嚟呢度。」馬浩然坐咗落警局細會議室,手指住枱邊空椅。

「你啲合同副本齊晒未?」我拖住皮包,撲一聲坐低。

「齊,已經Scan埋save咗個Server。」馬浩然推啲紙過嚟。

「等我睇下最新呢份。」我攞起頭一張,開始翻。

「你搵唔搵到啲咩?」馬浩然拎住咖啡。





「一堆灰色條文,用詞特登寫得含糊,一睇就知預咗鑽罅。」我用紅筆圈住C條。

「啲客人根本唔會知自己簽咗啲乜。」馬浩然點頭,「死者一開始係咪好信得過陸文耀?」

「照資料,呢個人喺近半年出現得密,一路扮關心,實際推緊啲人入坑。」我合埋一頁。

「今次死者簽約時有冇錄音定閉路電視?」馬浩然邊問,邊咬緊啲咖啡杯邊。

「閉路電視模糊,入到屋就斷咗。估計屋企wifi斷開,啲網絡cam無影到。」我開返手機翻片。





「咁啲文字真係難搞。」馬浩然將合同副本拿起,「A條直接指定債務轉讓時,對家唔使特別通知死者。」

「係,B條又話咩民間仲裁,死者連基本權益都冇保證。」我逐句point俾佢睇。

「其實呢啲嘢香港真係有冇得管?」馬浩然問。

「民事法規漏洞太多,如果冇刑事成分,就算告都係索償,冇人會真正入罪。」我拍低檔案。

「你見開金融案多,啲人set局專呃啲社會弱勢。」馬浩然嘆口氣。





「今次唔止金融,仲用左情感包裝,死者睇落成日搵校工老師講親戚、冇錢還數、甚至想自殺。」我開多一封信俾佢睇。

「唔怪得社工話謝家彤幾次情緒大爆發。」馬浩然放低手中紙,「細路啲畫都講唔明啲感受,夾硬捱。」

「呢張牛同黑影畫,我睇完其實都唔舒服。」我搓住紙角。

「你有冇新想法?」馬浩然扶吓額頭。

「初步睇,死者簽合同時已經被脅迫,信件透露佢明知條件唔合理,但又唔知邊個幫到手。」我分析。

「連家屬謝偉達都話覺得冇人信,日日都係發脾氣。」馬浩然話。

「佢其實想查得清楚,不過方法太衝,經常同警方鬧交。」我補充。

「今朝啲記者又圍住佢追問,他直頭鬧走晒成班人。」馬浩然攤手。





「你有冇搵過案發單位周圍目擊者?」我打開案件側頁。

「搵咗兩個鄰居,一個話成日夜晚有人敲門,一個記得死者屢次淋雨返屋企。」馬浩然望筆記。

「同校同事咋?」我問。

「搵埋兩個老師。一個係你阿太張芷盈啲friend,另一個話死者生前曾試過講啲金融奇難雜症,老師都唔敢插嘴。」馬浩然輕聲。

「即係全部人都得個睇。」我靠返椅。

「你試過查陸文耀底冇?」馬浩然再飲口咖啡。

「查緊,佢啲地產公司繞幾間海外控股,front man係一個舊識姓區嘅黑道頭。」我開住電腦,「價值八百萬啲資產全部轉過三手,公司有啲怪。」





「咁你估佢就係藏鏡人?」馬浩然問。

「有機會,但佢出面仲有個比佢更大嘅操盤者,比如區國強。」我propose。

「唔怪得每次大案都老是他。」馬浩然冷笑。

「近乎一有漏洞case就見佢份影。」我搓手。

「不如咁,聽日我哋一齊搵返外賣店線人葉頌恩,同班底會合。」馬浩然建議。

「可以,外賣員睇嘢一定多,行街又方便唔覺眼。」我點頭。

「同埋要跟進謝偉達,怕佢情緒失控,亂黎妨礙調查。」馬浩然舉手機覆緊警方group。

「我太太同家彤關係好,問心自問如果芷盈情緒咁爆,我未必hold得掂。」我語氣低咗。





「調查有時要有啲同理心。」馬浩然傳咗個眨眼嘅emoji。

「我明,你學識老母仔。」我反噏。

我跟住攞返合同副本,睇最後幾條細則。

「你見唔見份合同最後幾頁?裝咗啲細字,關於一個仲裁機構,名叫『亞洲仲裁委員會』。」我問。

「有咩問題?」馬浩然湊近。

「查極都查唔到有真址,可能係山寨機構,專for呢啲漏洞合同用。」我繼續掃網站。

「咁如果真係走程序都唔會有結果?」馬浩然問。





「係,大部分case一聽去仲裁就放棄訴訟,最大得益都係設計人。」我形容。

「你覺得要搵專家證人定市場律師出嚟公證?」馬浩然問。

「最實際問李寶森阿森叔等資深律師,佢地棋局多,咩漏洞一睇知。」我話。

