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系列］野牛公憤: Case3.2:對峙
茶餐廳出面車水馬龍，廚房煎蛋聲啪啦啪啦。入面冷氣凍到直震。兩排旋轉凳，我揀咗最角落，背面貼牆。望到街外雨點開始落。
林楚欣一到，手拎黑色文件袋，步速快。佢一入門望一望四圍，搵到我。
「郭律師，等咗耐未？」
「啱啱坐低咋。」我望住佢，舉手示意對面有位。林楚欣著咗件修身啡色西裝，眼神銳利。
佢放低袋，推開凳。
「啲卷宗全部拎齊未？」
「齊晒，你想睇邊份先？」我用指滴咗份新合同副本。
林楚欣將文件攞過嚟，細心逐頁睇。
「你睇唔睇到條A款有問題？」
「自動豁免責任喎。一寫出嚟普通人唔會發覺。」我講。
「都幾陰，B條又話民間仲裁，不過冇寫機制。」林楚欣睇到皺眉。
「死者家屬知唔知自己簽咗件咩？」林楚欣再問。
「佢個家姐話有人教路，條款含糊都畀人誤導。」我指示番阿謝偉達口供。
「你覺得陸文耀係唔係設局主謀？」林楚欣微微側頭。
「佢啲背景全部係灰到出水。金融、地產、仲有黑道朋友。」我略略望住佢。
侍應過嚟。「要飲咩？」
「奶茶走甜，凍嘅，要杯熱檸水。」我話。
「我要一杯凍鴛鴦，唔好加糖，多謝。」林楚欣補落單。
侍應走開。林楚欣將卷宗閂埋。「我查過拖欠債務唔計刑事的話，只能追償。」
「但有恐嚇、脅迫證據，就唔一樣。」我話。
「現時未夠實證，所有都靠推論。」林楚欣敲吓枱。
我攤開另一份死者信件。「你睇下，最後一封寫到：『有人追數，推我入深淵。阿女唔好怪媽。』」
林楚欣接住睇。「字跡開始搖晃，應該受壓力大。」
「法醫話無外力介入，但明顯唔尋常。」我邊講邊影低信。
「社工有冇新報告？」林楚欣問。
「有，叫謝家彤近排成日講有陌生叔叔攞紙比媽咪。」我打開手機備忘。
「學校仲有冇其他家長反映？」佢問。
「有個家長曾經話夜晚有人敲門，估計同合同案有關。」我回應。
飲品上咗，林楚欣攞起吸管，慢慢攪動。
「你覺得陸文耀點樣避過今次刑事？」佢低聲。
「所有程序都做足：文件經對方同意，簽名到位，仲有山寨仲裁機構包裝。」我搖頭。
「真係冇咩破綻咩？」林楚欣咬住吸管。
「合約簽地寫外地，根本避開香港審訊。」我推翻一頁。
「要搵證人或其他物證。」佢專注望文件。
我拎番死者啲聯絡記錄，「呢段電話記錄臨死前三小時，有人多次騷擾。」
「未查到對家身份？」林楚欣問。
「未，警方正比對通話來源。」我飲咗口奶茶。
佢抬起頭。「啲證物指紋正對返陸文耀同死者，仲有多一未知男人。」
「警方話有可能係陸文耀手下，區國強行內人都識。」我答。
林楚欣諗一諗。「今次家屬會唔會喺法庭爆料？」
「謝偉達成日鬧，啲記者圍住佢，怕佢誤事。」我解釋。
「你同警方關係點？」林楚欣望我。
「我同馬浩然拍過幾單大案，總有啲默契。」我攤攤手。
林楚欣飲完鴛鴦，將茶杯推開。
「今次一旦唔入罪，案件好快執。」
「所以要睇下線人葉頌恩有冇新證據。」我答。
「呢個外賣員你哋搵到未？」佢問。
「搵到。今晚會詳查，睇佢當晚有冇見到嫌疑人特徵。」我講。
「死者舊年資金流有啲問題，三個銀行賬戶交叉亂轉。」林楚欣拎電話出數據頁。
「陸文耀開公司專for洗錢，應該同黑道有關。」我分析。
「有需要法院傳訊佢？」佢意有所指。
