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傀儡先生一個位置2:《薔薇的盛宴》: 第十五夜:信仰崩塌
窗外的陽光試圖從厚重的雲層間擠出,卻始終無法穿透永晦市這晝一夜綿延不絕的薔薇陰霾。自昨夜主祭壇地下室決戰結束、沐選擇站上守護陣線,主魂蕭薔暫時退隱後,全城人心並未迎來預期中的平靜。那些紅色蔓延的花根非但沒有消退,反而以異常的速度席捲每一條街巷——牆面、天橋、車站、公園,就連地下商圈的排水孔都密密麻麻鑲嵌著扭曲的薔薇花紋。此刻,這座城市宛如一座巨大的祭壇,正靜靜等待最後的清算。
主會館內,志工與住戶擠成一團。經過整整一夜輪流守夜、哭訴與相互擁抱所帶來的心理釋放,他們仍無法抵擋窗外那日益明顯的人心動盪。最新社區公告貼在大門上:「薔薇花蔓異常增長,信徒出現精神異常;市府公告:各社區暫停一切公共集會。」
志工敏源攙扶著一名情緒失控的年輕信眾,踉蹌跌坐在長桌旁。那人顫聲呢喃:「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整晚都在做惡夢,夢見花魂扯開我的嘴,逼我說出所有秘密。如果我再撐不下去,也許主魂會直接把我變成新的鬼魂。」
「你沒事的,你已經很勇敢了。」婉秋輕聲安慰,將一杯熱薑湯遞過去,目光卻艱難地掃過四周。長桌邊聚集了十幾名面容憔悴的住戶、家長與孩子,每個人臉上都籠罩著近乎絕望的陰影。
與此同時,外頭小廣場上一群薔薇信眾圍坐成圈,多數是新住戶與曾受沐引導的年輕人。他們手捧花盆,握著寫滿心事的紙條,彼此激烈爭執——
「都是你!昨天隱藏恐懼不坦白,現在整棟樓又被花蔓淹沒了!」
「你才該負責!要是上次守夜時早點承認錯誤,怎麼會演變成現在全棟都在哭泣?」
「別再互相指責了!這樣只會把鬼魂招來!」
「夠了!」一名頭髮凌亂的男孩痛哭著將紙條扔進花盆,「我真的受夠了!只要你們全都曝露秘密,花鬼才會離開!」
「我寧願死,也不要再守夜了!昨晚一直有人在我耳邊低語……」一名青年猛然站起,雙眼佈滿血絲。
「冷靜!」社區志工隊長永昌衝上前攔住他,語氣焦灼。
屋內,希璇緊皺眉頭,正仔細檢查主會館「信任牆」上殘留的恐懼詩句,低聲對章浚源說:「你看到了嗎?他們已經集體精神崩潰。自救組的努力不但沒能穩定信徒,反而引爆了所有人壓抑到極限的瘋狂。」
「這場盛宴,從來就不只是靠原諒和坦白能結束的。」章浚源的聲音比以往更沙啞,「現在每個信徒的心都被拉扯到崩潰邊緣,只要一句指控、一聲低語,就能讓人徹底失控。這正是蕭薔主魂所要的——不斷自曝、不斷分裂,讓這座城市在內耗中失血而亡。」
「那我們該怎麼辦?」希璇長嘆一聲。
此時,社區聊天群、支援會系統、全城家長會、直播平台與國際支援頻道,幾乎同時陷入癱瘓。小曉園用發軟的手指勉強滑動手機,焦急喊道:「你們快看聊天室!『都市信徒群』剛剛爆發上百條互罵訊息,三十多人同步直播自白,還有五個地區的家長根本攔不住自己的孩子!」
「連社區分群也炸了!」美華驚呼,強擠出微笑安撫身旁抱著貓形符咒的小昊,「我剛看到有人在群裡咬牙切齒,說要把不誠實的鄰居抓出去當祭品!還有住戶公開貼出家族秘密,說願意拿來『餵花魂』!」
「不能再這樣下去——」章浚源深吸一口氣,揮手下令,「希璇、美華、婉秋、小曉園,我們立刻分批出動。不管在屋內外遇到誰,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他,先哭、先喊、先把恐懼一起推出來。絕不能讓任何人獨自墜入花鬼設下的陷阱。」
