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軒睡眠破碎,一夜之間數度驚醒,腦中時而響起鏡子龜裂的脆響,時而浮現鄰居房間滲出的低泣聲。當陽光從窗隙灑落,他仍覺得自己懸浮在忽明忽暗的夢魘邊緣。清晨以冷水撲面,卻仍洗不去身上那層陰霾。

他望著那面鏡子,裂痕如蛛網蔓延。每當凝視自己的雙眼,彷彿就有另一個陌生的自己正骨碌碌地窺探,甚至從鏡面深處隱隱牽動某種幽微的力量。他拿起早晨順手從便利店帶回的小香皂,細心擦去裂鏡上的灰塵,看著鏡中支離破碎的倒影,苦笑一聲。

「難怪有些鄰居說,晚上絕不能對著鏡子發愣……」

他低聲自語,聲音如同晨光般微弱而黯淡。

他將桌上那瓶鹽巴放到窗台,象徵性地在窗邊與門框灑了一小撮。隨後收拾好底稿與筆記本,心中盤算著該找個契機與其他住戶攀談,蒐集更多見證。正準備開門時,手機忽然彈出一則訊息:「有空下樓喝茶——葉希璇。」語氣簡短,卻讓他微微一怔。





「她居然主動邀約,還這麼溫和直爽?」

葉希璇抬起頭,淺笑中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

「談不上休息得好,沒想到第一天就碰上大事——鏡子裂了,還聽到鄰居哭。」
子軒語氣中透著無奈,一邊說著一邊放下筆記本,坐了下來。

「鏡子的裂痕……」
希璇左手微微一收,眉間掠過一絲警覺。





「其實昨晚我睡到一半,耳邊突然嗡嗡作響,感覺房裡有人來回走動。下床查看才發現鏡面出現裂縫,那紋路很詭異,彷彿被什麼力量硬生生撕開一般。一時以為是太累產生幻覺,但今天再看,裂痕依舊清晰——您說,這算不算是一種靈異徵兆?」

子軒望著希璇,一半試探,一半自嘲。

希璇微微沉吟,語氣輕柔卻篤定:「鏡子在民俗中,是一道通往陰陽的門。尤其在被詛咒或執念凝聚的地方,鏡裂容易招來鬼魂,也有『留魂駐影』的說法。俗話說『鏡碎運破,魂碎影亂』。昨晚的動靜不只發生在你家,應該不是巧合——你要多留意身邊的異狀,最好隨身貼上這類護身符。」

她從筆袋中抽出一張乾淨的符紙,鹽與艾草碎末繪成的細緻圖紋,在晨曦下閃著點點銀光。

「謝謝妳——但妳真的相信這些嗎?」





沈子軒接過符紙,慎重地折好。

「其實是半信半疑。以前只當是都市怪談,但昨晚的哭聲、鏡子碎裂,還有樓道裡莫名的寒意……」
他難得流露真情,將壓抑已久的情緒輕輕吐出。

希璇微微一笑:「我算半個民俗調查員。若這類現象被多人見證,就不只是幻覺了。你只要記住,別讓鏡子正對床頭,也別在夜裡照鏡。」

「妳說得對……否則昨晚真怕照見自己身後多出一個影子。」
子軒苦笑。

「其實,昨天我也遇上了怪事。」
希璇頓了頓,輕聲說道。

「我房裡的小鏡子出現一道弧形裂痕,卻沒有任何撞擊的痕跡。更奇怪的是,一隻流浪小黑貓整夜蹲在窗外,像在看守什麼。」
她語氣輕柔,彷彿怕驚動了桌下潛藏的不安。





「妳也碰上了?說不定,這棟公寓的鏡子昨晚全都被『通知』了——或者,有什麼東西正試圖找上我們?」

子軒語氣中帶著一絲探險的興致,其實是想讓氣氛輕鬆些。

葉希璇略帶憂慮地點頭:「你昨天有沒有注意到,出事的房間門口大多貼著褪色的舊符?有些門縫裡甚至塞了鈴鐺、梳篦、舊照片。我查過這些細節,都是早年住戶用來自保的土法。」

「妳說得對。我搬進來前曾撒鹽做記號,但鏡子還是碎了——可見問題早已深入骨髓。」


子軒攤開桌上的筆記,記錄下剛才討論的重點。他原本打算保持距離、僅作閒談,但希璇的坦率與治學的嚴謹,卻悄然瓦解了他築起的心防。

「沈先生——不如今晚你有空的話,我們去附近的書店或圖書館,查查看舊報案記錄與地方志?我最近正在研究『契約』相關的都市傳說,民間相信這類詛咒必有起源,只要找出源頭,或許就有破解的可能。」

