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永晦市籠罩在一片淡紅色的迷霧之中。清晨本該柔和,但今日的天空卻失去了應有的光亮。紅紋與花蔓瘋狂蔓延,爬滿了各大幹道、公共設施與街頭巷弄。從高空俯瞰,整座城市彷彿被深紅悄然吞噬。每一個角落、每一棟高樓、每一處地鐵出入口,皆纏繞著濃密的花蔓,白晝尚未真正展開,花鬼的夜色卻已無所不在。

主會館內,剛經歷過一場極限的坦誠與信任療癒,室內仍殘留著溫暖的餘韻。然而,外頭的妖異氣息已悄然逼近,滲入肌膚。窗外傳來急促的警報喇叭聲:「全市警報!薔薇契約出現大規模異動,所有住戶請立即留在安全防線內,禁止獨自外出!」電子廣播此起彼落,但聲音彷彿被花蔓吸收,不到幾秒,便被四面八方傳來的哭喊與哀嚎淹沒。

「媽媽,妳聽……是不是有人在唱歌?」小昊緊抓著美華的手,臉色驚恐,「我聽到有人在外面一直叫我的名字……」

「那是花鬼。」美華將兒子的頭貼近自己額頭,目光緊繃地掃視窗外,「別理她,只要我們待在大家身邊,鬼魂和花蔓都傷不了你。」她低聲安撫。

就在這時,永昌快步衝進大廳,額頭佈滿冷汗。「二樓樓梯口剛出現花鬼幻影,有住戶撞見後當場昏倒!」他聲音顫抖地報告。隨即放下工具箱,從背包中翻出最後幾張符紙,「所有人集中到一樓!別讓小孩單獨待在房間!」他大聲下令。





「我看到的那個花鬼……好像不是人。」新住戶小輝聲音發抖,「長髮飄散,全身纏滿花蔓,而且……而且身上全是哭著的臉……她在水泥牆上抬頭就能看見……」他語不成句。

「已經不只是舊醫院了。」雷一軒眉頭緊鎖,一手按著貼在身上的符紙,另一手握緊對講機,「支援會剛回報,南區醫院產房有三名護士同時目擊薔薇花女鬼,還有人不斷喃喃唸著花語。」他語氣冷靜,「支援組分三批行動:一組與學區教師會合,一組前往醫院,一組留守社區。所有人準備。」

「你們快看直播!主廣場的畫面出現鬼影了!」小曉園戴著耳機,迅速將螢幕投影至會館中央,「現在全市所有守夜社群都在轉傳同一畫面——花蔓中央浮現女鬼,周圍倒臥著昏厥的老人與嚇哭的小孩!」她快速彙整數據。

屋外的哭聲與尖叫愈演愈烈,甚至蓋過了室內孩童的啜泣。敏源扛著急救包衝進來,氣喘吁吁:「有人在公園噴水池旁失去意識,地上全是紅色花瓣!」他語帶驚懼,「我剛帶志工往醫院前進,途中看到學校十多名學生不約而同瘋狂塗鴉,畫的全是花根與女人的臉!」

「媽媽……我頭好痛……好像有人在我腦子裡唱歌……」小孩阿堯歪倒在母親懷中,臉色蒼白。





「有沒有人能救救我們?」一名住戶突然崩潰哭喊,「我家從昨晚就沒人能睡,剛才有親戚像發瘋一樣想撬門衝出去!他說……花蔓在窗下敲他的名字!」

「主魂蕭薔顯然已將自身力量投射至全市,所有存在『心靈裂縫』的住戶,都成了花鬼入侵的目標。」章浚源冷靜分析,筆尖飛快記錄,「支援會各組必須即刻記錄所有異象,收容受傷與產生幻覺的民眾,優先安置於主會館,設立臨時集體療癒區。」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長鳴,「花鬼來了!我看到以前失蹤的鄰居……鬼魂從地板底下爬出來了……」聲音尖銳而崩潰。

「快撤!現在不准任何人獨自留在家!」婉秋衝到樓梯口,大聲呼喊兩名還在樓上的年輕母親,「抱著孩子下來!到大廳集合,我們一起守住,誰都不准離開!」她語氣堅定,不容動搖。

