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葉攞住部手機,手指抖住搓screen,舉頭望住前面馬路。「郭律師,係你啊?」阿葉講,聲帶有啲沙。

「係,我想問你頭先夜晚新聚大廈附近,見過啲咩?」我先著聲。

「其實…我果晚仲喺啲訂單嗰邊慢慢送,有咩事就快啲走人,唔敢瞓啦。」阿葉收埋電話,縮低膊頭。

「有冇見過白色車?」我低低聲。

「見過,好多次,成日飄嚟飄去,車牌都冇記住。不過啲車每次夜晚都閃燈,好驚咁。」阿葉頸頭汗滴滲埋出嚟。





「你嗰晚送餐俾死者,佢面色係點?」我問,臉貼貼咁望住佢。

「死者……佢開咗門,眼大大咁望我,啲手震晒。收完餐話多謝,之後成間屋冇燈,後面廳得個男人坐住。」阿葉兩手拉緊啲膠袋帶。

「嗰個男人個樣你見過未?」我再追。

「見過,都係戴眼鏡、唔多講嘢,不過今日喺街頭又撞到佢,佢望住我,冷到全身起雞皮。」阿葉鼻腔打咗個啜。

「佢有冇嘗試同你講嘢?」我托起下巴。





「冇呀,佢企咗喺玻璃門後面,成個人影熄咗燈咁,啲手指好長,攞住一大疊紙。」阿葉話到低細聲。

「見到佢係有威脅定定?」我再壓低音量。

「唔敢講…但我放低飯盒就想走,驚被人記樣。落樓時聽見樓梯口有拖凳聲,大約有第三個人行過…」阿葉話完舉起手搓吓鼻。

「你有冇聽過啲咩聲?」我挑眉。

「聽到,有個女人細細聲喊:唔好逼我啦、放咗我女得唔得…」阿葉啲腳喺地下踭起嚟。





「夜晚返屋企有冇人跟蹤?」我追落去。

「唔知,我成日行去士多對面shortcut,有時見到有幾個男人飲住啤酒瞓門口,我都唔敢望。」阿葉雙眼頻閃。

「社工同你講咩?」我輕輕問。

「小琪姐姐成日叫我唔好事事都縮,好多時都話冇事唔好亂望人,怕有人搵我報復…我阿媽屋企成日關實窗。」阿葉攤咗手。

「而家有人同你講過要交證要出庭冇?」我留心足夠細節。

「啲警察有搵過我,但我都唔敢講太多。怕畀人話多口,之後我冇再落外賣單咁密。」阿葉夾咗下膝頭。

「你會唔會諗住搬走?」我一提。

「想過啦,但我阿媽行唔動,又冇錢交貴租,啲屋企人又唔多出聲。」阿葉眼神閃添。





「你今晚會唔會再送去新聚大廈?」我問。

「好少啦,得啲熟客打電話我至應。夜晚八點後我都唔敢入巷。」阿葉話完吞咗下口水。

我攤開隻手心。
「手上有冇見到啲咩怪痕?」我望住佢指背。

「之前送餐有啲男人捉過我手,問我識唔識邊個律師。」阿葉錯開咗視線。

「點講?」我追細。

「佢用腳踢咗我單車,叫我唔好乜都亂講,話我講多句會搗爛我部單車。」阿葉聲音緊。

「你會唔會影到啲咩?」我提細。





「我驚得一手汗,影唔到—只記得一個帶銀色手鏈。」阿葉用手比劃。

「你今晚返屋企啱唔啱路?」我問。

「會,但我成日reverse望住後巷,怕有人跟住。」阿葉聲揚高少少。

「要唔要找警察護送?」我提。

「哂啦…唔想搞咁多事,驚人話我賴皮。」阿葉表情僵硬。

「唔駛驚,社工小琪會支援你。查案就交返我地搞。」我平語。

「多謝郭律師,唔係你我真係唔識點處理。」阿葉急快地鞠低頭。





我將咭片放佢手心,「有咩事即call我。」阿葉收埋咭片,舉手點頭。

