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東方天際依舊籠罩在厚重晦暗的雲霧之中,從市中心一路蔓延至每個街巷轉角,花蔓彷彿在黎明前更加瘋長。重光公寓作為支援會的最後防線,守護者與住戶歷經連夜守夜與坦誠儀式,期盼的和平卻未能降臨,反倒迎來一場更為嚴峻的危機。

「大家都就位了嗎?今天的結界必須重新升級,主魂顯形的風險極高!」雷一軒在會館內急聲呼喊,身上貼滿符紙,監控裝備齊全,全副武裝。

「我在廚房準備薑湯和符紙,孩子們都已帶進會館,暫時安撫住了。」婉秋端著熱湯,聲音微微顫抖。

「親子守護組已安排妥當,大家各自就位。情緒尚可支應,但大人們眼神飄忽,許多人整夜未眠,氣氛極度壓抑。」美華迅速回報。

「志工值夜全數進駐主廳,外圍有任何動靜立即通報。支援會的小群組保持線上暢通。」小曉園一邊調整直播設備,一邊指揮學生志工巡查入口。





「我剛巡過一輪,後巷的花蔓比昨晚更為密集。有新住戶自願組隊到門外巡守,但我已勸他們全部撤回——這一波蔓延,恐怕難以阻擋。」永昌喘著氣放下鑰匙串。

「主魂尚未現形,但都市契約場域已極度不穩。」章浚源低頭翻閱最新的異象紀錄,「剛收到北區醫院通報,深夜仍有三名病人陷入昏迷,持續夢囈薔薇花語。校園方面,老師反映孩童出現集體附身症狀,有人胡亂書寫密碼,有人聲稱看見鬼魂。」

「儀式必須立刻開始,若等蕭薔親自破門,一切都來不及了。」希璇雙手冰涼,緊握符紙,語氣中透出久違的脆弱。

「我會守在主花盆旁,全程監控儀式數據。」沐語氣冷靜,神色平靜無波。

儀式啟動,主會館燈光調至半暗,刺鼻的薑湯味與花蔓散發的冷香交織於空氣中。長桌上擺放著昨夜殘留的白薔薇、數十張真心話紙條,以及各類祈願符物。章浚源站定中央,開始帶領眾人誦咒:





「誠心共守,萬毒不侵。結界再立,黑夜退散……」他謹慎吟唱,字字清晰。

所有住戶、守護者與志工圍桌而立,手心相扣,嬰孩與長者在親人懷中靜默不語。希璇接續誦讀第二層咒語:

「集體信任,意志如城。恐懼不留,背叛不進。薔薇退散,人心不裂。」

雷一軒隨即加入心理劇指令:「把你害怕的寫下來,現在就寫!交給我,交給整個群體,不要留下任何隱藏。」

符紙、石墨、紙條迅速在長桌間傳遞。章浚源高聲提醒:「誠實與原諒,是今晚唯一的出路。誰還有心事,此刻就是坦白的最後機會!」





就在咒語與誓言交織之際,窗外驟然風聲大作。會館門外的藤蔓似被某種力量催動,猛然加速攀爬,紅色紋路從地板竄升至玻璃,每扇窗面皆浮現出血色花影。

美華第一時間察覺異狀:「子軒,窗上的花蔓從未長得這麼快過!」

「這是主魂向場域注入新能量的跡象,結界正受到針對性衝擊。」沈子軒謹慎靠近窗邊,銀紅印記劇烈灼痛,「我的印記正在示警——外界的契約能量即將突破這層結界。」

「加強集體共識,繼續高聲誦咒!」雷一軒立即下令。

「衷心願守,結界永結。薔薇退散,平安守護。」眾人齊聲吶喊,聲音在大廳與窗台之間迴盪不息。

整棟公寓猛然顫動了一下。堂內的花蔓倏地被陰風催動,腳下的紅紋在地板上瘋狂蠕動,彷彿活了過來。主桌上的花盆突然「砰」一聲裂開,裡頭的花根像是受到極度刺激,瞬間爆射出赤紅藤條,猛然撞翻桌上幾位住戶的手,也掀飛了數張祈福紙條。