廚房裡薑湯的香氣瀰漫,卻未能驅散絲毫寒意。美華一邊分送薑湯,一邊緊貼著小昊與其他幾個孩子,手指微微顫抖,仍努力穩住語調:「別怕,只要大家抱在一起,花鬼就進不來。」她低聲說著,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忽然,主廳中央的薔薇花盆劇烈震動,桌面上的符紙無風自動,紛紛飄起。一道猩紅的藤蔓從花盆深處如蛇般竄出,迅速纏上桌腳與地板。「你們聽……哥哥、姐姐,放我回來……疼我……疼我啊……」陰影中傳來低語,哀求聲斷續而淒厲,正是花鬼的呢喃。

「這不是普通的超度能解決的!」雷一軒沉聲喝道。他望向窗外,凌晨的街道上,數十道鬼影在門前徘徊哭嚎。「市中心和南區已經全面失守。好幾個高樓社區的家長聯名求援,說整層樓都被紅蔓封死,所有孩子高燒不止、不停哭泣。」

聊天室螢幕上,留言瘋狂刷動,全是絕望的呼救——

「我媽夢見薔薇女鬼叫她去一樓,現在語無倫次,一直燒符!」「我們班導師在教室外畫咒,教室裡全是黑影!」「醫院有人突然癡笑,手臂浮現紅色花形刺青!救救我們!」

「支援已經收到!請所有在線家長務必帶好孩子,貼好護身符、報警封窗,千萬不要獨自行動!」小曉園用沙啞破碎的聲音回應螢幕,神情緊繃。「直播畫面太嚇人了,剛才出現集體鬼影,公寓周圍累積超過五十道紅蔓,部分社區網路已經完全中斷!全市陷入嚴重恐慌。」她的聲音微微發顫,顯然已接近崩潰邊緣。

主會館中央,住戶們緊緊聚成一團。孩子們死命抓著母親的手臂,老人顫抖著喃喃哼唱舊時歌謠,男人们則圍在門口,不敢靠近那些蠕動的紅蔓。敏源與幾名志工迅速行動,扶起受驚的住戶,安撫哭泣的人:「抱緊一點,我們會幫你們擋住鬼的臉!」她強自鎮定,語氣堅定。

「守護者必須分組行動——美華負責兒童護衛組,婉秋帶領廚房志工設立慰藉區,至涵、雷一軒、章老師三人組隊對接救援通訊,所有志工持續記錄各區花鬼入侵情況。今晚,是最艱難的一夜。」沈子軒語氣沉穩,銀紅色的印記在光影中忽明忽滅,彷彿與某種力量共鳴。

會館外,雷一軒戴上口罩,額頭貼上符紙,率領隊伍穿越花蔓結界,朝失控區域前進。他曾無數次在深夜訓練自己堅定心神,但這一夜的花鬼,彷彿來自無底深淵,每一步都壓得他內心劇烈起伏,只能強迫自己穩住呼吸。





「火速前往南區學校,重點救援發燒、產生幻覺或失語的孩子。每人攜帶薑湯與小型音箱,沿途誦咒驅邪。」雷一軒下令,聲音低沉卻有力。「撤離時務必記錄花鬼最後出現的座標,避免誤將邪氣帶回基地。」

沿途所見,皆是慘狀:有老人癱坐在花壇中渾身發抖、痛哭不止;年輕母親緊抱哭喊的女兒跪地哀求;就連醫院警衛也面色鐵青,不敢靠近大門。

老醫院急診區更是亂成地獄。走廊盡頭,一名護士驚叫:「有女鬼直接穿牆進來了!不能讓她靠近產房!」聲音帶著哭腔,幾乎崩潰。

「立刻撤退!所有人跟我念鎮魂詩!」雷一軒高舉符紙,帶領護理師小組齊聲誦念:「黑夜薔薇退散,孤魂永不近身!」

一時間,花蔓微微收縮,部分病房內的鬼影閃爍幾下,隨即消散。然而仍有幾名虛弱的病人掙扎著身體,反覆低語:「我是祭品……我是祭品……」聲音淒厲,令人背脊發涼。

樓梯外,孩子們放聲啜泣,有的已神智恍惚。「媽媽,剛才有個姐姐叫我下來一起跳繩……她頭上全是花……」小女孩臉色蒼白,聲音顫抖。

「不是的,那只是惡夢,別怕。我們馬上回主會館,有叔叔阿姨陪你,花鬼不敢進屋的。」志工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孩子,語氣堅定而溫柔。





支援隊與分區志工在社區巷口分批設立臨時心靈急救站。章浚源一邊行動,一邊說明分區機制,手臂上貼著臨時符文。「每個哭泣的人,第一件事就是先抱著。不要急著問原因,安慰要快過一分鐘。只要哭出來,有志工在,就不用一個人面對黑夜。」他堅持,「唯有集體守望,才有機會看見天亮。」