希璇側過身,目光誠懇而清澈,帶著期盼與合作的渴望,神情毫無保留,卻又異常認真。





子軒略一思索,心裡其實早已浮現「同意」二字。他本就不習慣獨來獨往、閉門造車,何況涉足靈異領域,無論是調查或尋求心理支持,有個人並肩作戰,總比孤軍奮鬥來得好。

「好,也許圖書館真能找到我們需要的資料。對了,你懂日文嗎?昨天我翻閱舊報和住戶遺留的信件,常見片假名與漢字混用的文件……」

「粗淺能讀一些,只要不是太複雜的醫學術語或古文,大致上還能應付。」

希璇嫣然一笑,宛如花蕊上的一抹朝露,清新而舒適。

「那你幾點方便?」

「下課前我還有兩小時自修,傍晚六點在公寓門口碰面,順路一起出發。」

兩人就此定下約定。空氣溫潤,晨光靜靜流淌,時光在寧謐中悄然醞釀著新的情愫。子軒一時有些出神——他發現希璇說話時,總會不自覺地用食指輕點咖啡杯的把手,語句精煉克制;每當談及靈異議題,她的眼神便會浮現一絲潛藏的脆弱,卻又交織著堅定的光。他想起自己過往的調查經歷,身邊極少遇見如此契合的夥伴,而這份理解,竟來自同一棟幽靜大樓、同一個深夜相遇的人。





「對了,昨天我撿到一則舊日記,上面寫著:『靈界契約——只要簽下便能與死者通信,代價是……』之後就斷了。你覺得,真有人碰過這種東西嗎?」

子軒把筆記本翻給希璇看。她仔細端詳每一行潦草的字跡,眉頭微蹙,食指在關鍵字上來回輕劃。「內容,這是典型的協約式詛咒。傳說一旦簽下契約,必定會有亡魂纏身。但或許破局的關鍵,就在於如何『毀契』——有些冤魂需要正義之人幫他們完成遺願,或找回失落的證物。」

她語氣從容,不帶一絲懼意,反倒像一名冷靜的醫師,正剖析一樁疑難雜症。那種沉著,竟讓子軒感到一種奇特的安全感。每當夜深人靜,理智與恐懼交織之際,這樣的清醒與理性,顯得格外珍貴。

子軒再次開口,語氣已與清晨初醒時截然不同。「內容,謝謝你——不管是符紙還是這些解釋,至少我不用再獨自摸黑亂撞了。」

「你也一樣——願意無條件幫忙調查的人,畢竟不多。」

希璇微微一笑,那笑容如黑夜中的一縷燈光,悄然驅散了些許陰寒。

這時,何婉秋端來剛炒好的蘿蔔乾,還有一小盅溫熱的百合糖水,語氣溫和地問。
「昨晚都沒事吧?這兩天門外的流浪貓叫得特別凶,我還以為又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靠近。」





「貓不是靈界的守護者嗎?聽說能避邪驅災。」葉希璇順口接話。

「話是沒錯……但有時候,牠們也像是在替人報信。」

幾人輕笑幾聲,氣氛也跟著鬆了幾分。

就在這再平凡不過的早餐時刻,沈子軒忽然明白——或許只要能與人分享一點心事,安坐在這樣的晨光裡,無論多少夜半哭聲、鏡裂怪談、契約之謎,都不再那麼難以承受。他心中再次確定了那個念頭:今晚,一定要和葉希璇一起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陽光再度穿破雲層,灑進低矮的天花板與剝落的壁紙之間。刺鼻的消毒水味、老舊公寓的黴氣、窗外的喧囂——在這一刻,全都被希璇語氣中的鎮定與溫暖,一點點地化開了。


這段屬於早晨的互動,不僅為詭異夜色開了一絲縫隙,也讓兩個陌生人,彼此成為可以依靠的戰友與朋友——甚至,還有更微妙的靠近可能。

「這該死的鎖怎麼又鬆了……」

夜深人靜,重光公寓多數住戶早已熄燈。三樓走廊貼著一條舊舊的LED燈帶,只透出昏黃光暈,斑駁地掃過階梯與牆腳的塵埃。吳永昌單手扛著工具包,另一手緊攥鑰匙,腳步刻意放輕。這兩晚他持續失眠,總覺得屋內的陰影比以往更深,每一步踩在地磚上,都像陷進棉絮裡,踏不實。

剛才上樓時,他一如往常繞著大樓巡視,例行檢查住戶門鎖與公共區域那些老舊的木製門把。今夜異常安靜,僅有斷續的拖鞋碰撞聲在遠處響起,夾雜著幾聲未眠野貓的低鳴。他憑著多年巡邏養成的習慣,隨身帶了支小電筒。