「小心!」婉秋立刻撲上前,將兩個孩子護在身下。

就在這瞬間,窗外傳來一聲淒厲尖叫,整棟會館的燈光驟然閃爍不定,外頭還響起玻璃碎裂的噼啪聲——





「外面已經有人崩潰了!不只樓上,就連地下室的門也傳來撞擊聲!」永昌握著對講機,聲音微微發顫。

章浚源臉色大變,「儀式出現回饋反噬!我們的咒語正被契約能量污染!」

希璇抹去額角冷汗,低聲說道:「我明顯感覺到房間溫度下降,主魂很可能已經主動侵入場域。」

「我的直播訊號開始亂碼!聊天室被刷滿花語和詛咒,留言全是瘋狂的誤導與自曝,有人說自己願當祭品,也有人喊著要背叛全家才能自保!」小曉園大聲回報,雙手顫抖地調整攝影機位置。

「各支援小組立刻返回主會館,樓道的親友分批帶回!美華、婉秋,守住孩子!」雷一軒冷靜下令,但語氣中難掩前所未有的不安。

主桌中央,薔薇主花盆忽然劇烈震動,花根沿著桌腳迅速蔓延、纏繞,如同活物般包圍住長桌周圍每一個人。

「幽魂與祭壇能量已產生疊加反噬,這層結界最多再撐半小時。」沐靜靜站在主花盆旁側,貼著花蔓凝神觀察,語氣冷靜。





「沐,如果你知道什麼,現在就必須說出來!」章浚源轉頭盯著他,「你為什麼預感到這場儀式會失控?」

「我只看符號與場域能量。現場的恐懼與咒語已經互相污染,繼續誦咒只會加劇裂痕……」沐聲音平淡,眼神卻掠過一絲隱隱的刺痛。

此時,遠方傳來異樣聲響。醫院夜班護士的對講機無預警自動啟動,傳出尖銳歌聲與不規則低語,監控畫面也遭到奇異干擾。小曉園的直播螢幕上浮現出旋轉的紅花影像與一連串亂碼。

