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系列]野牛公憤: Case4.1:巷口尋影
法庭後巷
「阿葉,你依家攞完單準備走未?」我對住外賣店門口個年輕仔講。
「未呀,仲有幾張送去後面公屋。」阿葉低頭搵緊外賣袋,個樣有啲驚青。
「我想問你,前幾晚有冇去過新聚大廈?」我講住偷望下佢啲手勢。
「有呀,嗰邊夜晚成日落單,夜晚果單係一個女客人開門收貨。」阿葉語速快,雙手拉實背囊帶。
「佢有冇同你特別講咩?」我踏近一步。
「唔多講,我記得好急噉話快啲放低走,仲叫我唔好stay住。」阿葉閃咗下目光。
「嗰陣間屋企有無其他人?」我捏緊外套袋。
「見到道門內面有個男人,戴眼鏡著西裝,唔多郁,只係用手拎住份文件世界咁。」阿葉吞咗口水。
「你記唔記得個男人樣?」我問。
「都係普通白面仔,表情僵咗少少。話晒咁夜帶咁多文件去探個女客…唔似好人。」阿葉縮低身。
「你送完嘢之後有冇遇到奇怪人?」我再追問。
「我落樓梯時對面見到一個黑帽佬,好快行咗過,背住晒光。之後樓下有架白色私家車閃咗兩下燈。」阿葉對住地下講。
「留唔留到車牌?」我施壓。
「唔敢望咁清楚,黑夜烏烏,最大印象係副駕裂咗條花紋。」阿葉左右搓手。
「你有冇同你店長講?」我問。
「有不過啱啱走咗數單成日遲到,怕畀人炒…唔想多事。」阿葉深呼吸。
「唔使擔心,我唔會話係你放料。」我拍咗一拍佢膊頭。
「多謝郭律師,我阿媽都成日叫我唔好亂咁同人講衰嘢…」阿葉低頭。
「咁你開工小心,真係有咩再聯絡我。」我攞咗咭片畀佢。
阿葉合咗咭片放入褲袋,快快行咗入店,背影縮住背。
隔離士多阿姐睇咗我一眼。
「郭Sir,又查案呀?有排你查啦,條街夜晚咩人都有。」
「阿姐,今次新聚大廈又出事,你有冇見怪人行過?」
「有排啦。尋晚得個西裝友八點四十幾行咗入去,跟住又有條黑底褸男人靠門邊裝癲,搞到人心惶惶。」阿姐雙手插腰。
「兩個人有冇對話?」我望住佢。
「冇,但行路嗰種好快,一見我望就扭頭走。我都係隔玻璃望清楚啫。」阿姐搖頭。
「你有冇留意有冇私家車停門口?」
「有,架白車成日泊門口,好懶型咁閃燈。新車,仲閃過我老公架貨van。」阿姐比咗個古怪眼神。
「好,多謝你,有咩異樣即Call我。」我又記低。
「你小心呀,依家啲人唔識講義氣㗎。」阿姐甩咗袋零食去膠箱。
我快步穿出外賣店。天色將落,黃燈照住街口。
返到事務所門口,抹咗下褲邊塵。
經過茶水間,鄭楚儀坐緊窗邊。
「煒倫,咁夜返嚟邊度查線?」鄭楚儀嘗啖綠茶。
「外賣店同前線街坊,有啲怪人夜晚巡咗新聚大廈。」我搵低聲。
「成日衝住查,細路屋企唔駛理咩?」鄭楚儀望住窗外。
「冇辦法,證供多一條線條案有希望。」我攞起一疊新文件。
「唔係話冇希望,只係你太著緊,最後自己會崩潰。」鄭楚儀來回撚住茶杯。
「阿鄭,唔堅持住點行得過去?行一半就掉低啲人,點算公平?」
「現實唔止係公平,有時連安穩都冇。」鄭楚儀聲調平靜,茶水搖住圈。
「平衡啲啦,你老婆啲case你都有洽手過?」我問。
「間唔中啦,乜都要睇住生意先。」鄭楚儀望遠桌。
「但今單案乾手淨腳冇用,唔查清楚遲早爆。」我拍吓文件。
「唔反對你查,只係要諗多一層,唔好一把火燒埋身。」鄭楚儀看住我。
「多謝你提點。」我開門時回頭。
「煒倫,有事記得call我,唔好秘密自己頂晒。」鄭楚儀咬咗句,轉頭入電話。
我拉門出去。
電梯前遇見王梓聰,呆呆地攞咗幾幅文件跌咗張地。
「阿王,有冇搞錯,又唔睇路。」我執返張Scan副本。
「唔好意思,今晚爆case,公司問我deadline。」王梓聰衝口而出。
「scan完啲文件,過嚟用比對表抄埋記錄。」我指示下。
「收到呀,煒倫哥。」王梓聰快快行向printer。
出事務所門口,夜風帶咗點濕,天再黑咗幾分。
