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葉,今晚收工記得直入地鐵,千祈唔好再行後巷。」我啲手指揸住部舊手機,企喺外賣店門口一句接一句咁叮囑。對面條馬路,明明早啲仲有架白色私家車喺度,燈光閃閃,家陣盡然熄咗,死都唔郁,明顯有人等人。

「知啦,郭律師,你自己都要小心啲。」阿葉嘅聲音細細哋,頭低到掂住胸口,個背包膊頭帶幾乎俾佢捏甩。

「啲人使唔使踩到你咁埋,成日問唔問長問短?」我微微郁左下身,假裝望雜貨舖,其實一直留意緊巷口。

「嗯……近排冇咁嚴重,但尋日真係有個大男人走咗入嚟,買支水都問起你,佢話點解成日見你出入咁多次。」阿葉答得咁細聲,語氣都透緊壓力。

「咁你答咩?」





「我話你唔做外賣啦,專專畫嘢幫人。佢又冇再追住問。」阿葉眼閃一閃,啲手指郁嚟郁去,不停咁摷袋。

我見佢明顯有啲驚,個人不自覺蹲低多啲。「有咩風吹草動,第一時間搵黃姐。唔好死撐落街,有啲乜就打電話。」

黃曉芙本身後面廚房削蘋果,聽到我哋對話即刻企定定:「阿葉啲嘢交返畀我搞,今晚會加多舊木板鎖大門,萬一有事我同你齊齊出去先算。」

阿葉一句「哦」都唔敢講清楚,成個人彎咗身,冇咩反應。

我見佢咁憂心,安慰咁拍下佢膊頭:「啱啱有巡警喺邊巡咗兩個圈,等下我送你行一截路。」





「唔該……」阿葉嗓音弱咗半啲。

黃曉芙條視線其實一路都喺收銀機附近:「啱啱有婆婆行過,都問我識唔識夜晚出入嗰個著白褲男人,話眼神勁惡,一路無聲行嚟行去,望住我哋個舖頭。」

我插嘴問:「你揣摩下,佢似邊類人?」

黃曉芙面無表情:「冇汗水、冇油污,鞋係新皮鞋,點會落手落腳搬嘢啫。餐風露宿個啲唔會咁貪靚樣。」

阿葉攞緊餐袋,緊張到腳頭都快咗:「八點我就收工,今晚等黃姐執埋門一齊走。」





「係啦,行記得兩個一齊。」我點頭。

呢時街口隔住道門傳咗阿姐把聲嚟:「黃曉芙,今餐食咗未?頭先有架白車喺度兜完又兜,一直冇落過人呀!」

黃曉芙無無聊聊對窗:「你知啦,收咗門先安心,今晚煲湯留番有得飲先講啦!」

阿姐都冇收聲:「鎖門記住鎖到盡,唔係真係唔夠安樂!」

我示意個電話:「今晚新消息出我即刻update你哋,警署啲資料我會再跟進。」

阿葉見我收拾咗文件袋,忍唔住又拍我手臂一次:「知道,多謝你律師。」

我推門離開橫街,條街燈已經得返一盞微黃,對面架白色私家車又無啦啦閃兩下頭燈,出口都冇出聲,跟住慢駛咗多半段,定住唔郁。

我落樓梯,心中早就壓咗句:「今晚真係水深火熱,大家小心自己。」





轉角垃圾桶旁有人影一掠即走,嗰種快腳步我一眼睇出唔平常,但都唔理,直行去地鐵站。

...

返到屋企差唔多九點零,廳燈未熄。芷盈攬住心悠軟墊坐梳化,細路個頭貼到阿媽大腿,成個人半夢半醒。

「返到遲,你今晚竟然肯收早?」芷盈偏頭睇下窗外雨下得特別密:「屋企樓下多咗幾個人玩手機傾計,心悠訓下訓下都會彈起,佢話…想畫牛角保護家人。」

我搬低啲重文件,坐落去拉條細被,幫心悠蓋實。「今晚有巡警,啲人就算想搞事都唔敢。你唔好擔心。」

「你近排邊單難搞?」芷盈問得唔太響。

「外賣店啲人踩場誇張,次次都擺明係想試底線。」我順手拎嚟積木枱邊把長椅拖埋過嚟。





芷盈又補:「唔好再咁晚出入,心悠成日聽到鐵閘聲都會彈起身。」

「我離開返嚟都係你哋自己人啫,鎖定門就冇甩漏。」我輕聲應吓。

佢悄悄咁遞包薯片過嚟:「今晚冇煮飯,細路飲完奶食咗幾塊餅,有咩等我夜少少再煲。」

「正,夠用。等我報個case俾警署,跟埋資料先。」我當機立即開埋手機。

....

出門再拉實皮袋,檢查副本,比對A、B、C條款有無改動。信紙紅角牛圖,好新,油印有啲未乾,指紋新舊交雜。

「你今晚有冇離開過心悠身邊?」我又去問。

「都係同佢焗住一齊,細路訓覺都未放鬆過。」芷盈摸下心悠額頭。





「我落街見阿葉一轉就返。」我話,拎實外衣。

「小心。」芷盈冇再多嘴。

....

樓下市政大廈門口,警車真係巡過兩轉,風大到衣領罩唔實。阿葉企咗門邊一陣,望見我即行兩步埋嚟。

「律師,今晚條街靜到出奇,士多阿姐都早收埋,白色車識趣過檔,應該冇乜嘢。」阿葉兩隻手合住個手袋。

「黃姐落好門鎖?」

「早就鎖緊。」





「行啦,我送你行地鐵。」

兩個人都收埋頭,快步行過幾條橫巷,夜色愈來愈厚。士多門前舊貓貓車埋一邊,個飯盤都歪咗,地鐵站沿途冷冷清清,只剩下牆身牛角壁畫。

「冇事就返屋企,好好休息,有咩急call我。」我最後叮囑。

阿葉啲手指都微微震緊:「有你喺人情味都多啲。」

...


夜半十二點,返屋企見心悠訓到唔郁得,紅色牛角圖紙壓到成張被都係小手印。

芷盈端杯溫水過嚟:「今晚都算靜定?」

「外面兩架白車轉一轉,外賣仔新面孔踩過,警方已經有行動調查。」我答。

「聽日啲文件你親自送?」芷盈問。

「係,有人今朝影低scan copy想踩爆,我帶齊所有正副本上律政司見人。」我扯咗件薄外套過嚟。

「下下咁夜陰招多,幾時先查得完?」

「唔理佢,文件全部自有脈絡。」我收埋啲文件,熄燈。

...

凌晨三點,電話屏幕猛然亮起——警署短訊:「收到新匿名信,直指律師行有內鬼,副本scan有名有數。」

我窄埋眼分析住,窗外未曉天光。我打算即刻備份四份合同副本,電子file傳去律政司,再總結手寫記錄。


太陽仲未升起,成個城市好似浸咗水入面。合同副本壓彎咗件文件袋,枱頭仲有兩片落英未掃、杯底啲細沙未清。我蹲身拎起整箱證物準備開門。

門匙一扭,門邊個牛角磁鐵掛飾輕輕係咁郁。

樓下大堂一片沉默,連車聲都停咗。

我合實大門,落樓梯,行咗條長巷出去,唔覺得夜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