「有住戶在樓梯口跳著花鬼舞步,一邊流淚一邊喊著要自我懲罰!我們的催眠與符咒已被外力突破!」美華在分組通訊中緊急通報。

章浚源迅速指揮:「心理疏導組立即上前,出現癲狂症狀者須物理隔離;符咒師繼續施咒,但強度要適度降低,避免全體陷入精神過勞!」

廚房突然傳來驚呼:「薑湯鍋莫名其妙熄火,明明爐火還在燃燒!」婉秋急忙搶救鍋具,額頭沁出冷汗。

「主魂開始操控細節,吞噬每個人的恐懼。」沐恢復冷靜語調,「現場已有超過十五名住戶進入半分裂狀態。」

「今晚……我們是不是失敗了?薔薇根本壓不住……」希璇手腳發冷,意識有些模糊。





「不准放棄!你還有力量,主魂只是在攻擊我們的信心。」沈子軒低聲念著护身咒,咬牙走至主桌中央。











章浚源讓大家聚集在一圈,重新處理信任和心理壓力:「請所有住戶自發張嘴誦咒,但不一定要大聲。把恐懼低聲說給自己聽,集中意念在這裡——」





人群開始如低聲祈禱般誦念恐懼和希望,但下一秒,有三名新住戶同時仰頭慘叫,目光茫然,雙手拚命抓撓脖頸和額頭皮膚。

「有人被薔薇鬼的能量拖進幻覺了!」婉秋衝過去抱住一人,敏源和永昌急忙協助壓制。

「孩子組也發生恐慌,兩個小孩忽然無聲流淚、發抖不止,抓著媽媽衣服直喊有人在耳邊說話。」美華雙手抱緊小昊,臉色慘白。

「這不是一般心理崩潰,已經是薔薇主魂的集體心靈攻擊。」雷一軒低咒,強忍著心頭的壓力。

此時大廳門忽然劇響,「咚咚咚——」

所有人緊張屏息,雷一軒舉符紙接近:「什麼人?」

門外傳來細細的女子聲音。
「我只是想回來,我不想被花蔓吞掉……」是一個之前逃走的新住戶。

「讓她進來!現在不能排斥任何需要保護的人。」婉秋急急吩咐,忙將門稍開,讓新住戶進來。

忽然全場燈光劇烈閃爍,窗外的藤蔓同時攀爬到屋頂,隔壁大樓樓板傳來連續重擊,「咚!咚!咚!」每一下無不在震碎人心。

小曉園的直播設備連續跳出警訊,「聊天室刷屏出現‘主魂將臨’‘背叛者現形’等瘋狂訊息,幾個志願者線下群甚至傳來有人自我傷害!」

雷一軒撐住自己,走向大廳中央:「各位,今晚封鎖失敗,主魂直接操控我們的內心。自保和互信是唯一的武器——現在不許任何互相揭短,不許自我譴責,一律先擁抱、再祈禱!」

大廳一些人開始抱在一起,各自低聲哭訴。敏源咬牙寫下恐懼紙條,放進花盆:「我怕自己再次背叛大家,怕真的被花蔓帶走……」

「我們一起!」美華流著淚攬住敏源,溫柔而堅毅地說。

「媽媽我不想睡覺,怕那個女人來帶我走……」小昊顫聲,小手緊緊摟著媽媽。

「媽媽陪你守到天亮。只要你在,媽媽就不怕。」美華柔聲。

突然間,樓梯口新住戶阿志發出一聲尖叫:「我看見她了!那個女人,她要進屋了!她讓我背叛你們才有活路!」

「冷靜!我們依然有結界,別讓你的恐懼變成她的武器。」章浚源低聲安撫,然後轉向所有人,「大家,別互相指責,把手舉高,一起信任彼此!」

一時間,大廳幾十雙手同時舉起,手心向著薔薇花盆。每個人強忍淚水與驚恐,努力把意志集中在主舞台中央。

但這一夜的黑暗彷彿永無止盡。主壇上的薔薇花蔓忽然在空中伸展、盤旋,竟如活物般直撲向小曉園與她手中的攝影機。她還來不及呼救,手腕已被花蔓緊緊纏住,指縫間傳來細微刺痛,雙眼瞬間失焦,神情呆滯。

「小曉園!」希璇驚叫一聲,立刻衝上前將她從攝影機前拉開。

「有人在我腦海裡唱歌……我必須曝光別人的秘密,否則大家都會死……」小曉園喃喃低語,額頭沁出冷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醒醒!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在!」雷一軒用力搖晃她的肩膀,試圖喚回她的意識。

現場數十人屏息以待,空氣凝滯如鐵。在花蔓的糾纏與低語的餘音中,小曉園終於猛然一顫,回過神來,隨即劇烈咳嗽,像是從某種深沉的幻覺中掙扎甦醒。

「我差點……被附身了。那種感覺,跟直播聊天室出現黑化留言時一模一樣。」她喘息著,聲音虛弱卻清晰。

「現場還有誰沒寫下自己的恐懼?誰還有傷口從未說出口?」章浚源提高聲音,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眾人紛紛搖頭,無人應答。然而,空氣中的壓迫感並未減輕,反而愈加沉重。窗外,都市各區陸續傳來破碎的尖叫,救護車的鳴笛聲與夜色中若隱若現的咒語交織成一片,宛如無止境的痛苦迴響。

「結界最多再撐二十分鐘。」沐盯著數據螢幕,語氣低沉。

希璇凝視著主壇上的薔薇花盆,指尖微微顫抖。「我們……真的還能撐過去嗎?」她抬頭望向沈子軒,眼神中第一次浮現出與他人相同的絕望,像是一種無聲的傳染。

就在封鎖儀式即將徹底失效的臨界時刻,蕭薔終於揭開了這座都市更深一層的恐懼與裂痕。每一處角落的花蔓瘋狂蔓延,每一次信任的瓦解、心理的崩潰、隱藏的背叛被揭發,都成了都市詛咒的催化劑。這一夜,永晦市真正陷入薔薇主魂暴走的洪流之中,再也無處可逃。

主會館內空氣近乎凝固。窗外薔薇花蔓瘋長,血色紋路早已爬滿牆壁、門縫與每一扇窗,白日無光,整座城市彷彿沉入永夜的夢魘之中。守護者團隊剛經歷儀式反噬的重創,數名住戶陷入幻覺,自殘傷身。主桌中央的薔薇花盆在倒塌後碎裂,紅紋四散於地,被冷白燈光映照出詭異斑斕的影。

婉秋緊緊抱住抽搐的新住戶,手心不斷擦拭她額上的冷汗,「寶貝,妳撐住,媽媽一定會陪著妳……」她聲音顫抖,儘管努力安撫,卻掩不住深藏的絕望。

「我頭裡面全是花根……好多女人在叫我說謊……媽媽救我……」那名年輕女孩低聲啜泣,淚水混著鮮血滑落臉頰。
「別怕,那只是妳的恐懼,還有我們在。」婉秋柔聲回應,指尖輕撫她的髮絲。女孩的手指邊緣,已浮現淡淡的紅色花印。

