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彤,肚唔肚餓?今晚有冇想食嘢?」我蹲低喺謝家梳化前,輕聲問。

「唔想食…」家彤攬住公仔,對住電視機背面呆。

我挪近咗啲,想轉開話題。
「阿媽畫咗隻紅角牛畀你,仲有冇同你講咩?」

「阿媽話…牛角可以保護我…阿媽想我唔好喊…」家彤睇住公仔,兩隻手撫個角。

「阿媽話…要有牛就唔會有壞人入嚟。」家彤聲音細細,幾乎聽唔清。





我輕輕點頭。
「你有冇見過有叔叔上嚟搵阿媽?」

「有個戴眼鏡叔叔…黑色褸…拎咗份紙,阿媽見佢好驚。」家彤答。

謝偉達行過嚟,突然將煙盒撳落枱。「你哋問極都係啲咁嘅嘢,查到咩結果未?」

我望住佢,盡量唔起衝突。
「阿達,依家啲線索明顯多咗,警方就嚟約人錄新供,你放心,唔會亂嚟。」





謝偉達一攤手,聲帶明顯激昂。「放心?你咁耐都係同我講依啲!屋企成日有人行過門口,我成晚都托住家彤唔敢訓!」

「我同你講,成個制度就係咁,邊個會理死咗幾多個平民?有錢就行得快,窮人死都唔理!」謝偉達聲量升高,眼神死咬我。

「證據而家進展得快,法醫啱啱新出咗報告,警方會再比對,多咗指紋、鞋印——」我補充。

「你哋警察律師成日話有進展,家人死咗點樣算交代?」謝偉達高舉手,撳住額頭,猛拋膊頭。

「今晚法醫要見你,齊備證據,個案再有新突破。」我出聲。





「我都唔想再返警局,次次返就只係入房,一句個案進緊展咁打發我。」謝偉達對住我,雙手叉腰。

「我可以陪你過去,今晚當住你面問晒所有問題。你想點都同步問馬浩然、黃兆鋒——」我話。

「得啦,你一齊過去,萬一再唔郁,今次搵記者幫手!」謝偉達一捏拳頭。

我搦實所有信紙、合約副本,拉住門把手,回頭望家彤。「家彤,阿叔幫你睇住,聽晚返嚟同你砌牛場,好唔好?」

「嗯……」家彤拎住紅角公仔,眼神內縮,不敢望門口方向。

我同謝偉達一齊落樓。走廊燈光擦過佢塊臉,啲鬍渣生硬,嘴角抽動。

街外汽車聲遠,街角等紅燈位,謝偉達氣未順。「你今晚講清楚啲,唔好再拎官腔同我講正義——冇意思!」





「明,我唔會迴避。」我扶吓皮包袋。

步行到警署,夜晚冷氣直劈。過到前台,見到黃兆鋒同馬浩然等喺值班櫃。

「煒倫,阿謝嚟咗。今晚有新消息,入會議室再講。」馬浩然攞實大膠袋文件,語氣利落。

我抬手示意。「謝生今晚情緒唔易控制,你哋多啲體諒。」

「張枱上新化驗報告要逐條過,等多個人記錄口供。」黃兆鋒話,聲音平淡而低沉。

入咗會議室,四面牆一格格,冷光熄滅。謝偉達攤坐長椅,雙手十指交疊,不時搓手。

何翠華法醫著住白袍,望住電腦monitor。「死者左額有雙重傷痕,先撞後壓,再跟第二輪創口。手臂上有防禦傷,對應刑事推撞冇可疑。」

「你講咩先撞後壓?」謝偉達搭嘴。





何翠華抬下手,沉著講。「第一下係鈍器,第二下有鞋痕,應有第三方現場推動。」

「即係唔係自殺?」我發問。

「非單純自殺,亦未完全排除過失致死。」她講。

「你哋查到咁耐,兇手都冇捉到,咁叫查咗咁耐?」謝偉達拍咗桌。

