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彤,啱啱食完嘢啦?」我將背包擺低,半蹲落梳化前面。

「嗯……」家彤微微點頭,眼神仲係好迷離。

「想唔想睇下牛場新積木?」我問,手指輕輕劃過枱邊。

「唔……爸爸話以後唔返嚟……牛場冇咗……」家彤聲音淡淡,好似飄遠咗。

「阿媽畫咗啲咩俾你?」我將枱上的信紙攤開。





「紅牛角。」家彤答,手撫過牛角邊,「阿媽話紅色先保護到人……」

「你仲記唔記得阿媽講過啲咩?」我點頭,輕聲講。

「阿媽講,有壞人上嚟唔准我開門……」家彤繼續細聲細語。

「啲細路日日淨係畫畫、喊啫,有咩用?」謝偉達攤大手。

「你尋晚瞓得點?」我轉至謝偉達。





「邊瞓俾人啊!成晚發夢都要查案!成日話有證據,警察淨係識封鎖現場——咩都冇追到!」謝偉達舉高手掌,粗聲粗氣。

「依家法醫報告嚟咗。」我拍下信紙,「話死者有唔同程度傷口,唔係一時受傷咁簡單。」

「咁講嚟講去都係嗰句—你哋搞唔掂!」謝偉達退後一步,撼下牆。

「今次有新證據,合約副本有你阿妹、家彤嘅指紋。另外發現現場有第二個男人嘅鞋印,唔係死者屋企啲鞋。」我話。

家彤拗緊公仔耳仔。「阿媽唔想我喊……」





謝偉達踢開細櫈:「查!查咗半年!985都未查到咁細路畫咩牛角!有無搞錯!」

「我了解你憤怒,不過依家真係要再入警局交新證供。」我將信紙疊埋。

「你可唔可以唔再叫我返署?搞到樓下街坊誤會我係嫌疑人咁!」謝偉達拳頭握得實。

「今晚法醫要見你,解釋埋創傷來源再出正式報告。如果你唔去,冇人知你屋企點搞成咁!」我講。

「我去又點?成日都话等醫生等法證…等咗咁耐,屋企人都死咗一半啦!」謝偉達話到委屈,拳頭拍落飯枱。

家彤嚇一跳,手裏公仔跌咗落地。

「我跟住你落樓。」我執返公仔遞返家彤。

「我都要睇住你點講!」謝偉達捲起外套,蹬蹬腳行向門口。





我拉一拉信紙,摺好牛紅角畫,收埋文件。「家彤,要唔要我搵心悠同你玩積木?」

家彤望住地面,輕輕搖頭。

「咁你留番喺屋企,阿叔同你爸爸一陣返嚟。」我摸咗咗佢頭。

謝偉達喺門邊等住,眼神恨恨地。

落樓梯個陣,燈光閃閃爍爍。謝偉達喃喃自語:「今日最好有交代,唔係我真係要出聲啦!」

....