會館內,小曉園正用手機維持直播。「誰需要救援?請留言!只要大家回應『我相信你』,就能形成防禦網!」

全球聊天室的訊息如潮水湧入:「我願和你們抱在一起,不怕鬼!」「我的家今晚在這裡。」「城市雖大,大家都怕,但也都守著。」

主桌旁,婉秋輕抱著情緒失控的新住戶,低聲吟誦《送魂歌》。美華則細心將貓符貼在每個孩子額頭。群體的溫度逐漸回升,喘息聲、顫抖聲、彼此鼓勵的低語交織成一片低沉卻頑強的生命之聲。

這一夜,薔薇鬼魂在都市各處悄然展開攻勢,卻也見證了最後一批守夜人如何以彼此的恐懼、擁抱、淚水與希望,讓死亡的藤蔓在晨曦來臨前短暫退卻。

「今晚這座城市不是靠誦咒存活,而是靠人心沒有在黑夜中彼此背叛。」希璇捧著最後一杯薑湯,聲音雖顫,卻熾熱而堅定。

「只要守住這一小塊誠信,就能為所有人換來新的一天……」婉秋低語,輕輕為新住戶拭去淚痕。

窗外紅蔓未止,鬼魂低語不歇,都市真正的花鬼盛宴已在所有人的心上扎根——但唯一不變的是,仍有人願意緊緊摟住身旁的陌生人,相信在恐懼之中,仍能透進一線光。





薔薇花蔓如同瘋長的毒蛇,攀附在永晦市每一棟建築的外牆上。主會館劫後殘存的暖意抵不過清晨微弱的光,剛凝聚起來的信任,像薄冰般再度陷入危機。主守護者們連夜配合急救與誦咒分隊,臉上倦意深重,彼此交談已壓至最低,彷彿稍一出聲,就會驚動某種潛伏的惡意。

王自涵靜靜坐在主桌最角落,面色比昨夜更加灰敗。她低著頭,胸膛急促起伏,手心緊握著一張剛寫完的恐懼詩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窗外,花蔓猛烈拍打玻璃,紅色花紋與魔性的陰影交織流動——每一道低語,都與她的心跳節奏奇异地呼應著。

「你還好嗎?要不要再喝點薑湯?」希璇輕聲問,遞上溫熱的陶碗,目光中多了一絲柔軟的關切。

「我……不太能呼吸。」王自涵顫聲道,眼神盯著自己的手指,「感覺腦子裡有成千上萬的藤蔓在鑽,一直往深處爬……」

「你的氣色不對,是不是又夢到了什麼?」婉秋靠近,輕輕拉起她的手腕,赫然發現那紅印不僅蔓延,竟浮現出細緻如刺青般的花形紋路。走廊那頭,有孩子低聲驚呼:「媽媽,我看到王阿姨的手臂在發光——」

「昨晚夢見什麼?」希璇坐得更近,輕柔地將她的手指一寸寸展開。

「我夢見自己走進一條沒有出口的隧道,」王自涵的聲音漸趨空洞,「四周全是薔薇花蔓。有個女人戴著花環盯著我,問我最怕什麼。我說……怕孤獨,怕沒人陪。她沒笑,只說:『那你來做我的新薔薇吧。』然後,一根根花根從我的手指縫鑽進去,一路往心口爬……直到我醒過來。」她的語速越來越快,空氣彷彿也隨之凝結,溫度驟降。





希璇不動聲色地招了招手。婉秋、美華、敏源立刻會意,悄然圍攏過來,將王自涵納入緊急照護專案。台前的小曉園默默關掉直播螢幕,僅透過通訊群組傳出訊息:「王自涵狀態危急,紅印劇增,精神明顯脫離現實——全體志工、醫護組立即支援!」