「沒事沒事,不過是棟老樓罷了……」

他嘴裡低聲咕噥,雖已是公寓裡最資深的住戶之一,但每當夜深人靜,仍不免感到一陣刺骨寒意。

拖著腳步來到一樓盡頭。這陣子他總發現,地下室鐵門的鎖每隔兩天便莫名鬆動,有時還留下凌亂的指痕,彷彿有人——或什麼東西——曾試圖強行打開。今夜鐵門微微虛掩,掛鎖晃得厲害。吳永昌警覺地環顧四周,隨即俯身,借著電筒的一束白光仔細查看。

只見鐵門把手的金屬縫隙間,殘留幾道深紅乾涸的印跡,像是指紋,邊緣龜裂卻尚未剝落。

「這……是血?還是誰在惡作劇?」

他後頸發麻,聲音卡在喉頭,一時說不出話。小時候聽長輩說過,這種紅痕若非新鮮血跡,便可能是「栓魂」的物證。他見過不少怪事,此刻仍難掩心底的煩悶。

「別嚇自己……」 他輕咳一聲,強作鎮定。
隨即從工具包裡取出最趁手的金屬撬片,熟練地撬開門鎖。鐵鎖喀喀作響,夾雜著刺鼻的鏽味。門縫漸開,一股濃重的冷氣混著霉味迎面撲來。

屋內漆黑如墨,就連老宅常見的微弱壁燈也未曾亮起。他憑著多年維修的直覺,小心翼翼地踏步前進,摸索前行。地下室堆滿紙箱,有的是失蹤住戶遺留的舊行李,有的是遲未送出的快遞包裹。他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之處,碎石與鐵屑交雜,角落積塵早已厚厚一層。

這狹小的地下空間最深處,立著一具鐵櫃,櫃門微啟,內裡露出一截陳舊醫療器材的銹黃金屬。吳永昌熟悉此地,每次維修總刻意避開最裡面的區域。但今晚不知為何,他心裡隱隱覺得:若不進去,鐵鎖將不斷被破壞,怪事也不會停止。

「唉,今晚煞氣沖門,趕緊做完,早點回房……」
他低聲抱怨,順手將門推開了些。

忽然,一陣細如蚊蚋的聲音傳來——

「……沒人……沒人來……契約還沒結束……」
那聲音彷彿從地板縫隙滲出,又似藏匿於空氣最隱秘的角落。

「什麼東西?」
永昌猛然停步,手電筒的光束劇烈晃動,在櫃門上投映出他扭曲而懼怕的影子。

門外樓道的燈光,似乎因他的靠近而變得更加昏黃。一股莫名的壓力如陰影般從頭頂壓下,雙肩頓時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冷汗悄然沁上額

「不能嚇自己,早點查完就好……」
他顫巍巍地走向鐵櫃,一眼便看見地上孤零零躺著一本薄舊的筆記本。封面翹起,一角已被潮氣侵蝕破損,上面印著幾個墨色的日本漢字,字體古舊,他幾乎認不得。

他蹲下身,指尖剛觸到那本日記,一縷幾乎察覺不到的寒風便從牆角沿地面竄進衣袖,細微卻冷透骨髓。
「這地洞到底封了多久……」
他心裡暗罵,彎腰撿起日記本。一翻開扉頁,映入眼簾的是連串急促的日文筆跡,夾雜著零星的繁體中文字詞,內容零碎卻密密麻麻,每頁下方還印著模糊的紅色手印。

還來不及細看,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拉長的呻吟。
「契約……未滿……還不夠……」
聲音就在身後。

吳永昌猛然起身,轉身盯住黑暗深處,「誰?!」
他厲聲喝問,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

黑暗中,只見影子詭異蠕動。他死死攥緊工具包,雙腳彷彿被黏在地面。手電光再次掃過牆面,竟浮現出零星散落、像是人手劃出的弧形符號。每一筆都沾著油膩水漬與深不可測的陳年黴痕,看起來詭異至極。

「這不是劇場道具,就算是惡作劇也未免太過分了……」
他顫聲自語。

這時,腳下的步伐竟開始莫名晃動。他想後退,卻感覺有股力量悄然扯住鞋跟。頭頂水管「咕嚕」一聲震動,天花板縫隙傳來細碎敲擊,彷彿鐵珠滾動,卻毫無規律。

突然間,肩頭一陣刺冷,宛如被冰涼的手覆上。他猛然衝向門口,狂奔之際,身後傳來低啞的聲音——

「啊……嘿嘿……簽約吧,簽約吧……」
那聲音驟然尖銳,像是孩童與老婦的哭笑交雜,失控般竄入耳中。永昌冷汗直冒,狠狠撞開地下室鐵門。門鎖應聲落地,「咚」的一聲,震得人心驚膽跳。