長桌另一側,美華與敏源率領志工迅速集結所有孩子,以符紙與符筆在每人手背畫上結界,竭力維持他們的清醒。
「孩子們都待在我身邊,看著我,不許哭,一起數呼吸。」美華語氣沉穩,卻難掩一絲顫動。

「媽媽,貓咪符紙還有效嗎?外面的花……已經爬到窗戶上了……」小昊含淚抽噎。

「有效,只要你還有勇氣喊我一聲媽媽,鬼魂和花都不能碰你。」美華輕撫他的頭,聲音溫柔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搖晃。

主桌一隅,希璇、雷一軒、沐、沈子軒與章浚源緊密圍聚,臉色皆蒼白如紙。章浚源不斷翻閱馬修的筆記與監控數據,額角冷汗涔涔滑落。

「現場集體信任能量已降至歷史最低點,花蔓異動指數全面爆表,主魂分身隨時可能現形。」他低聲報告,神情凝重至極。

「我們真的要敗在這最後一夜嗎?」希璇喃喃,指尖緊扣筆記本邊緣,指節發白。

「不能放棄,只要大家還能聯手,就有機會擊退她。」雷一軒強撐著堅定,聲音卻微微斷裂,洩露出內心的動搖。

驟然間,全場燈光劇烈閃爍,牆壁上的紅紋如活物般急速蔓延,中央殘留的薔薇花盆竟從裂縫中滲出暗黑花汁,沿地板蜿蜒擴散。室溫驟降,寒意刺骨。角落裡,幾名住戶開始自言自語,語調詭異而冰冷——

「我已經不怕了,只要說出所有秘密,主魂就會饒恕我……」
「別相信任何人,只有背叛才能活下來……」

聲音此起彼落,彷彿被某種力量操控。

「不能再壓抑了,今晚我們必須徹底坦白所有人的秘密。」希璇猛然抬頭,眼中閃過決意。

她聲音哽咽,卻異常清晰。

「妳想怎麼坦白?還能怎麼坦白?守護者的脆弱早就被花魂徹底揭露了!」沐語氣平靜,目光低垂,卻掩不住眼底一瞬的波動。

「沐,今晚從頭到尾,妳都不肯談自己的過去。這場盛宴失控,跟妳有沒有關係?」雷一軒沉聲質問,目光銳利地盯著她,「每一次儀式失敗,妳總是沉默;剛才封鎖儀式失效,妳卻比誰都冷靜。」

「我說過,我只是記錄花魂與人心的對抗。」沐垂眼,語氣比以往更加冰冷。

「夠了!」沈子軒突然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怒意,「妳到底還藏著什麼秘密?這些天來,妳所有的心理測試、群體實驗……究竟是為了什麼?」

沐沒有掙脫,只是靜靜地將指尖沿著自己的植物筆記本緩緩劃過。那本厚重的筆記,記錄著她所有的恐懼、信任的崩塌與背叛,如今每一頁的邊緣都浸染著幽紅的花痕,夾雜著扭曲詭異的符號,彷彿文字本身也因痛苦而扭曲變形。

「你真的想聽我的秘密?」沐忽然抬起頭,目光直直迎上四雙靈魂震盪的眼眸,她的聲音清亮,卻如銀針刺破夜的寧靜,「好啊,這場盛宴早已沒有秘密可言了。」

「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與薔薇契約融合。我的母親,是薔薇祭壇的前任主人,也是上一代的主魂祭品;而我的父親——」她頓了頓,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他正是上世紀舊醫院中,那位宣誓守護卻最終背叛一切的瘋狂守護者,是上一代都市契約的第一個背叛者。」

「什麼?」章浚源瞳孔驟縮,聲音微顫,「沐……你是上一輪都市詛咒的血脈?」

「沒錯。」沐輕聲說,語氣裡藏著刀鋒般的銳利,「蕭薔主魂的祭壇,流淌的不是別人的血,是我親人的血。我母親為了拯救守護者群體,甘願獻出靈魂,孕育出這場盛宴的惡之花;而我的父親,卻在最黑暗的那一夜,背叛了摯愛與盟誓,最終讓花魂徹底吞噬了整座舊醫院——那一夜,病房走廊爬滿薔薇,冤魂哭嚎不絕,血浸透了每一階樓梯。」