警署大堂冷氣大得可以劈坐,人影稀疏。黃兆鋒等喺接待處,見我地入門,擰一擰眉。





「煒倫,咁快返嚟,資料齊晒未?」黃兆鋒拉高聲線。

「有多份新信紙,合約副本同現場鞋印都有進展。」我遞咗件膠袋過去。

「死者家屬今晚情緒失控,要唔要休息先?」黃兆鋒問。

「唔洗!咩都經歷過,問啦!」謝偉達雙眼微紅。

黃兆鋒轉身叫法證何翠華。

白袍法醫步入會議室,攪下膠手套。

「啱啱做完新組織化驗,死者左額有兩條不規則傷痕,一粗一幼,相隔約一小時形成。」何翠華將報告拍落枱。

「我啲家屬唔會畀人推撞死架!」謝偉達抽長呼吸。





「現場衣袖纖維,包括一條鞋印,非死者家屬尺碼。」何翠華攤開鞋底照片。

「同市面邊型號近?」我湊近。

「屬運動鞋,尺碼四十三半,市面賣點少。」何翠華壓聲。

黃兆鋒夾咗本資料夾:「調查現場指紋,案發時發現死者女細指紋、死者與一不明男士、還有現場合約副本上都有。」

「指紋比對去到咩程度?」我追問。

「現符合一男子初步輪廓,警方資料庫搵緊交叉紀錄。」黃兆鋒答。

「有冇發現真兇?」謝偉達搲住頭髮。





「唔足夠,案由疑點轉為刑事搜查,但證據仲差臨門一腳。」黃兆鋒務實。

「大佬!死咗人都未夠證據?合約副本都係指紋,鞋印都夠啦!」謝偉達重重撻枱。

「警方應可以封鎖主要出入口,查所有涉案者紀錄。」我向前一步。

「依家已通知地產管理處交監控;法醫組研究DNA,冇漏間屋現場。」黃兆鋒手勢清晰。

「要查就快查,唔好又話差啲咁joker啦!唔係嘥人生命!」謝偉達照爆叫。

馬浩然推門入嚟,拎住一大杯苦咖啡:「謝生,擔心有理,但警方都要跟程序走,冇走數。」

「程序!程序!都話咗幾多年!」謝偉達將雙手交錯。

「同你講,今次我地真係查多幾步,合約副本上仲有山寨仲裁機構痕跡,地草根社群好多類似case。」馬浩然分析句句有力。

「條友個個坐監都冇!」謝偉達語重心長。

「要足智能夠入罪,你估法庭唔係講咗出去唔使負責咩?」馬浩然放低杯,望我。

「山寨仲裁組織無牌經營,條款含糊,有機會違反《刑事合約條例》。」我靠近解。

「所有證據需法庭認可才可起訴,死者女情緒未定,勿強行問口供。」何翠華再補一句。

「全世界都係講規則,唔係救人!成日叫我冷靜,個條命點救?」謝偉達怒斥。

「你家姐啲信,字裡行間講到明有人逼過佢,呢點會記錄落警方報告。」我靠過去。

「嗰啲紅牛角畫又點解?」黃兆鋒舉手問。

「畫代表危機,細路心理大受打擊。」我回,順手攤多一幅畫仔。

何翠華掃過畫,「建議交心理師,法醫判定可作輔助證據,非單一死因。」

會議一時靜落,只餘外面打字聲。

「你哋查咗咁耐,仲未可以告人?」謝偉達生硬。

馬浩然雙手一攤:「陸文耀嚟緊傳召問話,地產集團資金流有新證據,但要同時等法院批。」

「咁我屋企今晚仲要瞓唔瞓?」謝偉達戳住空氣。

「今晚唔會拉人,你自己返去陪家彤先,朝早警方會安排保護巡邏。」我撫佢膊頭。

「要係因為我鬧得多先至搞?」謝偉達懷疑。

「家屬疑慮警方明白,不過要依法做事。」黃兆鋒禮貌地。

「你哋不如齊齊搬過嚟助守。啲所謂公義,個天知你地咩搞法!」謝偉達彎身執資料袋,大聲講。

「今晚要唔要留低?」馬浩然再問。

「唔駛!我返去照顧阿女,等你地交差。」謝偉達轉身,鞋跟撞到門框。

外面冷風灌入,門邊互通道上一片暗影。

....

會議剩番我地幾個。

「煒倫,今晚要整理現場證據,合同副本、紅角畫全部要記錄。」馬浩然遞紙過嚟。

「家屬發火係意料之內,你明天跟進下心理師口供,咁啱今日心理師已經聯絡學校。」黃兆鋒講。

我點點頭:「合約副本上既鞋印、指紋同信件,必須齊齊入卷宗。」

「有冇覺得今次案同舊年青馬沙田債務自殺case有幾分似?」馬浩然問。

「都係一樣,表面合法,實際一直有人利用法律空隙推人下去。」我低頭。

「識玩漏洞最終先活得大。」馬浩然嘆口氣。

「今晚ITS同法證會對比所有新發現;林楚欣明日入紙申請討論新證據。」黃兆鋒跟進話。

「家屬爆到咁,會唔會有人滋擾?」我問。

「夜間巡警會加派人員;阿森叔律師今晚都話支持你,明日一齊補堂審合同。」馬浩然講。

我執起信紙、畫紙、「野牛」紅角,裝入物證封套。會議室冷光映落大理石枱,一疊又一疊資料躺住。

馬浩然拍拍我膊頭:「今晚分工清楚,先處理主證據,記錄每個細節,明天朝早再戰。」

黃兆鋒將最後一份法醫報告合埋,遞番物證鎖進櫃。

我執好皮包,壓低聲講:「今晚到此為止。」

大家逐一離開,會議室鐵門關實。

我過出大堂,夜風吹過,地板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