「一定要，如果有證據證明合同係陷阱。」我把副本移過去。
「不過法庭現時主流法官都好保守。」林楚欣低聲。
「一係程序正義少人理，一係證據太少就結案。」我講。
佢一笑。「我自己都試過半年前遇類似案，最後證據唔足，告唔入。細路同我講：咁公義啲咩用？」
「細路會睇到大人做法，好快就灰晒。」我認同。
「我哋啲制度真係要更新。」林楚欣低頭寫notes。
我收埋文件。
「今次我搵李寶森阿森叔問下仲裁條款背景。」
「佢夠格，多經驗，可以用佢話做證。」林楚欣認為。
「重案組今晚齊齊分析新CCTV，睇有冇漏咗面目。」我講。
「你派人查陸文耀既業務往來，我搵法院入紙申請資料。」佢說。
「咁有消息即通知。」我拎起文件，要離場。
佢帶埋文件袋一齊出門。
出到街，雨細細地下。林楚欣舉傘。
我係灰色窄巷等紅綠燈，手機WhatsApp彈出一條心悠相：砌咗座牛形城牆，卡住一隻小公仔。
我撳開家組group chat。
「爸爸，牛被困住啦，你會幫佢搵出口咩？」
「梗係會，等我放工返嚟講故事。」我回。
赤口轉綠，馬路一群人一齊過。腳步聲響，雨點彈到路面。
返到事務所，文件圖表一疊。王梓聰捧住成堆Scan副本。「郭哥，今朝新判決寄咗嚟，要睇咩？」
「俾我頭先係法庭跟進嘅合約優先sort，然後將死者信件入電子副本。」我話。
「啱啱鄭主任叫你做比較表。」王梓聰提醒。
「搞掂你send上server。」我拎低牛皮紙袋。
「今晚要OT咩？」佢問。
「七點警署夜談，我九點前搞掂。」我計時間。
「知道，叫你要飲水休息。」王梓聰扮多事。
「送隻牛比你啫！」我笑，拎起先前心悠公仔相show佢睇。
「咩牛咁威？」佢玩住隻小積木。
「呢啲野牛專門頂漏洞，無人制得。」我答。
王梓聰開心，quick回自己工作。
「林楚欣又同郭律師鬥嘴，大家話佢地好襯。」
廳邊小組同事低聲傾。
「兩邊出名鬥到拆天花㗎啦。」隔離女同事應。
「講公義冇咩人好似佢咁著緊。」另一個加句。
我carry住所有文件返自己位，開Email處理新合同更新。
打字間王梓聰send咗Scan副本過嚟。
「你啲文件齊晒啦，今朝新合約內容都備份埋。」
「辛苦你。」我回。
打開合約，紅圈圈住A、C條。字細密，抽一頁過嚟望，發現最後一頁角邊有指紋污漬。
「呢粒指紋唔係死者，即刻send比法證比對。」
我zoom大檔案，細細聲。
再check信件，第二頁好明顯有小朋友手畫。應該係謝家彤畫返隻牛，隻角被人用紅色鉛筆塗大。
我擺落手機，Send比芷盈。「你幫我問問家彤，呢幅係咪佢畫？ 紅角係咪有特別意思？」
芷盈快快回。
「佢話紅色代表危險，角大啲會保護自己。啲細路心事深。」
我save返畫像副本，寫Note。
「危象周圍加強，合同空位=疏漏，畫角=警覺。」
檯頭擺返心悠細細佬公仔，我摸住，只係當普通玩具咁仔細研究。
....
九點前我正要出門，電話彈出馬浩然訊息。
「今晚CCTV會議唔駛着西裝，輕鬆啲。」
「好，我帶齊新Scan資料。」我帶住外套急步出門。
電梯內對住倒影，頭髮淋少少。大堂保安職員招手。
「郭律師今晚又辛苦晒，成日見你出出入入。」
「慣咗啦，世事一單又一單。」
街道凍風涼，踏落馬路一片積水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