主會館外,薔薇花蔓不再因守夜儀式而短暫退卻,反而化作刀片般的赤紅浮雕,瘋狂纏繞進每一處樓梯井、電梯口,甚至攀上消防梯的鐵門。新住戶小輝臉色慘白:「你們聽……外面有人在大罵!剛才還看見有人拿刀割自己的手臂!」
「花魂已開始全面引發集體自殘反應。」沐閉著眼,指尖微微顫抖,淚水沿著臉頰滑落,「我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毀於這座城市的分裂。祭品從來不是靠勇敢守住的——而是當信仰碎裂時,人在地獄裡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
人群慌亂、哭喊、尖叫,彼此推擠,場面徹底失控。有人在公寓外的樓梯間灑下符紙後縱身跳下,有人當眾撕毀鄰居曬出的書信與衣物,怒吼:「都是你們惹主魂生氣的!」
雷一軒握著警棍與一疊符紙,衝進現場,大聲喝止:「全都退開!不准動手!有受傷的我來處理,一個一個說,你到底在怕什麼——但不准再互相指責!」
「我怕孤單,可是你們從來沒把我當家人!」一名女孩嘶喊出聲,淚水滑落臉頰,最終在美華與志工的強行攙扶下被帶進屋內。
這一夜,荊棘般的花蔓無聲蔓延,更深地扎根於人心;薔薇信仰的崩塌如鏈式反應,一波接一波捲走所有人的勇氣。
社區線上會議群組中,直播畫面被紅色蔓藤與花語濾鏡覆蓋——有人猛然拍桌怒吼:「現在每個人必須說出所有秘密,否則我們全都要死!」
「我討厭我先生!他總說守夜沒用!我也討厭我兒子!他嫌我膽小!」一名母親情緒崩潰,放聲尖叫。
「住手!誰都不能淪為花魂的奴隸!」老志工永昌咬牙上前,死命將她拉住。
樓上孩子的哭聲此起彼落,隔音門外是無止盡的謾罵與恐慌。
主會館的廣播群組裡,章浚源飛快敲打鍵盤:「國際都市守護協會——緊急求援,永晦市信徒全面陷入精神危機,家長自殘、兒童集體出現幻覺、醫療暴力事件激增,請求立即啟動遠端心理醫療介入。」
十分鐘後,澳門的守護者回應上線,語音沙啞:「香港今夜社區同步爆發類似情況,信徒公開揭露家庭醜聞,導致一家三口持刀相向,正在急救;東京新宿一晚八人自殘;倫敦夜班工藝區社區已有三十二人申請緊急疏離。朋友,我們全都走到了分裂的極限。」
「撐住!要像前幾夜那樣,一個牽著一個,抱緊每一個孩子、每一位母親,絕不能讓任何人落單!不要再逼彼此坦白,不要再互相控訴!」國際守護聯盟的多個帳號連續刷屏。
「一定會有家屬崩潰,但只要還有人願意陪在身邊,就還有明天。」台北志工群留下這句話。
「等天亮,天一定會亮!」曼谷、雪梨的守護者輪番回應,一字一句,點亮黑夜。
國際紛亂之中,永晦主會館的燈光搖搖欲墜。希璇一次次走回大廳,輕輕擁抱正在顫抖的志工媽媽,將熱湯遞給嗚咽的住戶美華,柔聲說道:「我們都怕,但抱一抱,哭過,就會好一點。」
「可是……好像沒有盡頭。」美華淚水不止,緊緊攥著懷中的貓形符紙,「我們真的還能撐下去嗎?」
「可以的,我們一直都在。」婉秋輕聲重複,語氣堅定。
「我怕媽媽會死……」小昊貼在母親懷裡,聲音微弱。
「媽媽陪你,不管多難,都不會離開。」美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一場薔薇信仰的崩解,讓整座城市的每一個家庭都赤裸地暴露在恐懼之中。有人抱頭痛哭,有人在走廊上以指甲劃出咒印,更多的人只是靜靜坐在燈下,彼此依偎,茫然等待這無止無盡的長夜過去。這夜,是積壓了太多秘密與傷痛的夜;這夜,是所有坦白與原諒都無法癒合的裂痕之夜。