他大口喘氣,一手扶著門框,勉強穩住身形。這短短幾分鐘,彷彿從陰間走了一遭。回過神時,那本舊日記竟已不自覺攥在手裡,紙頁都被捏得微微變形。他深吸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正冷汗涔涔,渾身顫抖。

「到底該怎麼辦……要不要告訴那些新來的年輕人?」

腦中思緒翻湧。以往遇到怪事,他向來選擇關門不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可這次不同——這本日記裡寫滿赤裸裸的咒語,還有那滿紙猩紅的手印,絕不只是惡作劇。

「萬一……萬一我們全都在這契約之中?這些年,看著一批又一批人搬進來、搬出去,有些人,連影子都沒留下……」

他顫抖著手指翻開幾頁——

「『十一月三日,今日見地下室有婦女低語,血手印留新鎖,子深夜僅餘耳語。契約方得未滿。』」
「『新入戶多驚惶,樓道有迷霧時,鏡子裂,貓群繞地。』」
「『母親於鏡裂之夜病重,怨念不解,夜半起夢,醫院主任(萊迪)再現。』」
「『(不完整文句):破契者,需尋至舊……』」

永昌繃著臉,越看心越沉。「這到底是誰的筆記?是從前失蹤的住戶留下的,還是醫院裡的人寫的?」

他不敢再翻,索性將日記反扣,塞進工具包最底層。

「不能直接交給敏源,更不可能隨便丟給那些不信邪的新鄰居……但若不交給沈子軒——他看起來似乎有些能耐——這些怪事只會不斷重演,纏上每一個人,永無止境。」

永昌一邊摸索著上樓,一邊壓低腳步,生怕驚動早已入睡的住戶。大廳窗外月光殘淡,影子被拉得極長。經過管理室時,遠遠傳來敏源低聲自語的聲音,彷彿也在為什麼事煩惱。他悄悄經過,不敢多作停留。

回到房間後,他立刻反鎖房門,第一件事便是蓋上所有鏡子,再將鹽罐裡的鹽細細灑在每扇窗的縫隙間。這些古老的避邪習俗,照理說成年人早已不屑一顧,但今夜,永昌顧不得是否荒謬可笑。指甲縫裡沁出冷汗,他放下工具包,整個人癱靠在門邊的牆上喘氣,僅憑一盞微弱的夜燈,勉強安撫躁動的神經。

「今晚……又要開始聽那該死的哭聲了。」
他閉眼捏了捏眉心,腦中一邊浮現日記裡的詛咒字句,一邊迴盪著那句「契約未滿」的低吟。

整棟大樓的空氣彷彿逐漸凝滯,所有住戶的氣息匯聚成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壓力。他明明歷經世事,只想安穩度日,可現在他很清楚——若再坐視不理,接下來消失的,可能不只是膽小的女孩、剛搬來的新住戶,就連早已習慣旁觀他人痛苦的自己,也未必能倖免。

「他們說,地下室不能去,老鎖不能修……可要是不修,每年死上幾戶,真的甘心嗎?」

他打開抽屜,取出那個嵌著童年照片的舊皮夾。照片裡的他站在剛蓋好的公寓前,身後幾張笑臉的鄰居,如今大多已杳無蹤跡——有人說只是搬了家,但永昌更相信,那些人早已順著樓道的陰影迷失了魂魄,再也沒能走出這棟樓。

「要不要去找沈子軒和那個小姑娘幫忙?聽說他們有些本事,大不了,咱豁出去一搏……」

可理智拉住了他。「萬一他們也被拖進來……死得更快。不行,還是先壓下,先看看他們今晚會有什麼動作。」

永昌揉了揉僵硬的手腕,開始將日記背面的幾行關鍵內容謄寫進自己的小記事本:

1. 地下室有血手印——疑為失蹤者或冤魂回返
2. 契約內容未明,但與鏡裂、住戶精神異常高度相關
3. 醫院主任萊迪(Lady)可能為主事冤魂
4. 想「破契」者需多人協力,並準備特定儀式與證物

他將紙條壓在床頭,再蓋上一件舊衣服。「今天先不管了,明早再決定去留。操你媽的怪樓,總該有個有種的人,把這契約徹底毀了才對!」

正當他情緒稍緩,一樓遠處忽然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像是地下室的門又被誰——或什麼東西——輕輕推開。空氣中瀰漫起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吳永昌嚇得全身一縮,窩進椅子裡,像個孩子般緊緊抱著被單。

「今晚千萬別開門……千萬別……」
他喃喃自語,目光死死盯著門上的鎖頭,再也不敢讓思緒飄遠。

窗外貓叫與夜風交雜,時針緩緩滑向午夜。樓裡每一道陰影,彷彿都在靜靜等待他的選擇。對他而言,這一夜早已注定不會「平安」,唯有惶惑與恐懼,將陪他走進又一輪席捲而來的噩夢。

第三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