空氣瞬間凝結,連寒意都彷彿被這段話凍結。

「所以你從來就不是單純的觀察者,也不是普通的信徒。」雷一軒冷冷盯著她,聲音如鐵鑄般堅硬。

「沒錯。」沐點頭,臉色蒼白,手掌微微顫抖,「我是祭壇的見證者,是主魂的血脈,更是這一代都市契約的最後試煉者。每一次你們崩潰、背叛、流淚、爭吵、坦白,我都一一記錄下來。我在等今晚——等這座城市是否還能掙脫上一個花魂盛宴的輪迴。」

「你早就知道守護者團隊會崩潰!」希璇怒視著她,呼吸急促,「你是在逼我們走到極限!」

「我只是在見證——你們能否原諒彼此,能否原諒自己。」沐的聲音陡然拔高,清晰如鐘鳴,「上一代的盛宴,正是毀於無法原諒、無法坦誠。我母親臨死前,只在枕下留下一句話:『如果沒有人願意見證傷口,花契將世世代代不滅。』」

「今天,你們敢不敢坦白所有恐懼?連身為守護者的自卑、嫉妒、猜疑、脆弱,都說出來?」她環視眾人,目光如炬。

「我願意!」沈子軒猛然抬頭,銀紅色的印記因情緒激盪而微微顫動,「我害怕失敗,害怕帶領大家走向死亡。我甚至自私地希望你們不要過度依賴我,只有這樣,我才能撐下去。」

「我也要坦白。我一輩子都在嫉妒那些家庭完整的住戶,總覺得自己只會誦咒,卻從未真正救過一個冤魂。」章浚源低下頭,聲音低沉卻清晰。

「我怕夜裡薑湯熄火,怕沒人願意喝我煮的粥。我怕被嫌棄,也怕有一天,再也不被需要。」婉秋輕輕抱緊受傷的新住戶,聲音輕柔卻誠懇。

「我怕越努力,越讓大家失望。我曾經恨過依賴我的住戶,也嫉妒過比我堅強的母親和婉秋。我怕……我其實並沒有比任何人勇敢。」希璇淚水滑落,哽咽出聲。

「我嫉妒所有擁有完整家庭的女人,怕有一天兒子會怪我沒守住父親。我也怕,守護者團隊一旦出現裂痕,就會選我當祭品。」美華忍不住開口,聲音顫抖。

「我曾經偷偷希望背後有更強的人來救我,所以我選擇說謊、逃避,甚至傷害過朋友……」敏源抽泣著,聲音微弱卻真摯。

眾人沉默,唯有呼吸與淚水交織的聲響,在這片被詛咒的空間中緩緩流動。而沐靜靜看著他們,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那是希望,也是考驗的開端。

一時間,主會館裡的大人與孩子無不哭泣、忏悔、顫抖,坦誠如雪崩般席捲而來。

「原來大家都怕自己不夠好……」小曉園淚如雨下,雙手緊緊扶著攝影機,「我有時候討厭自己健忘,會把朋友的秘密說出去,只為了換來幾句彈幕的稱讚。」

此刻,牆上的紅紋蠕動漸緩,整座會館迴盪著低低的啜泣與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沐痴痴望著這一幕,古銅色的眼眸終於泛起晶瑩淚光,「原來每一代的疼痛,不是為了遺忘,而是為了坦白與交換。上一次的盛宴,你們沒有記錄傷口。而這一次……連我都想被原諒。」

「沐,你願意回來我們身邊嗎?當守夜人,不再做密探,也不再當主魂的代理?」希璇伸出手,眼淚混著微笑在臉上交織。

「我真想——」沐的聲音終於軟了下來,「其實我一直害怕的是:如果沒有人能原諒背叛,那所有的傷口都無法癒合。我怕將來自己會再次黑化,也怕有一天你們發現我是花魂血脈,便不再信任我……所以我才一直遠遠地看著你們。」

