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系列］野牛公憤: Case6.2:邊界生活
「小琪，今朝有冇時間傾下？」我搵住社工中心門口攬實手機。
「得啊，咩事？」翁小琪聲線有啲疲憊，背景傳來打字聲。
「有個外賣員阿葉，啱啱查緊案，想問下佢背景同你有冇咩交集。」我低聲。
「葉頌恩？有啊，佢係我哋服務名單上，成日自己走嚟搵我傾計。」小琪側身比我撳門入會議室的位置。
「我嚟咗社區中心樓下，係唔係可以即入去？」我問。
「得，等我落黎帶你上五字室。」小琪快速回話。
唔夠兩分鐘，小琪著件粉藍色Polo出嚟，手攞住資料夾，目光帶點焦慮。
「入嚟講啦，中心今日啱啱有新移民搵我幫手，地方有啲亂。」小琪領住我行過條深長走廊，經過幾間玻璃間隔房。
「唔緊要，我方便就得。」我順便瞄咗幾眼門裡啲社工正在同家長圍圈。
「阿葉有冇咩緊要事要幫？」小琪坐低一張橙色膠櫈，合上膝頭上的筆記。
「最近有宗命案案發地點附近就係佢夜晚送餐嘅範圍，佢份人好驚事，好似成日避警察，你見佢有冇特別反常？」我攤開成本筆記。
「佢屋企環境麻麻，單親家庭，阿媽做散工，佢廿幾歲唔係讀緊書就跑外賣，基本唔同人多講嘢。」小琪語速無停。
「我同佢傾過幾次，但佢啲情緒轉得好快，時時低低下，話自己有啲秘密唔敢講，驚俾人追數。」小琪望咗我一眼。
「佢有冇試過俾人威嚇？定係有邊啲古惑友纏住？」我問。
「上個月同佢阿媽傾過，話有班青年夜晚圍住劏房大堂，試過拍門，阿葉成晚唔敢訓。」小琪皺眉。
「咁你覺得佢係唔係查案有關，有咩會想幫警察？」我問。
「佢驚留名，好怕上警局。我地之前俾咗佢法律援助資料，佢又唔去申請，話煩親阿媽唔好。」小琪交叉手指。
「有冇啲生活困難你幫過手？」我問。
「有，有次佢個App無法交住屋費，我申請緊一個救濟基金遮住佢租金；但主要驚畀人知佢帶住條案線，人地會報復。」小琪搓咗下手。
「有冇咩特別朋友？社工組啲case有無記錄？」我查啲表格。
「舊年拍過拖，女朋友係夜校返學，兩個都唔多見面。平時主要靠外賣店長、社區營養師關照。」小琪細閱下成份服務資料。
「佢有冇健康問題？抑鬱呀焦慮嗰啲？」我小聲問。
「診斷未做，啲表徵明顯，成日唔想見人。上月話想轉工，但又話搵唔到新地方。夜晚送餐啲單又成日比人cut，自己壓力大到唔知點算。」小琪語氣拖長。
「最近你有冇聯絡過佢？」我問。
「前日WhatsApp佢叫佢返中心，佢話冇空，可能怕受牽連。」小琪語氣細左。
「你覺得我搵佢傾有冇問題？」我講。
「可以，你出面查案咁多，不過要小心啲唔好嚇親佢。阿葉最怕人講『證人』兩個字，佢會彈開。」小琪舉手指。
「我會溫柔啲。」我話。
「阿葉啲生活一線生機就靠啲外賣單，加上間細屋仲要供住阿媽。佢夜晚返屋企經過新聚大廈條巷，自己都唔夠膽慢行。」小琪嘆咗口氣。
「有冇講過命案附近有冇見到啲咩？」我問。
「佢有一次暗示話夜晚見過白衫男人入屋，仲有架白車閃咗兩次燈，但話唔想幫警察。」小琪摺紙巾。
「日後如果佢有咩想透露你覺得點幫？」我問。
「我可以暗地裡協調你哋見面，唔會單刀直入。」小琪聲音平和。
我攤出一張咭片。
「如果阿葉信你，請幫我安排一次非正式晤談。佢可以唔用真名，只係講佢見過咩。一切私下進行，冇人會追。」
小琪點頭收起咭片。
「我識得交代。」
「阿葉啲外賣Job係唔係真係得外賣店一份？有冇兼職？」我想諗清楚問多一句。
小琪搖頭：「得嗰一份，朝早外賣，夜晚咪送餐仔。其他就係陪阿媽睇醫生、排街市。」
「咁簡單，社署有冇同佢阿媽申請長者津貼？」我問。
「有，但批得慢，佢阿媽牙骨痛，唔識用電話申請。」小琪嘆氣。
「阿葉屋企有冇出入啲古怪人物？」我問。
「偶爾有陌生男送外賣上樓，有次社區警務組順便查樓層，阿葉驚到即刻匿去廚房。」小琪眉心深鎖。
「佢係咪一次都冇協助過警方？」我捉住點。
「有睇過警局出嗰啲徵集線索海報，但冇主動去，怕秋後算帳。」小琪話得直接。
「你會點安撫啲咁驚青青年？」我偷笑咁問。
「我同佢講，協助調查唔等於要出庭，一切名單保密。佢最緊要唔好想太多負擔，我啲話都係鼓勵再鼓勵。」小琪語音溫柔。
「你估啲社區青年遇事唔想話畀人知，係天生驚定時代唔想認？」我八掛咁問。
「一半一半。有啲人真係受壓，有啲唔信制度。絕大部份係冇信心話自己講咗有用。」小琪口吻誠實。
「咁，假如下星期要你做協調員，安排我同葉頌恩傾偈，你覺得一齊嘅效果會點？」我想掌握啲signal。
「我預早鋪個安全網畀佢，搵地方避開所有警車、律師牌、攝錄機，再三保證佢講乜都唔會外流。咁就穩陣。」小琪揚眉。
「你文字處理快，咩時候最好？」我問。
「夜晚佢收工後，上星期約六點半至八點最好。」小琪對時。
「收到。我搵時間聯絡你，你幫我同阿葉Set埋見面位。例如外賣店附近公園，唔使正式。」我話。
「冇問題，有咩就Call我，咩時候都得。」小琪攞起袋。
「多謝你，小琪。」我自動起身。
「唔使客氣，你幫咗咁多人，我哋做社工都唔想街坊掉低自己人。」小琪笑住拍我膊頭。
我推開門出中心走廊，身邊一班青年坐唔同色膠櫈低頭玩手機。外面陽光落入狹長走廊，啲地板反光淡淡。
出咗街口，WhatsApp再彈出小琪新訊息。
「葉頌恩今晚約七點半收工，睇完你Message會考慮。」
我傳個OK手勢Emoji比佢。
啱啱橫過馬路行向茶餐廳，未入門已見阿葉遠遠行過來，頭望低低。
「阿葉，有冇時間傾一傾？」我主動擋住佢路。
「郭律師？你係咪想問舊日啲事？」阿葉聲音細細。
「係呀，唔使緊張。我同你講，社工話你辛苦，咩都幫到會幫你。」我慢慢行入對面無人站亭。
「係…但條巷啲事…我驚講多會連累屋企。」阿葉碌埋手指。
「唔會，有咩同我講就得。」我用手掂下椅背。
「得啦，你問啦…」阿葉抬頭，兩隻手鬆落背後。
我打開筆記簿，抄下日期、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