「心裡有東西快要爆開了,想哭,卻哭不出來……」王自涵死死捏著象徵守護的貓咪符紙,手指不住顫抖,幾乎無法握緊。

「自涵,你等我一下,我去和守護者合議,馬上回來!」希璇低聲安撫,隨即轉身走向沈子軒、雷一軒與章浚源。

「她現在的症狀,很像上一輪花契中心祭品的前兆——幻覺、冷汗、皮膚浮現花紋、情感崩解。若再不介入,主魂很可能直接收割她的意識。」章浚源翻閱筆記,語氣凝重。

「不能被動防守,必須主動啟動防禦儀式。」雷一軒將符紙一圈圈纏上手腕,眼神堅定。

「我想再給她一次誠信守夜的機會,」希璇沉聲道,「一來集體誦咒穩住心神,二來引導她直面最深的恐懼,三來讓所有住戶陪她走這段路。她不能獨自面對。」

「可以,但你要有心理準備,」沈子軒提醒,「她隨時可能徹底崩潰。」

「有大家在,就不怕。」希璇沒有遲疑,語氣堅定如鐵。

主會館的燈光微微調暗,隨著早高峰的混亂加劇,樓下住戶陸續湧入大廳,王自涵的「異變」也越來越明顯。空氣中原本瀰漫的薑湯與燭香,逐漸被一股縈繞不去的花蔓異香所取代。當她再次抬起頭時,瞳孔深處浮現一絲淡淡的紅暈,嘴唇失去血色,呼吸輕得如同花鬼貼近耳畔的低語。

「你……你們還能陪我嗎?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拉我,像一根根藤蔓,想把我拖走。」王自涵聲音微弱,幾乎是從喉間擠出。

美華立刻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我們都在,誰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被拉走。」

孩子們拿起彩筆,在紙上畫下守護的貓,貼在她身邊,「王阿姨,我幫你畫了護身貓,不怕!牠會保護你!」

「媽媽在這。」婉秋沉聲說道,語氣堅定,「今晚不管多危險,有你在,我們就在。不會出事的。」

希璇輕撫她的髮,語氣溫柔卻篤定:「自涵,把心裡的話寫下來,用妳的方式,把恐懼寫進詩裡。我們願意陪妳一起唸。」

王自涵顫抖著手,緩緩寫下:「我怕沒人要我,我怕死後沒有人記得我。更怕還活著的每一個朋友,因為我而變成祭品。」字跡斷續,淚水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痕。

「現在,每個人把自己的恐懼也寫下來,貼在桌角。」婉秋下令,聲音不高,卻有不容動搖的力量,「今晚,我們為自涵守夜。」

一張張紙很快貼滿長桌邊緣。「我怕媽媽被花鬼帶走」「我怕自己會成為祭品」「我怕再也沒有明天」……稚嫩的筆跡、顫抖的字體,像一道道無形的結界,將王自涵圍在中央,也將眾人的心緊緊繫在一起。

「現在,輪流唸出來。」希璇率先開口,「你不會孤單,我也害怕。今晚,會館裡所有的恐懼,都可以與你共享。再多的負面情緒,也能一起分擔。」

美華拿起自己的紙條,聲音微顫:「我怕再沒有人叫我媽媽,我怕身為母親,卻護不住自己的孩子。」

敏源嗓音沙啞:「我怕自己又變成那個最容易被花鬼利用的人。」

「我怕今晚過後,孩子會忘了我。」一名中年住戶低聲啜泣,話未說完,淚已落下。

氣氛沉重至極,但此刻沒有人退縮,也沒有人指責。薑湯蒸騰,詩紙密佈,護身貓的圖畫貼滿四周。所有人靜靜守著王自涵,像守著一盞即將熄滅卻仍掙扎閃爍的燈。

王自涵身體輕顫,抬眼望向希璇,聲音幾乎聽不見:「妳的咒語……真的能守住我嗎?」

「不是我的咒語,」希璇凝視著她,嘴角揚起一抹堅定的微笑,「是這裡每一個人的守護,會守住你。只要你願意開口求助,只要你還想留下,我們誰都能成為照亮你的那道光。」

就在這一刻,外頭的異象終於侵入室內。窗外一聲巨響,猩紅的花蔓從門縫竄入客廳,迅速蔓延。主桌中央那盆薔薇的根部突然膨脹鼓動,彷彿底下藏著活物。音箱裡傳來斷續的直播聲,主魂分身的歌聲幽幽響起:「新的祭品啊,來做我的花吧,讓你最深的恐懼,再一次綻放。」

王自涵抱緊膝蓋,渾身劇烈顫抖,眼神渙散。
「我真的……受不了了,腦子好像被什麼東西一點點抓走……」

希璇見狀,立即攬住她的肩頭,語氣堅定:「我們一起守,絕不讓你獨自走進那片黑夜。」她高聲帶領,「誠心守夜,花鬼退散!信任連結,祭品遠離!」

全體住戶齊聲響應,舉手高呼,疊聲誦念,聲浪如牆,築起一道無形的防線。

一名老人緩步走近,顫巍巍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沉:「孩子,只要你還會哭,還懂得求救,就沒有人能真正帶走你。」

