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爬滿薔薇的窗外斜斜灑進重光公寓,卻彷彿穿透不了那層薄霧,幽幽地凝滯在主會館的牆角。剛結束一夜全球同步守夜,住戶與志工們雖鬆了一口氣,支援會的守護者核心卻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

「希璇,昨晚你整理住戶的恐懼紙條,辛苦了。」沈子軒端著一碗溫熱的薑湯,輕輕放在希璇面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沒怎麼睡著。」希璇聲音沙啞,低頭握著筆記本,「腦海裡全是住戶哭喊的畫面,還有那些不斷蔓延的花蔓。每張紙條、每句話語,都像即將碎裂的結界,壓得我喘不過氣。」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沈子軒語氣低沉卻溫柔,「沒有你,大家根本撐不到今天。」

「可是……我越來越懷疑,自己真的能撐下去嗎?」希璇苦笑,「有幾個新住戶私下說我決斷不夠,太在意每個人的情緒。他們甚至覺得,守護者之間也該有懷疑的空間——昨晚,我自己差點也相信了這種想法。」





「如果連我們都開始懷疑彼此,那薔薇契約根本不用被破解,就已經瓦解了。」沈子軒沉聲道。

「但你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美華走過來,將一疊孩子畫的貓咪符紙貼在希璇的筆記本上,「你看,這些都是孩子們畫的。他們不懂什麼是契約,卻把最純粹的信任交給了你。」

希璇指尖輕觸紙上的顏料,熱淚在眼眶中打轉。「可是……萬一哪天我撐不住了呢?萬一,是我讓大家的信任崩潰……」

「只要你還在這裡,我們就在。」美華語氣堅定,「有你在,就不會崩潰。」

她們身旁,志工們低聲交換著昨夜的值守見聞。永昌仔細檢查著符紙的完整性,雷一軒翻閱著直播數據,婉秋則端著一大鍋熱湯粥,來回穿梭於人群之間。會館表面平靜,空氣中卻浮著一層難以忽視的冷意。





「看似安穩,但我剛收到幾則私訊。」雷一軒皺眉,「有新住戶開始質疑守護團隊的立場,說我們只是象徵性的存在,根本守不住薔薇契約。」

「我在直播的備份裡也發現,有些網友懷疑我們在進行心理實驗,甚至說守夜是一種情感勒索。」小曉園低聲補充。

「都市的恐懼蔓延,比鬼魂更難防。」章浚源冷冷開口,語調平穩卻帶著重量,「只要信任出現裂痕,薔薇就有機可乘。」

他說完,伸手在桌腳用力敲了一下,彷彿要喚醒某種沉睡的警覺。

就在這時,沐走進會館,一身深色衣裝,髮梢還沾著晨露的濕氣。她將筆記本夾在腋下,神情平靜而淡漠,嘴角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剛才我在外面繞了一圈,聽到了一些住戶的私下抱怨。」她語調不高,卻字字清晰,「他們說,支援會的儀式只是讓大家輪流自白,把恐懼說出口,卻從未真正看見守護的效果。」

雷一軒冷冷看著她,眉頭微蹙,一股不安悄然浮現。「你到底想說什麼?有話直說。這個局,誰也不怕攤開來談。」

「我只是覺得——」沐輕聲開口,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人,「就連守護者自己,也很容易動搖。昨晚,每個人都寫下了最深的恐懼:害怕背叛、害怕撐不住、害怕承認自己的脆弱。可到了集體討論、輪流誦咒的時候,你們心裡仍有懷疑,甚至猶豫。」

「你是說,我們之中有人隱瞞了什麼?」希璇猛然抬頭,聲音微微發顫。

「你們真的已經坦白了一切嗎?如果連守護者都在說謊,那麼薔薇契約終究會自動選出祭品。」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你想動搖人心,分裂支援會?」雷一軒語氣轉冷。

「我只負責記錄每個人走向真誠與自救的過程。」沐依舊從容,「守護者的信心,是這場盛宴中最耀眼、也最脆弱的花。一旦破碎,薔薇會比鬼魂更快蔓延整座都市。」

大廳內鴉雀無聲,空氣彷彿凝結。窗外,薔薇在冷光下微微顫動,像是靜靜回應著室內的緊繃。





「希璇,你……相信自己嗎?」沈子軒低聲開口,目光落在希璇身上。

她沉默片刻,終於輕聲說。
「我……有時候,我真的會懷疑。」她咬著唇,雙手緊緊抱住筆記本,「昨天深夜,我突然很想一個人躲起來。我怕,怕自己被依賴得太久,一旦哪天撐不住,整個都市就會崩塌。」

