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系列]野牛公憤: Case4.3:灰色邊界
# 第四章:灰色邊界
## 第二節 馬家夜話
我快步走返地鐵站。
夜色俾霓虹燈染得怪光,腦入面啲畫面一環接一環。想起馬浩然啱啱話今晚返屋企,話阿仔喺屋企又扭計。我撳咗WhatsApp問佢:「搞掂未?要唔要一齊夾新證據?」
馬浩然好快覆返:「過咗火,屋企人等我收山。今晚嚟我度飲杯嘢好啲。」
「得,等我過嚟。」我搭咗幾個站地鐵,出站都近十一點,影子拉到一地。屋苑冷氣廊閂咗幾格燈。樓下保安瞄咗我一眼。
「馬先生樓上十四樓呀?今晚有啲酒味早。」保安笑住講。
「行例啦,見鬼。」我舉手打個招呼。
上咗電梯,到馬浩然屋企門口。我嗌門。
「係我呀。」
「開門啦—入嚟坐。」馬浩然拖鞋聲由廳尾行過嚟,一手攞瓶熊貓啤一手搵腰包。
「今晚咩事咁chur?」我邊脫鞋邊行入去。
馬浩然坐咗落沙發,倒咗罐啤酒落瑤瑤碗。「搞唔掂阿仔,搞唔掂老婆,公司啲case又堆積。嗱,收山。」
「咁你都好過啲求其掟件西裝夜晚對住打字機算。」
「你唔好扮到正能量。」馬浩然啖咁啖咁啤酒,影子照入牆邊海報。
「馬楠仲唔瞓?」我行前望一望廳尾房門。
「suppose話做緊功課,實際等緊我出煙。阿太話我要多溝通下,淨係講case唔使生仔啦!」
「你今晚有冇爆?」我拎過茶几咬低半碟小食。
「差啲,阿太嬲到冇聲,食完飯扔低碗行埋房門。」
「咁頂呱呱。」我講住將資料袋放低。
「你睇啦,呢啲合同就係呃人入局。識得玩,啲漏洞攞嚟搵皮,不識就冇命守。」馬浩然手指抽緊,倒咗啲酒落本子。
「今晚驚唔驚下早有忠告,個仔俾你鬧完走埋房?」我惡作劇式問。
「衰仔悶啦,直頭話唔好做警察,個個都咁無力。」馬浩然聲變沉。
我斜望側面牆,貼住一幀細路畫。一隻牛頂住城牆,角都畫紅。「阿楠畫得幾鬼似。」
「阿媽佢成日要佢表現有禮貌話以後做醫生,我叫做人只係開心做咩就做咩啦。」馬浩然講到呢度,搖住個頭。
「咁你今晚有冇飲多咗啲?」我拎住啤酒罐笑。
「飲少少,發飯氣唔好比老婆知。」馬浩然坐低下身,手指搖咗搖。
我靠近佢。「你覺得,香港仲有邊個講正義?」
「你同林楚欣咁啫。其他全部撐住,一樣沒藥可救。」馬浩然笑出酒氣。
「制度稀巴爛,但小朋友細個都話要做Superman,唔通大個就要做牛?」
馬浩然兩眼發遲。「全世界牛都畀逼直到頂唔順,爆咗就收唔返。」
「點先唔爆?」我問。
「細路想問都唔敢問,屋企唔開心先搵朋友傾。大人齋忍,憋到成身病。」馬浩然手捉啤酒罐底。
屋企廳隔音唔好,走廊外面有對公公婆婆爭緊門口鞋嘅聲音。馬浩然望住天花板。
「你今晚講咩case咁多?」佢換話題。
「合同嗰邊開始現指紋,死者女謝家彤可能係關鍵。」
「你點睇?」馬浩然瞪住我。
「佢出現,又唔講清楚,多數冇自願性,有人逼過佢。」
「你覺得阿葉嗰邊,會唔會比人收口費?」馬浩然攤手。
「唔排除,外賣員做得耐,咩人都遇過。」我話。
「你咁搞,老婆都冇得照顧。」馬浩然低下頭。