永昌從夜間巡樓回來,拉住敏源的手說:「年輕人,別想丟下大家走。你說你怕,我其實也怕。我怕這棟樓裡,再沒有人記得我曾是那個開鎖的老師傅——但今晚,我不怕了。」
「大家都在,應該……不會有事的。」敏源疲倦地苦笑。
嬰孩啼哭,丈夫低語懺悔,鄰居互相體諒,姊妹坦承過往,長者背誦詩句。大廳裡已分不清誰為誰落淚,誰又因誰悄然釋懷。
小曉園逐一為每人手機傳去一句祝福:「你還有人在等你回家。」「媽媽還在。」「一切都會好。」有些人手指微微發抖,盯著螢幕,卻流不出眼淚。
「還有誰願意,陪彼此撐過這最後一夜?抱緊你身邊的人!」希璇提高聲音喊道。
一名志工主動將發抖的女孩摟進懷裡:「我怕……但我還想愛。」
「我們……守得到嗎?」一名年輕志工嘴唇發白,聲音顫抖。
「只要人還在,就是守住了。」婉秋目光篤定,「還在,就是答案。」
外頭的花蔓急速褪色,此起彼落地傳來尖叫與祈禱,黑夜持續壓境。然而會館內,每一道痛苦都被人群、溫柔與擁抱穩穩接住,彷彿最後一根垂落的藤蔓,仍牢牢纏住墜落的靈魂。
沒有人知道這場黑夜何時終結,盛宴是否有盡頭。但只要每一秒都緊緊相依,不讓任何一人孤單地跌入自己的深淵,那便是這場信仰崩塌之夜裡,城市所僅存的、最完整的善良。
天空被薔薇花蔓厚厚覆蓋,陽光彷彿被徹底遮蔽。遠方的樓宇輪廓在紅影中模糊流動,每條街巷、每根交通燈柱都纏滿扭曲盤旋的花藤,宛如一座座遭詛咒封鎖的孤島。主會館的隔音玻璃因外壓而嗡鳴震顫,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館外,祈禱與哭喊此起彼落。醫院急診早已徹夜爆滿,公園裡老人緊抱孫兒顫抖,有青年跳上車頂嘶喊「救我!」。空中電子警報不斷閃爍:「全市薔薇異常,請市民勿外出、勿互相攻擊。」然而,數不清的信徒仍自發聚集於小廣場與舊醫院門口,彼此叫罵、哭泣,甚至動手毆打。有人哭訴家庭破碎,有人高舉寫滿恐懼的白紙,更有許多人手腕上浮現新鮮的花紋刺青,鮮血沿指縫滴落,與地面蔓延的花蔓交融成暗紅的痕跡。
主會館內,住戶與志工努力維持秩序,但像希璇、章浚源這樣敏感的人,早已察覺外界壓力如海嘯般席捲而來——這座堡壘雖暫時穩固,卻如海中孤島,四面八方湧來的是人性的裂痕與集體的絕望。
「守住窗邊和門閘,有任何異動,第一時間抱住身邊的人,不許獨自行動。」希璇低聲下令,語氣中藏著難以察覺的顫抖。
她手持筆記本,逐一巡查各個角落:孩子們的狀態、防災物資存量、熱湯是否足夠。美華、婉秋、敏源與至涵分據不同位置,輪流照看老人與孩童。志工隊一面安撫主廳內情緒失控的群眾,一面在門廊張貼鎮魂符紙。小曉園戴著耳機,持續刷新社群平台與國際守護者聊天室,同步接收救援訊息與災情通報。
然而,在一波波哀傷與恐慌的輪替侵襲下,最無情的並非花鬼或冤魂,而是那種悄然蔓延、全城傳染的無力感——就連最堅韌的人,也開始動搖。
「我快撐不住了……」一名母親靠著門框,聲音顫抖。
「別怕,我陪你。」敏源立刻上前,牢牢握住她的手。
「可是……就算有你陪,我還是害怕。我們真的還能贏嗎?你聽聽外面,那些人全都瘋了——昨天大家不是還相擁而泣嗎?為什麼今晚的花還是沒有停?」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都市契約不是一夜就能終結的。我們只能多撐一分鐘,多說一句話,多擋一點黑暗。」敏源沉聲回答。
「可是……」那名母親呆望窗外,血紅的花蔓正突兀地向上竄升,「如果誰都守不住,主魂真的……」話未說完,淚水已滑落臉頰。