「有冇一兩日schedule俾佢?」馬浩然show phone。

「後日黃昏約咗佢同鄭楚儀聚舊。」我攞出calendar。

「OK,到時我出埋力。」馬浩然記低。

「對咗,合約簽署地講到明唔係死者居住城市,而係廣東省。」我做筆記。

「咁就更唔合法。」馬浩然眼睛一亮,「佢根本想將案件甩去法律管不到地方。」

「用兩地法律真空,將所有責任拖散晒。」我點頭。

「我記得仲有一個條款講無需通知受害人。」馬浩然拍低副本。

「你睇A條1.3,特別標註:『一方可單方面終止及分配債務,即時生效』,全世界都畀人玩大。」我講。

「受害人死都未必追得到數。」馬浩然低聲。

我掃完一輪合同,拉開枱邊抽屜,「你睇下呢份死者手寫信,字跡震晒,每三句就提『我好想照顧阿女』。」

「好慘。」馬浩然皺眉。

「信紙有冇咩指紋、血跡?」我用UV燈照住邊角。

「化驗所話主要係死者自己,紙邊有少量油脂,未show出嫌疑人名。」馬浩然補充。

「等化驗報告。」我合埋信。

呢時,重案組年輕警員馮子謙敲門入嚟。

「馬Sir,郭律師,剛查實外賣店長黃曉芙話,有個外賣員阿葉最近曾於案發當晚送餐入過死者單位。」馮子謙舉起記事簿。

「係夜晚幾點?」我即刻問。

「八點四十五分左右,佢話見死者同一個白面男人埋一齊。」馮子謙報。

「咩特徵?」馬浩然追問。

「男嘅帶眼鏡,唔笑,拎緊一大疊文件。」馮子謙講。

「死者有冇神情異常?」我再補問。

「阿葉話死者眉頭緊皺,交收外賣時講咗句:『阿女就交托你地』,之後就唔再多講。」馮子謙帶住震驚語調。

「有冇人巡樓?」馬浩然轉問。

「阿葉嗰時見到樓梯有水漬,見兩個黑影行過,仲有有人拎住只鎖匙。」馮子謙攞出畫圖。

「有冇監控?」我問。

「只得樓下半層走廊,見個黑帽外賣仔快步走上去又落返嚟。」馮子謙show左啲screen shot。

「出去咗幾多分鐘?」我問。

「唔夠五分鐘,跟住啲人各自散走。」馮子謙報。

「聽日同阿葉、黃曉芙約見面,重點問番合同內容有無關。」馬浩然記低。

「啲external witness最細微細節幫得最大。」我agree。

「重案組今晚會call埋地產管理處核對出入記錄。」馮子謙補充。

「遲啲有update快啲俾我地。」我交帶。

「得,冇問題。」馮子謙行咗出去。

會議室仲剩低我同馬浩然。

「你今晚點返?」馬浩然問。

「返屋企,準備review多幾份公司文件,再cut返啲中間淨係拼湊邏輯啱唔啱。」我話。

「你要小心啲,近排天黑早,條街都多咗蝦人。」馬浩然望出窗。

「我照顧住自己。呢啲合同包含咁多怪條,設計人智商高過咁多正常法例。社會上點樣生存,真係要靠法律不停追。」我拎起公事包。

「聽日一齊出外賣店。」馬浩然收拾紙。

「Reach你再講。」我甩甩皮袋。

行出警局門口時,風大咗啲,紅綠燈剛剛響起,我過馬路,值夜的保安招手。

「郭Sir,咁夜仲返工,辛苦啦!」

「多謝。」我笑一笑。

樓下小店仲開住,夜市收攤,亮住橙黃色燈光。我入店買咗支水,店員細聲講:「律師哥哥,你幫咗街坊好多人,大家心裡有數。」

我點頭,收咗錢。

行返屋企樓下,見心悠房間燈已經熄,廳裡還有芷盈坐梳化睇書。

「煒倫,今晚順利唔順利?」芷盈低聲問。

「文件多到睇唔晒,仲要搵多幾個線人問清楚。」我坐埋佢隔離。

「嘈唔嘈到你搞作業?」我見到枱上學生名單。

「冇呀,心悠自己畫畫,都想問爸爸今晚又追咗幾多野牛。」芷盈笑。

「都仲有一大堆未收服。」我戙下頭。

「明日早餐你唔好遲起呀,細路要返學。」芷盈合書。

「得,聽朝准時起。」我影低所有紙文件,換咗件衫準備沖涼。

夜晚,屋企窗外無聲無息,燈光由外透入入嚟,我枱上文件一頁一頁,全部合同條文紅圈黑字,連接著每一個複雜線索。我望住佢地,反覆將每個細節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