「承認軟弱,不是罪過。沒有人會責怪你。」婉秋柔聲道。

「可是……」希璇低下頭,額頭輕抵著筆記本,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如果我走錯一步,就是為薔薇契約打開了最大的裂縫。」

沐微微側身,清冷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你可以選擇原諒自己,也可以選擇把恐懼還給這座城市。但這種壓力,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對守夜人來說,只有兩個結局:失敗,或是走進長夜。」

「我不認同你的宿命論。」沈子軒語氣堅定,「每個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正因如此,我們才更需要彼此提醒——而不是彼此指責。」





「但不是每個守護者都能坦然面對脆弱。」沐指尖輕點筆記本,聲音沉靜,「所謂集體信任,其實是一種無可選擇的連結。有人選擇坦承,也有人習慣逃避——尤其當守護者之間產生裂痕時。」

「你這是想引我們互相揭傷疤?」雷一軒目光銳利,語帶戒備。

「不是引誘,是讓你們明白——這座城市的契約,從來不靠單一英雄支撐,而是建立在所有人願意承認傷口、共同承擔責任的基礎上。」沐語氣平穩,卻字字如釘,「這才是真正的守護。」

「那你自己,又願意承認什麼?」小曉園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空氣為之一凝。

沐沉默片刻,眼神微斂,聲線首次透出一絲鬆動。「我曾經是背叛者,也曾失去信念。我被這座城市傷害過,也傷害過別人。正因為理解守護者的無力與掙扎,我才更清楚——我不想再被恐懼支配。」

美華將一張符紙輕輕遞給希璇:「你不是唯一害怕的人。我們每一個人都怕黑夜。」

「只要願意坦承傷口,城市才有可能迎來明天。」婉秋走到她身邊,輕拍希璇的背,語氣溫柔卻堅定。





「你們每一次對話,都在修補信任的結界。人的裂痕,比鬼魂更難超度。但每一次原諒,都能癒合一點。」章浚源低聲說。

「可是我真的……很想逃。昨晚,我甚至想放棄參加誦咒……我怕自己會拖累大家。」希璇眼淚滑落,聲音顫抖。

「誰說你會拖累?」永昌猛然抬聲,「昨天若不是你,誰記得那長串咒語的順序?我們全都亂了!」

「對啊,希璇姨姨,」小昊舉起手中塗得五顏六色的符紙,認真地說,「要是你不在,貓咪符紙都貼不滿,妖怪會笑我們的!」

空氣微微一滯,隨即泛起一絲輕笑。那笑聲微弱,卻像一道縫隙,讓光透了進來。

會館裡逐漸響起一陣輕笑,美華輕輕按住希璇的手,語氣溫柔卻堅定:「家人在這裡,不管你是守護者還是平凡人,都不會被遺棄。」

「謝謝你們……我會再堅持下去。」希璇強忍著眼淚,嘴角微微揚起。

這時,大門傳來幾聲急促的敲擊。永昌匆匆走出,回來時臉色微變:「外面有兩個住戶起了爭執,情況正在升級——他們說守護者沒保護好家屬,已經有新住戶打算搬走,甚至揚言要自行建立新的圍牆。」





「矛盾還會繼續擴大,我們必須面對每個人的不安。」章浚源冷靜分析,「守護者得先處理自己的心理與信任問題,才有辦法安撫社區的焦慮。我會設計一個集體療癒儀式,引導大家進行比誦咒更深層的自我揭露。」