馬浩然打咗個電話嚟。
「我今晚返得遲,阿仔喺屋企又扭計。」馬浩然語氣憂心。
「唔緊要,你搞掂咗先Call我,一齊夾時間分析新CCTV。」
「昨晚飲多咗一杯,阿太鬧我話你哋律師都唔可靠。」馬浩然笑得乾。
「我哋兩個行業都淨打交,冇人講人情。」我答。
「等我先哄完屋企人,九點左右叫你。」馬浩然掛線前都唔忘叮囑。
乘的士行番去馬浩然屋企樓下,天完全黑埋。
屋苑窗全部亮燈,窗邊貼住卡通壁紙。
馬浩然開門見我。
「今晚嚟咩風?」佢叼住拖鞋。
「新合同發現有細路指紋,死者女可能涉案關鍵。」我脫鞋。
「飲杯茶?定攞啤酒?」馬浩然頭髮亂晒。
「茶啦,今晚唔飲酒。」我揀咗個小茶杯。
「阿仔去咗房做功課。」馬浩然望入房。
「今日屋企氣氛平定未?」我小心開話題。
「我太太仲嬲緊,話我成日唔陪屋企,冇溫情。」馬浩然苦笑。
「查案真係會影響晒家庭。」我認同。
「你覺得正義值幾多?」馬浩然一邊倒茶一邊問。
「有時正義只係未達到頂嗰秒鐘,搵唔到就係無力。」我慢慢呷咗口茶。
「正義呢個字愈嚟愈難講。」馬浩然嘆氣。
「今次你壓唔住怒氣?」我問。
「見嘅多,太多制度漏洞,對人冇保障。捉完放、放完又再捉。」馬浩然語調壓低咗。
「你會唔會想轉工?」我玩笑。
「轉去炒股好過啦,但我又唔忍心見到犯法都縮。」馬浩然攤手。
「屋企同人心都要諗埋一份,唔好成日將壓力留落份工。」我好平靜噉講。
「今晚飲啖靚茶,等家下細個出嚟先幫你睇新片。」馬浩然話。
我靠住火爐邊,睇牆上貼滿小朋友畫:有個牛場,又有啲黑白線條。
九點幾,林楚欣突喺WhatsApp「郭律師,有資料想私下同你兌換。」
「今晚可以嗎?」我打字回。
「夜少少出嚟飲杯嘢?唔想喺事務所煩。」林楚欣打咗open eye emoji。
「OK,尖沙咀等。」我send。
「阿浩,我夜少少出尖沙咀一轉,要交換資料。」
「你咪又搞化學反應。」馬浩然笑。
「你聚埋CCTV齊報告,我返嚟覆你。」我即捲返皮袋。
落樓時,馬太同兒子馬楠坐廳梳化,睇娛樂新聞。
我一個人行去尖沙咀,霓虹燈亮晒。
地鐵站扶手電梯滿晒人,每個手提袋撞來撞去。
夜晚十點,約咗林楚欣喺啤酒吧。
「郭律師,過嚟啦。」林楚欣鬆咗個馬尾,唔再咁正經西裝。
「今晚你搵我,係唔係有新成果?」我靠近佢。
「今日見完受害人家屬,文件比預期複雜,有幾份用咗外地仲裁機構。」林楚欣拍低包。
「我啲指紋分析早兩個鐘先出,死者女手指混咗合約副本紙角。」我拎出資料。
「我啱啱查法庭申請紀錄,發現陸文耀舊底有兩單金融糾紛都指向近親名義轉移。」林楚欣攞個小筆記本寫口供。
「證據就差個突破點,可以話家屬有磨心,但未搵到法例支撐。」我壓低聲。
「你見咗都知,制度一日唔改,咩都入唔到罪。」林楚欣飲完啤酒,打個呵欠。
「唔駛太快失望,呢啲漏洞合約只要再搵一個錄音證明有人輸出壓力就夠。」我試圖理性。
「你夠相信香港律政會告得入?」林楚欣望遠處。
「未必,但要做,等細路唔再話法律得個講字。」我口淡淡。
林楚欣雙手交叉,側腰望海。
「記得你幾年前鬥贏舊案都係咁拗?」她突然記起。
「都係,你同崩崩地咁講,記唔記得被告當場扔亂桌子?」我笑。
「細路話咩都唔驚,成年人才怕污名。」林楚欣慢慢講。
酒吧窗外大雨落下,地磚反光成一片水銀。
「我再搵李寶森幫手,佢可以出庭解釋漏洞。」我慢慢攪拌汽水。
「今晚我哋兩個都唔駛再忍,明明想爆鬧制度都上下噏下算。」林楚欣舉杯。
我啜一咗口檸檬梳打。
「天光前做晒野,家下一齊查,唔好畀漏洞大型溝渠咁大。」她一句直白。
「外賣店線人暫時守口如瓶,但今晚就快有新料。」我補充。
「等你update我一陣,你夜啲返屋企,再Send資料過來。」
「成交。」我起身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