主廳角落,孩子們圍坐在一起,低聲講著繪本故事。小昊緊握著一張貓咪符紙,怯生生地問:「外面的鬼今天比昨天還多,媽媽,我們會不會也變成花?」
美華用力將兒子摟進懷裡,輕聲安慰:「不會的,媽媽永遠陪著你。就算真的一起變成花,媽媽也會守在你身邊。」
「那媽媽你要答應我,花鬼來了,要先抱住我,不可以先哭。」小昊嘟著嘴,聲音裡竟透出一絲異常的鎮定。
「好,我們誰都不先哭,一起對抗她。」美華深吸一口氣,努力揚起一抹堅定的微笑。
那笑容輕如薄霧,卻在這片血色陰影中,悄然點亮了一絲微光。
章浚源滑動著國際守護者聊天室的畫面,手機螢幕被紅色花朵的動畫與訊息串不停刷過。來自全球的訊息如潮水湧來:「巴黎凌晨四點,信眾出現集體幻聽」、「倫敦死亡事故激增,居民爆發第二輪自殘」、「台北、曼谷同步失眠、幻覺。」
「我們不是孤軍奮戰,但全世界正被絕望淹沒。」章浚源默默打下這行字,不自覺地搓了搓手指上那道陳舊的紅痕,「如果希璇今晚守不住,我大概也會徹底崩潰。」
屋內溫度驟降。主會館中央的薔薇花盆再度震動,花根沿著地板裂縫竄出,藤蔓迅速蔓延至桌面、牆邊、門縫,空氣彷彿成了一口被冤魂呼吸的深井。每個人——無論大人或孩子——肩頭都浮現細密的冷汗,呼吸混雜著壓迫感,像一場集體失控的窒息。
「別再互相指責了,沒有人願意承受這樣的痛苦。」婉秋輕聲說,將一杯新的薑湯遞給希璇。
「我沒怪過誰……只是,我真的快撐不住了。」希璇接過杯子,指尖微微顫抖,「如果主魂今晚現身,天亮前還來得及等到救援嗎?」
「只要有我們在,就還有希望。」婉秋輕拍她的背,「你可以哭,我們都在,不會讓任何人獨自流淚。」
就在這時,外頭一聲巨響撕裂了寧靜——舊醫院區突然爆發大規模尖叫,警報聲與花鬼的哀嚎交織,憔悴的信徒在街心聚集,眼神空洞,如被召喚般前來。
「是主魂!」章浚源臉色驟變,衝向主窗。
瞬間,蕭薔的主魂身影首次完整浮現在市中心三座主要建築外的巨大薔薇紋上。
她身形如雲霧幻化,似花亦似鬼魅,一襲血紅長裙,黑髮披肩,周身纏繞著數十條粗壯的紅色花根。身形在夜色中浮沉,時而巨大如覆蓋天際,時而凝聚如實體,瞬間佔據全城監視器畫面,映入每一雙驚懼的瞳孔。
「今晚,你們終於徹底分裂了。」蕭薔的聲音如鐘聲般穿透空間,跨越語言,響徹每個人耳際。
「這麼多年來,你們守護、誦咒、擁抱、原諒,甚至犧牲……但你們誰也無法否認——人心深處的黑暗,比盛開的薔薇更為兇猛。」
主會館長桌邊,全體沉默,沒有人敢抬頭對視。每一雙垂下的手,此刻都在微微顫抖。
「你說永恆的信任能戰勝我?可一夜夢醒,誰不曾想踐踏過親人的秘密?可惜了——你們的祕密與淚水,正是我無盡生長的泉源。」蕭薔冷冷開口,語氣如刃。
「不,不是這樣的!」希璇突然站起身,望向窗外,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們從來沒有要互相踩踏!每個人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害怕失去彼此!」
「你不是例外。」蕭薔的目光劃過她,一字一句地說:「你恨過母親,恨過那個在夜裡無法流淚的自己,也怨過那些依賴你的住戶。你的恐懼,早已寫進了整條街道的紅花藤蔓之中。」
「對,我都恨過!」希璇痛苦地吶喊,聲音裡滲著淚,「但我從來沒有放棄原諒自己——只是……今晚,我真的、真的好怕……」
「你不必強撐。」婉秋輕輕攬住她,低聲說。
「還有誰?」蕭薔的目光轉向雷一軒。