沐聽完,合上筆記本,神情沉穩:「集體療癒不容易,但今晚,正好可以試試看你們的信念有多堅定。記住——裂縫不一定是損壞,它也可能長出新的生命。」

小曉園盯著直播螢幕,發現國際聊天室異常安靜,彈幕卻飛快閃過「信任」「傷口」「守護者崩潰」等字眼。

「如果今晚我們的裂痕進一步擴大,都市恐怕真的會陷入薔薇契約的第二輪厄夜。」她低聲說道。

「不會的。」雷一軒語氣堅定,「大家不需要再彼此防備。就從我們開始,公開自己的恐懼,承認自己的脆弱。」

希璇點頭:「我承認,我害怕犯錯,害怕承擔不起所有人交付的信任。但我願意留下來,不逃避。」

婉秋舉起手:「我一直怕夜裡獨自走進廚房,那裡的陰影總讓我發抖。但現在有你們在,我不必再假裝勇敢。」

章浚源轉頭看向沐:「你也來吧,和我們一起寫下自己的恐懼。」

沐沉默片刻,終於開口,聲音輕淡卻清晰:「我一直害怕自己永遠無法真正融入這座都市,也害怕再也無法恢復對人的信任。但至少,我願意嘗試。」

「願意嘗試,就不是背對光。」美華輕聲讚許。

「今晚,就讓我們彼此成為見證者。」沈子軒總結,「不只是守護這座城市,更要守住我們自己內心的裂縫。」

屋外,薔薇的蔓延仍未止息,但主會館的燈光在低語與溫暖中漸漸柔和。守護者們在彼此坦誠的過程中,身上的裂痕悄然淡化,信任的結界正默默重組。

「即使裂縫尚未癒合,也足以支撐我們走向下一步。」希璇合上筆記本,深吸一口氣。

「今天,我想和大家一起吃早餐,不再獨自一人。」她輕聲說。

「好啊,今天我要把粥分到每個人心裡都暖起來。」婉秋俏皮地笑了。

「媽媽,我可以再畫一隻貓咪送給希璇姨姨嗎?」小昊舉手問道。

「當然可以,你的貓可是最厲害的鎮鬼法寶呢!」美華笑著揉了揉他的頭。

「好呀,只要別畫成獅子就好。」沈子軒故作嚴肅地補上一句。

一屋子人因笑語而溫暖,又在溫暖中歸於安靜。守護者與住戶輪流訴說內心的紛亂,擁抱過去的痛與此刻的暖。原來,裂縫之中並非終點,而是更深厚關係的起點。

窗外花蔓輕輕搖曳,彷彿默許這一夜的收攏與釋放。支援會的裂痕或許尚未完全癒合,但每一道裂紋都承接著光——而光,正預示著都市守護仍有新的明日。

.....

窗外的光依舊被厚重的雲層與蔓延的薔薇遮蔽,會館大廳裡,多雨夜的寒意正被昨日集體守夜所留下的餘溫緩緩驅散。然而,守護者團隊內部的裂痕仍未癒合,空氣中瀰漫著一道無形的隔閡。希璇一夜未眠,她感受到同伴之間悄然滋生的疑慮,彷彿正將好不容易凝聚的信任再度拖入黑暗。

章浚源翻閱著馬修的日記,目光掃過桌邊低頭沉思的希璇、神情倔強的雷一軒、面容沉靜的沐,以及剛從志工區回來、手裡捧著熱粥的美華與婉秋。他心裡明白,秘密與裂縫才是都市冤魂得以侵蝕人心的真正缺口——唯有修復彼此的連結,才能穩住這支搖搖欲墜的隊伍。

「各位,」章浚源平靜起身,將一本嶄新的集體自救手冊輕輕攤在桌上,「昨夜的全球守夜雖暫時穩住了局勢,但信任的壓力仍潛伏在每個人心中。我想推動一個集體心理療癒與互助的儀式,不是單靠誦咒或儀式性的動作,而是讓每個人真正說出內心的傷口與恐懼,共同經歷療癒的過程。」

「療癒……真的有用嗎?」希璇輕聲呢喃,語氣中透著虛弱。

「我們昨夜不是已經說過恐懼了嗎?」雷一軒低聲回應,「可只要有人開始懷疑,都市的黑夜就會再度滲進來。」

「這就像打仗,」美華遞上一碗熱薑湯,「總有新的傷口需要包紮,不能只靠繃帶,還得有人願意替你止血。」

「重點不是咒語,」章浚源看著每一個人,語氣堅定,「而是連結。今晚自救行動的第一步,我希望大家各自寫下並朗誦一首屬於自己的『恐懼之詩』——不論內容多黑暗、多脆弱,一字不漏地念出來。其他人全程保持靜默,不評價、不打斷,只用眼神與擁抱承接。」

「讓我們成為彼此黑夜中的支撐點。」婉秋輕聲說,嘴角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我願意第一個開始。」

「我以前最怕廚房裡的黑影,怕孤獨到沒有人願意來喝我煮的湯。但現在……我也害怕自己的咒語沒有效用,怕一鍋熱湯端出去卻沒人領情,更怕當了這麼久的志工,依然無法安慰每一個受傷的人。今晚,我要承認我的脆弱,懇求你們包容我。」她微微垂首,聲音清晰而穩定。