佢揹起背囊快步行出街口,留番細細個影子拖入霧氣燈光入面。

* * *

外賣店廚房啲燈光反映落地板,黃曉芙搵住濕布抹櫃面。「咁夜仲查咩?」黃曉芙停一停。

「想了解下新聚大廈啲住客,屋企有冇見過幾個生面口客入店?」我迎落門口。

「最近有個瘦削男人,每次埋單都問啲好奇怪嘅話,又唔同普通客交談。」黃曉芙一手插腰。

「咩特徵?」我追住。

「眼凸鼻尖,成日西裝整齊,一到就望窗外,再快快拎包走。大部分外賣佢都唔食,只帶走。」黃曉芙話。





「有冇人攞資料叫你收埋定送出?」我問。

「冇,但偶爾有信件同外賣單夾埋,又唔落名。」佢挑高眉頭。

「邊個客最常夜晚落單?」我刻意記低。

「新聚、嘉麗大廈啲戶主,主要係樓下士多、附近打散工嗰班,間唔中見到小朋友上外賣店幫收舊包裝箱。」黃曉芙答。

「咁啱認唔認得阿葉啲手腳?」我壓細聲。

「佢份人唔多講嘢,不過夜晚行過就收下枱,成日用帽壓住個頭。近排唔敢幫多單,驚夜歸遇多口人。」佢聲輕。

「你哋最近有冇啲外賣單畀人改咗送貨時間?」我問。

「有,一兩單送去新聚出口,埋單電話寫得亂晒。啱啱保安都話夜晚唔夠人巡樓。」黃曉芙拓實收銀臺。

我搵住店外shelter抽口風,腦中重組阿葉講過啲細節,都清楚死者遇壓力時,有人同時出現現場。

* * *

出返外賣店沿馬路行,撳電話叫咗的士返事務所。返到樓下,氣氛特別壓。大堂保安招咗手。

「郭律師,今晚又捧住咁多份文件,辛苦晒啦。」

「多謝你啊,呢單大案文件多到收唔切。」我入埋升降機。

行到事務所,辦公室仲有LED燈未關,王梓聰一身西裝,低住頭篤快key盤。

「王仔,今晚見你又OT?」我行到佢枱邊。

「真係唔好意思,頭先scan咗啲合同副本,發現有一份寫錯咗party名,差啲send出 Court。」王梓聰手指震震。

「邊份錯咗?」我問。

「就係死者生前最後一份,入面將陸文耀名打漏一個字母」王梓聰攞起件副本,圈咗紅字。

「正副本一齊錯?」我聽完低聲。

「都係,打字員scan錯咗兩次,仲要upload左server,呢份參差。」王梓聰用力吞口水。

「咁即係合約正本同法庭收副本有出入?」我再搵文件。

「現場副本攞唔到,一切要靠scan件核對。」王梓聰稀咁講。

「邊個最後負責核?」我望住份notes。

「印件我校過,但真係攰咗。今晚返去諗吓會唔會影響證供力。」王梓聰雙眼紅。

「唔緊要,你send比我再核一次,唔好再錯。所有文件要執多次backup。」我話。

「收到。」王梓聰開新支USB copy,再批過畀我。電腦Data夾跳一跳,齊齊download最新scan。

我坐返自己位,拉住件副本掃左掃,逐條核落去:「A欄party拼寫、B欄合約編號、C欄身份列錯、D欄簽署留白……」我邊讀邊圈紅。

「王仔,Scan backup未?今晚記住更改所有副本啦。」

「會啦,冇事我返屋企頂咗先,太散。」佢話完,背包都未合實,已經打錯兩次卡。

「慢慢返。」我幫佢關機。

事務所走廊空蕩,冷光射住玻璃。樓外雨水仍落,地面一層水紋,街燈映影,檯頭上文件副本未乾,牛型印章仍係文件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