突然,王自涵頭痛劇烈,彷彿有針刺入腦髓。她下意識抓起筆,在紙上瘋狂書寫——筆尖不受控制地劃出一連串詛咒般的文字,接著寫下自己的名字、父母的名字,再寫下所有朋友與守護者的名字。抬頭時,額上冷汗涔涔而落,如雨滴墜。

「為什麼要寫名字?」婉秋聲音發緊,滿臉驚懼。

「她在抵抗鬼魂的控制——但主魂正試圖以名字為媒介,侵入意識,取代她的自我。」章浚源衝上前,迅速掏出護身符覆蓋在她手背,壓住那股邪氣,「大家盯緊她!誰都不能分心,花鬼隨時可能趁虛而入!」

一陣陰風掠過,燈光驟然閃爍,隨即黯淡下來。王自涵口中喃喃低語,聲音斷續:「對不起……你們都會變成花……我才不想……」語氣混亂,一滴淚緩緩滑落,沿著臉頰蜿蜒而下。

「我們陪你,絕不放棄你!」希璇大聲吶喊,幾名志工立刻上前,合力扶住王自涵兩側,穩住她的身體。

此時,外頭警鈴驟響,手機群組瞬間湧入新訊息——「醫院祭品名單外洩!主魂分身已開始指認!孩童家屬列入三級警戒!」

「自涵,撐住!別相信腦子裡那個聲音!」美華厲聲喝道,語氣如鐵,「你手上還貼著我的貓咪符紙,你就是我們的人,誰也帶不走你!」

「媽媽!王阿姨快不行了!」小昊跳下椅子,撲上前緊緊抱住自涵的腿。

短短幾秒,王自涵的意識如墜深淵,四肢冰冷,靈魂彷彿被撕裂。她嘴唇微顫,全身不住發抖,聲音細若遊絲。
「我想……我想回家……我不想死……」

「家在這裡,家在每一個人的心裡!」婉秋用盡全力將她擁入懷中,聲音哽咽卻堅定,「哭出來吧,別再壓抑了!我們都在,我們會聽你、陪你,一輩子都不放手!」

就在這一刻,牆上攀爬的紅花藤蔓忽然停止生長,窗外的哭聲也漸漸低沉,彷彿被某種力量壓制。

王自涵猛然抽搐,隨即放聲大哭,哭聲撕心裂肺,將所有深埋心底的秘密傾瀉而出。
「我怕沒有人愛我,怕媽媽忘了我……怕我自己,只是茫茫人海中最無用的那個人……」

這一刻,全場的空氣彷彿被一道白光撕裂。所有守護者、志工、孩子,全都忍不住哭了起來,那些深藏心底最害怕、最疼痛、最難堪的告白,一句句從喉間湧出,再也壓抑不住。

「你不是一個人。」希璇緊緊抱住自涵,淚水浸濕了彼此的肩頭,「我們都曾害怕過,但我們依然選擇陪在你身邊!」

「我帶了媽媽煮的薑湯,你喝下去就不會冷了!」小昊抬起頭,聲音稚嫩卻堅定。

「我們誰都不是超人,但每個人,都盡了全力守著你。」敏源哽咽著說。

幾分鐘後,王自涵的情緒終於宣洩到極致,臉上那道紅印逐漸淡去,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窗外的花蔓開始收縮,薔薇主魂的分身未能奪走她最後的理智。

「你現在怎麼樣?」希璇輕聲問。

王自涵擦去淚水,聲音微弱卻清晰:「我還在……我真的還在。而且,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真切地感覺到被愛。」

「對,因為你的存在,讓我們更懂得珍惜彼此。」婉秋微笑。

大廳裡的恐懼紙條上,多了一張字跡:「怕自己無法脆弱,怕等不到救援,但今晚,我終於有了家。」

儘管窗外的花鬼仍在都市各處肆虐,但此刻主會館內的光明,從未如此堅定。每一道恐懼、每一個名字,都被彼此的手與擁抱牢牢守住。

蕭薔主魂的陰影悄然掠過窗外,但這一晚,至少有一名被選中的祭品,在集體的愛與原諒中,成功重返人間。這個清晨,也因此多了一份真實的信念與救贖。

「謝謝你們……今晚若沒有你們守著我,我真的,再也回不來了。」王自涵低聲說。

「你一定會回來,我們每一個回來的人,都為這座城市,添了一層明天的光。」希璇輕聲回應,嘴角揚起微笑。

所有人靜靜圍在她身邊,窗外仍是淒冷的晨色,但飄進屋內的,是一種近乎勝利的寧靜。

第二季第十三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