說完,她緩緩張開雙臂。美華立刻起身,上前緊緊擁抱她,輕聲說。
「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我也要說。」美華轉過身,眼神堅定。「我害怕孩子有一天不再相信守夜的意義,害怕公寓裡的母親被誤解,更害怕有一天我們彼此走散。我最怕的是,在黑夜裡看著孩子哭泣,卻只能強撐著假裝堅強。」

「你不用假裝,」永昌低聲接話,「這裡就是你的堡壘。」

「好了,」章浚源輕聲提醒,「從志工到領導,我們一個接一個。希璇,接下來,輪到你了。」

希璇抬起頭,熬紅的眼角掩不住恐懼與疲憊。

「昨晚我本來很想一個人逃走。每個人給我那麼多信任,其實我並不敢完全承擔。我害怕失敗,害怕大家討厭我,更怕那些靠近我的人一旦失望,就再也不肯回來。我心裡最深最黑的傷口是——從來沒有人教過我,該怎麼成為一個值得被愛的守護者。我也怕,萬一有一天,我變成第二個馬修,留下的只是一地無法癒合的紙條和傷口。」

她說著,聲音開始顫抖,終於低下頭,無聲啜泣。

「妳膽小,也勇敢,這才是真正的守護者。」婉秋走過去攬住她,輕聲說。

「希璇,妳陪我們吃了好多次早餐,每個孩子都記得妳笑的樣子。」小曉園在一旁低聲開口。

「換我吧。」雷一軒點點頭,「我怕的,是永遠無法救所有人。我怕每一次破案,其實都在證明自己的無力。我怕和沐這樣聰明的對手交鋒之後,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懷疑身邊的夥伴。我也怕這座城市一直責怪我太鐵血,可其實,我也想軟弱,也想依賴別人。」

他話音落下,空氣彷彿靜止了。許久沒有誰再用羞恥、掩飾或責備去填補沉默。那一刻,彷彿每個人心底那扇從不敢開啟的門,都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

「章老師,我……我說不出詩。」敏源聲音發顫,「但我真的好怕。我怕有一天這公寓不再收留我,怕總是被當成叛徒,怕做了再多,還是有人討厭我。」

「你已經很勇敢了。」章浚源伸手攬住他,「勇敢的人,就是願意留下來的人。」

小曉園輕輕遞出自己的恐懼,像遞出一首未完成的詩:「我裝堅強,是因為怕沒人願意聽我哭。我也怕背叛了直播的誠信,怕被大家笑我只是個小孩。今晚,我想承認——有時候,我只想當個普通的社區志工,喜歡聊八卦,不想做什麼英雄。」

「誰說守護者不能有八卦,不能流淚?」婉秋笑著打趣,眾人臉上浮現久違的微笑。

「那……我們這些普通人,真的也能這樣說出心裡的害怕嗎?」有住戶悄悄舉手。

「當然可以。」章浚源拿起筆,筆跡沉穩,「我先帶你們寫。不用押韻,內容隨意。我怕的是獨自過夜,怕門口的薔薇悄悄爬進屋子,怕家人生病,怕朋友背叛;同時我也怕自己無法原諒自己,怕安慰別人時毫無作用,更怕這一生,永遠走不出自己的傷口。」

會館裡,所有人就這樣一個接一個,朗誦屬於自己的恐懼與願望。

「我怕老了以後不再重要,被大家遺忘;我怕再也講不出笑話,怕我這串鑰匙,最後竟找不到能打開的門。」永昌大聲說。

「我怕一直無法融入,怕新住戶排斥我,怕在守護隊裡,我只是個多餘的人。」至涵低聲接續。

美華輕聲說:「我怕孩子有一天問我,為什麼沒有爸爸,我會忍不住哭出來。」

一位母親住戶低著頭:「我怕晚上丈夫一直喝酒,我卻只能裝作沒看見……我也怕公寓裡有人笑我懦弱。」

一時間,會館大廳瀰漫著哀傷,卻也流動著安慰與包容。就連孩子們依偎在母親懷中,也大聲說出自己的恐懼。
「我怕黑,怕做惡夢,但我不怕媽媽。」

章浚源見眾人逐一傾吐心事,便決定進入下一個環節。「第二步,我想請大家互相寫一首短詩,送給最想鼓勵的那個人。內容要正面,但不必華麗,真實的關心才是最重要的。比如:『你有溫暖的手,我希望你今晚睡得好。』讓這座城市每一道裂縫,都能被柔軟的話語縫合。」