黃兆鋒將合同副本推過嚟:「A款指紋明顯出現三組新DNA,死者女細指紋都留咗紙角上。」

「我阿妹死咗要逼佢個女留指紋咩意思?」謝偉達面紅耳赤。

「證據上合約簽署時,兩個人同場,意味案發當晚細路都在現場。」馬浩然補充。





「如果咁算,兇手當面做事都唔怕留證?」謝偉達堅視。

「合約副本仲有紅角牛畫,心理專家話細路出現長期恐懼感。」我挪近文件。

「講啦,成日話要證據,明明知邊個做又唔捉!」謝偉達帶咗沙啞。

「主嫌陸文耀被要求明日回警署,今晚搜查資金來往及前後矛盾口供。」黃兆鋒有條不紊。

「你估佢會認咩?」謝偉達眼微發亮,「佢咁多公司條友層層過橋,你哋查得出又點?」

「配合證物、交易、鞋印,追得佢到唔肯出場都冇甩漏。」我擰低頭睇實台前所有紙張。

「依家啲程序查極都查,最後唔係嗰幾個字:證據不足。」謝偉達冷笑。

馬浩然吸咗下苦口咖啡,合起公事包。「阿謝,法庭有時真係要全部文件齊晒先有力。唔係冇心查,係證據要過所有法醫程序。」





「公安、法醫、律師齊曬人,都講唔出一句有用。」謝偉達瞪實大眼。

「死者家屬情緒爆發,我完全明,但現階段每一份證據、畫紙、指紋、合同都再重覆一次流程。」我語調冇大起伏。

「你睇吓啊警官,呢啲制度守幾多年?殺死人冇事,細路喊到聲音都冇,個天都睇唔過眼。」謝偉達手背碌緊青筋。

「我哋今晚的確係收集晒最後一輪證據,明朝上庭前同步將校方、社工、心理師報告一齊提交。」馬浩然盡量保持冷靜。

「你問下喇,你問下法醫,需唔需要搞到冇人肯承認唔公平!你哋又唔受壓力,我日日見住家彤喊醒!」謝偉達攤開手。

何翠華微微點頭:「細路心理反應係本案輔助證據,協助解釋死者情緒。」講到呢度,她又指出畫紙牛角處紅印同手部掌痕。

「我哋調查每一環,除要保死者家屬安全,亦要交代所有法律程序。」黃兆鋒再強調。

「啲畫紙、細路畫,契約,仲有冇用?兇手照出街,家屬自己過世你哋又話照程序。」謝偉達咬緊牙根。

馬浩然合咗檔案袋,語調拉平一分。「今次有新突破,下星期法院審訊。警方重啟搜證,律政司正式跟進。」

「你要我再信多次制度?下一個死有冇人會理?」謝偉達半步向前,情緒又高漲。

「死者家屬處境特殊,警方會加派巡邏,社工會再協助細路。」我慢慢講。

「你話咩都要證據,我想睇下即使證據足夠,有冇法官肯判刑!」謝偉達自嘲。

黃兆鋒用手壓低桌,「本次羈押通知已備,下星期會即時出拘令。」

「好,我想等你哋做晒所有嘢,我唔信一日唔使監等。」謝偉達坐返落椅,雙眼空洞。

一時之間,房間得返冷氣聲。

馬浩然打破沉默,「煒倫,你尼反應如何?」

我合埋筆記,將所有合同副本、紅牛角畫、心理報告齊齊疊好。「所有文件已備,明早一齊交卷。」

謝偉達冷冷地講:「我得你信,其他人我唔信。」

我坐定定等齊人散會。

...

臨離開前,謝偉達最後攞起啲畫紙搓下手掌。
「阿媽死都保護唔到個女,你哋做律師、做警察,到底幫到幾多?」

我睇住佢眼,冇即時回應,只係將畫紙重新放返枱面。


我合上物證袋,跟住大家步出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