「我恨過自己的無力,恨過審問失敗時没能救下祭品,也懷疑過每一個躲在薔薇後面哭泣的人。我懦弱,我也軟弱。但我從未選擇讓這座都市崩壞——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氣,我也會拉著大家,一起等到天亮。」雷一軒沉聲說道。
蕭薔輕笑,「脆弱毫無用處。今晚,你們的信仰將徹底消失。但那又如何?那是你們自己放棄的,與我何干?」
她一揮手,無數花鬼、紅花根鬚,以及由新舊祭品與信徒淚水凝成的回聲,瞬間湧入大街小巷。那些花鬼畫著痛苦的紅唇,眼角流下黑色淚痕,手指在地上劃出陣法,每一步都像是從都市的細微敘事中撕扯出的哀嚎。
「媽媽!我、我真的聽到鬼在叫我……」小昊撲進美華懷中,全身發抖。
美華緊緊抱住兒子,淚水滑落,卻仍低聲安慰:「媽媽在這裡,還有妳。我不會讓花鬼帶走妳,不管會不會變成花,我都要牽著妳走過這一夜。」
大廳內,志工組幾乎全數哭成一團,就連成年人都彼此緊緊攬住手臂,彷彿唯有如此才能抵禦即將吞噬一切的黑暗。
「大家都過來,抱在一起!」章浚源嘶吼。他的聲音,像是崩潰邊緣最後的支撐。
小曉園盯著聊天室,國際守護者平台上滿是哭號——有人求救,有人自白,更多人只是反覆寫著:「我怕」、「我快撐不住了」、「誰能一起撐下去,別讓我們散了……」
章浚源咬牙,複製七個字,一一貼進群組。
「我可以陪妳。只要還剩我在,不要自己掉隊。」
就在一切即將潰散之際,沐緩緩走進會館中央,站上主桌正中央。她手中仍握著那張從地下室選擇後倖存下來的心理紙,輕聲說道:「如果今晚我再度成為花鬼代理,請大家記得——是我教你們如何原諒彼此。」
「沒有人會比妳更懂得寬恕。」希璇淚流滿面,聲音顫抖。
「我也希望,所有人今晚都能等到天亮。」沐輕聲說,「即使天不會那麼快亮起來。」
「你們不必等天亮。」蕭薔的幻影如雲霧般自空中降下,窗外的紅蔓扭曲蔓延,幻化成無數張花鬼的面容。「都市可以沒有信任,薔薇依舊能開——我的詛咒從來不是為了淘汰誰,而是要你們在互相指控與分裂中自我毀滅。」
「妳錯了。」希璇緊緊抱住身邊的人,堅定地重複:「這座都市不只屬於薔薇,更屬於所有願意在最黑暗時刻,依然不放開彼此雙手的人。」
蕭薔的幻影微微一滯,花鬼的合唱聲瞬間低沉下來。但她隨即垂眼望向那些緊緊相依的守護群體,目光如深淵般幽暗,低聲道:
「若你們真願彼此擁抱,那我就等你們最後一搏。」
正當整座城市的氣氛壓抑至極點,會館內忽然響起一段溫柔的回聲。孩子們互望一眼,大人們默默攬緊身旁的親人——
「我今天還要畫新的貓咪,媽媽,你和我一起守夜。」小昊低聲說,「有你在,我就不怕鬼了。」
美華哽咽一笑,「媽媽永遠陪在你身邊,花鬼再強,也進不來這個家。」
「今晚也許黑夜很長,但大家都還在。」婉秋輕聲接道,「不管主魂多強,只要我們不放手,她就沒辦法把我們拆散。」
此時,國際聊天室裡的訊息緩緩浮現,溫暖的文字一筆一筆刷過畫面:「願所有哭泣的孩子都有人陪,願每座都市都不必由一個人獨自守夜。」
窗外的紅蔓與花鬼仍未止息,但主會館內,因一個個擁抱與低語,相防結界正逐漸重新凝聚。恐懼依舊存在,卻比前一刻多了幾分安定,幾分重量。
而蕭薔的主魂,正站在都市最高樓的樓頂,嘴角揚起最後通牒般的微笑——
「你們想守到天亮?好啊,那就各自背著你們的秘密,撐過這最後一夜,自己選出下一任祭品吧。」
「那你就看著,」希璇靠在身邊人的肩上,喃喃回應,「我們能不能一起,守到明日。」
第二季第十五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