人群低頭書寫,近半小時裡,紙條在彼此手中傳遞——給婉秋的是。「你的薑湯就是我家的陽光」

給美華的寫著。
「你的擁抱是這城市的堡壘」

希璇收到的是。
「你看似脆弱,但你的溫柔救了很多人」

而小曉園則笑著讀到。
「會八卦的守夜者,是最可靠的朋友。」

沐靜靜地坐在角落,久久未動筆。終於,她輕聲開口,像是對著那盆薔薇,又像是對自己說。
「我怕被遺忘,也怕不被原諒。」

這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會館裡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她。希璇走上前,穩穩握住她的手。
「妳今晚已經是我們的一份子了。沒有人天生勇敢,我們都在學習怎麼彼此共處。這座城市或許還會迎來新的黑夜,但只要有妳在,黑夜就不會是孤單的。」

「我不想再當那個冷冰冰的記錄者了。我可以陪你們一起辦活動、一起做飯、一起值夜嗎?」沐抬起頭,聲音仍有些顫抖。

「你要是願意,廚房的薑湯今天就交給你切薑。」雷一軒走過來,語氣輕鬆卻真誠。

「好啊,」沐微微一笑,第一次露出柔軟而真實的表情,「但要有人陪我,不然我怕一個人在廚房遇上鬼。」

章浚源見時機成熟,便引導大家進入第三步:
「從今晚開始,會館大廳二十四小時開放。任何人半夜感到焦慮,都可以過來誦咒、寫詩、喝湯,不要再獨自承受。不需要『完美地坦白』,只要每個感覺被理解的夜晚,就能少一朵鬼魂的薔薇。」

小昊舉起手中的彩筆,認真地說:「我要再把貓咪符紙貼一次,所有孩子的房間門口都要有。我要當守夜的小英雄。」

美華望著小昊,又看著身邊這些溫柔堅定的成人,忽然感到一種久違的放鬆。
「只要我們願意彼此陪伴,就算花鬼再來,也會被我們的希望嚇跑。」

「謝謝你們每個人,願意承接我曾經獨自扛著的壓力。我不再害怕脆弱,也不再把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希璇輕聲說。

她將手輕放在桌上,眼神堅定。
「今晚,我願意相信自己,也願意相信大家。」

主會館的牆角,不知何時開始,有住戶自發貼上詩句,並組織起小型誦讀會、親子畫貓工作坊。美華帶領幾位媽媽們編織出以呼吸節奏為基礎的吟唱曲調,廚房裡的溫度也隨著一次次共同料理與談笑,悄然回升。

志工將昨日收集來的住戶恐懼詩稿仔細留存,整齊疊放在薔薇花盆周圍。章浚源最後引導大家進行一輪集體吟誦。所有人以緩慢而深沉的呼吸為節拍,溫柔卻堅定地齊聲念道:

「黑夜有裂縫,城市有心音。
傷口非死亡,而是新生。
相信手心,溫暖夜深。
彼此守望,明日必升。」

誦念結束後,空氣中薑湯的香氣彷彿更加濃郁。一名住戶驚喜地喊出:「你們看,牆上的紅色藤蔓開始褪色了!」

「大家的聲音和擁抱,其實比任何咒語都更有力量。」章浚源輕聲總結。

會館的氛圍逐漸從冷寂回暖,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也在一次次真誠交流中消融。外頭的薔薇藤蔓雖未完全退去,卻在這場集體的心理療癒中被暫時壓制。守護者與住戶、母親與孩子、長輩與青年,在情感的流動中找到了共鳴。

「今晚,你們都很勇敢。」希璇輕聲說,「不怕黑夜的裂縫,是因為知道彼此就在身邊。」

「守護這座城市,守護彼此,也守住自己的心。」沐小聲跟著低語,臉上浮現出久違的輕鬆笑意。

美華望向窗外,靜靜說道:
「就算下一輪契約再度降臨,最重要的是——這一夜,沒有人再獨自流淚。」

「黑夜無法永遠密不透風,裂縫之中,終會長出新的勇氣與希望。」婉秋低語,將最後一杯薑湯遞到他人手中。

天色緩緩轉亮,晨光穿透會館內溫暖的氛圍。窗外的薔薇藤蔓如潮水般退至一線,但沒有人退縮。家、人、城市,在重新建立的信任與情感療癒中,悄然繫上再度結合的希望。

第二季第十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