「今晚你屋企成日有唔同聲音,唔怕比人聽到?」我問。
「隔音差慣咗,啲屋企事你見唔到咁多。」馬浩然起身拎紙巾擦咗手。
「你成日話正義,屋企都唔公平。老婆有兩份工,你冇幾多時間同阿仔傾偈。」我戳破。
「信咩都冇用,我想退休啦。」馬浩然虛咳。
「你退休做咩?」我好奇。
「去番新界種菜,做爸爸,做返普通人。」馬浩然苦笑。
「遲啲大家一齊養牛。」
馬浩然拎住枱角張畫。「細路畫都知有防線,大人連牛角都冇得揀。」
「就算有,社會一夾硬要你跟規矩,不嬲冇人理過你個人點。」我話。
「你最鬼多事,屋企你太太忍你,仲有心悠補鑊。」馬浩然搖咗搖頭。
「你啲物證解唔解到?」我拎返合約副本。
「外賣仔話有個西裝友拎紙,黑帽男樓下閃走。有冇撞到舊案個習慣?」馬浩然抄下notes。
「陸文耀慣用人代簽,contract入面有奇怪畫圈,佢一向唔親自出場。」我講住挑返文件。
「啲條款愈寫愈毒,乜名堂都齊。」馬浩然補。
「今晚你有冇開CCTV睇?」我問。
「開咗兩段,發現有車牌暫冇個牌主報失。不過隔籬小商戶夜晚有錄影,可以明日睇。」馬浩然咁安排。
「啲細證一加一齊先夠力。」我講。
「你太太啲學生有冇新進展?」馬浩然問。
「係有,家彤畫咗新牛,全部紅角,成幅畫溢曬火。」我補充。
「畫中有話仔,你要留意。」馬浩然提。
「死者女有冇提過金錢事?」我再問。
「社工話有暗示,有叔叔攞文件係媽媽屋企,但講唔出名。」馬浩然說。
「有冇機會案發前已經簽咗保險?」我問。
「據調查,舊年交過一次保費,但今單案未有受益人出現。」馬浩然翻文件。
「跟錢走最難。」我嘆咗吓氣。
「今晚你唔住低?」我問。
「今晚老婆大發雷霆,唔敢再搞。」馬浩然無奈。
「咁我收皮先,下次再一齊拆件案。」我企起身。
「等我送你落樓,飲多啲水。」馬浩然去雪櫃攞咗支茶。
「細路間房門冚得死死地。」我行過小廳時講。
「佢地仲細,唔會咁快理解你做警察嘅煩惱。」馬浩然聲線低。
「大人都只係知新例漏洞多,唔知點樣保護自己。」我開門。
「返到屋企細路見你,記得講清楚牛場有幾多出口。」
「行,下次幫心悠砌新城牆。」
落電梯時,屋苑走廊啲燈都暗咗。保安叔見我拎住合同副本出嚟。
「查咁夜,得閒真係要補吓身。」保安講。
「你老友搞掂未?」我扮鬼扮馬。
「今晚冇肚腩,明日再飲茶。」保安笑。
出到大門,車聲隆隆。夜雨剛收,馬路積咗層薄水,路邊花槽泥濘。
我沿馬路行,抬頭望舊式屋苑窗燈,逐間熄落。合同副本夾實筆記,啲指紋位置加咗幾條紅線。車頭燈照住牆邊寫住一行細字,水跡滲出裂紋。
我穿過行人天橋,一直行到地鐵站,腳跟喺磚面敲出啪啦聲。手機螢幕亮一下,芷盈Message:「心悠訓咗,畫左新野牛,叫爸爸明日幫佢砌牛城。」
我打咗「OK」字,手拉實皮包,踏入地鐵閘口。
等車時,隔離有對年輕情侶講細聲。車廂照明落係合約副本上,字跡含糊。列車進站,門一開,冷風吹出嚟,街外珠光閃動。
我一齊踏入車廂,搵位坐,合埋袋,望住街景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