「我們也怕你、怕自己、怕家人、怕幽魂。但今晚你說出了真相,我們願意原諒你!」美華激動地喊道。

「我也要原諒那些曾經討厭我的家人,原諒背叛過我的朋友。」敏源哭到聲音沙啞。

「我願意原諒,只要你願意,我就陪你煮薑湯、佈置薔薇、一起守夜。」婉秋溫柔地握住沐的手。

「你回來吧,就算明天出現新的契約,我們也不怕。」沈子軒拉起沐的手。

雷一軒頓了頓,上前一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懷疑每一個可疑的人。但從今晚起,只要你坦誠,我就承認你、信任你。」

沐的手指微微顫抖,淚水沿著臉頰緩緩滑落,「我願意回來……真的願意。」

「我們都一樣,早已沒有資格互相審判。」小曉園的聲音雖柔弱,卻堅定。

忽然間,窗外風聲驟急,樓道間的紅花蔓猛然舞動。眾人齊聲驚呼:「花魂還沒完全離開!」

沐抬頭凝視窗外。
「主魂該現身了。這最後一場輪迴,只有一個條件能終結——所有人徹底自白,然後一起原諒彼此。」

章浚源點頭,「所有新舊住戶,到主桌前輪流說出自己最怕被發現的秘密。說完後,擁抱身旁最近的那個人,以麥子般溫柔的真心收尾。每當說出或聽見一個秘密,只說一句。
『願你的恐懼被看見。願我們都被愛。』」

志工、住戶、孩子們一一寫下自己的恐懼詩,流著淚朗誦。
「我曾恨過親人,怕失去爸爸媽媽。」「我嫉妒過最好的朋友,怕自己永遠沒人陪。」「我想過偷偷離開這座公寓,逃避一切。」

每說出一句,空氣中的寒意便減輕一分。窗外的薔薇蔓似乎也放鬆下來,有幾道紅紋在微光中竟開始褪色。

沐緩步走到中央,用仍微微顫抖的聲音直視所有人:「我也要坦白——我最怕繼承母親,成為下一個祭品;也怕你們原諒我只是出於同情或表演。但今晚,我真的想被誰留住,不想再當黑夜裡唯一的觀察者。」

「我願意留你,每一代都需要能坦誠的守護者!」希璇上前緊緊擁抱她。

就在每個人淚流滿面、彼此相擁的瞬間,主桌中央的薔薇花盆突然裂成兩半,紅與白的花蔓交織扭結。窗外紅光驟然收縮,「主魂要來了——」章浚源壓低聲音,緊張提醒。

全場陷入最深的寂靜。所有人已將恐懼化為擁抱,把眼淚化作新生的溫柔結界。牆壁浮現一圈銀亮微光,主魂蕭薔的身影悄然浮現在長桌盡頭。

「你們終於明白了盛宴的終極答案——所有的信任,最終只有兩種結局:要麼分裂成羔羊,要麼彼此原諒,合成一朵新花。」她面色蒼白,黑髮飄動,雙眸緩緩掃過每一個人,聲音如夢似醒。

「我的契約由你開始,今日也由你終結。若大家真心原諒你的背叛,這座都市便能再見晨曦。」她凝視沐,目光淒然。

沐深吸一口氣,抬頭向全場宣告:「我願意為所有守護者,代替母親承認恐懼。願你們都能原諒過去的背叛。請薔薇主魂放過這座城市,給我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原諒彼此,原諒自己,原諒過去的傷害。從今以後,不再讓裂傷滋長!」眾人齊聲回應。

蕭薔嘴角終於浮現一絲溫柔與釋然,「你們今晚戰勝花魂,靠的不是對抗,而是原諒。都市之花,終於有資格在裂夜中綻放出光明。」

她的聲音在空間盡頭悄然消散。紅紋花蔓如潮水退去,花魂在眾人的擁抱與淚水中徹底消散。

晨光穿透窗櫺,灑進會館。重光公寓迎來久違的新生。守護者們緊緊相擁,主桌周圍的恐懼紙條、原諒文字、彩色符紙,都成了這一夜最珍貴的光。

「這一夜,我終於學會什麼是真正的信任與救贖。謝謝你們陪我走過最長的黑夜。」沐低聲說。

「我們一起,都市再無獨自流淚的人。」婉秋輕聲回應。

「薔薇熬過裂夜,才是真正的盛放。」希璇微笑,臉上滑下釋懷的淚。

這座城市的守護者,終於從裂縫中相擁走向新晨——而背叛與原諒的答案,從此深深刻入每個人的心底。

第二季第十二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