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之城：倒影人生: 第六日：超市
「調味料應該還有一半……可那瓶老抽是不是快見底了？」卓心怡心中默念，右手拉著塑膠購物籃，左手拇指不自覺地摳著掌心的皺紋。超市門口的感應滑門靜靜滑開一道縫，午後街道的熱浪瞬間被冷冽的冷氣壓下，空氣交替之際，她下意識吸了口氣，將疲憊暫時壓進身體深處。
天花板上冷色調的LED燈將貨架的銀灰邊緣照得發亮，零食區傳來孩童零碎的喊叫聲，收銀台高掛的電子鐘顯示著15:22。時間在這看似漫不經心的超市人流中，顯得異常膨脹。心怡踩過瓷磚地板，鞋底摩擦的聲響立刻被商場的背景音樂吞沒，唯有推車輪子細微的異音提醒著她——她仍在現實的日常裡，一點一點地確認自己的存在。
左手攥著的小紙條因反覆折疊已有些起毛，購物清單上歪歪扭扭寫著：「老抽、鹽、豆瓣醬、青蔥、衛生紙」。她盯著紙條，卻無法確定哪些是昨天才買過的。腦中浮現昨晚回家打開廚櫃的畫面——調味料整齊排列，但罐頭上的標籤似乎有些出入。
她再次低頭核對紙條，臉上神情從原本的自信漸轉為困惑。「明明昨天才把剩下的鹽舀完，老抽也不至於用光了吧？」她輕聲自語。推車經過一排洗衣液與色彩鮮豔的籃球玩具時，心思早已被那點不確定感纏住，腳步不自覺地遲疑了下來。
鹽放在調味料區第三層貨架，靠近冷藏櫃的盡頭。她一邊走，一邊無意識地撫過玻璃貨架邊緣，指尖觸到清潔後殘留的滑膩感，以及幾道未被完全擦拭的指痕。「這家新開的超市動線設計得不好，出入口離貨架太近，走兩圈就容易繞回原地。」她側頭用右眼餘光掃過玻璃反射，總覺得自己的倒影彷彿剛才才從同一個角落轉過，產生一種微妙的錯位感。
「阿姨，你昨天已經買過這個了。」
一句清脆的童聲突然從身後響起。心怡一怔，回頭望去，貨架另一側只有三個身影：一位拿著薯片的阿婆，兩名並肩而行的中學生，並未見任何孩童。
她愣在原地數秒，那道童聲彷彿仍在空氣中微微震顫。腳邊地磚上的光斑靜靜躺著。她順著貨架往盡頭望去，只見一名穿著黃色碎花連身裙的小女孩，左手捏著一張邊角微皺的收據，右手食指正指向鹽與調味料的陳列位置。
「妳找誰？」心怡試著用溫和的語氣開口，努力掩飾內心那一絲不安。
小女孩抬頭，瞇眼笑了，嘴角有道細小的破皮。「你昨天來過啊，還問我爸抽紙巾放在哪呢！」語氣篤定，像在背誦一則熟悉的兒童節目台詞。
「是嗎？可是阿姨昨天沒來過呀……」心怡笑了笑，語尾微微發顫。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搜尋起過去一週的超市足跡，試圖拼湊出是否真有這樣一幕。
小女孩不再回應，輕快地繞向貨架另一側。心怡緊盯她的腳步，可就在轉角處，那身影已消失無蹤。她望向貨架的鏡面反射，只見自己略微傾斜的輪廓映在玻璃上，正朝小女孩消失的方向眨眼——然而倒影之中，除了她自己，什麼也沒有。
「是不是聽錯了？」她低聲自語，話一出口便覺得荒謬。那女孩剛才說話時，距離不到兩步，聲音清晰傳來，不可能聽錯。
她回頭再看購物清單：「老抽、鹽、豆瓣醬……」指尖沿著貨架的玻璃邊緣滑過，停在鹽的位置。目光落處，她忽然一怔——購物籃裡竟已躺著一包尚未結帳的鹽、一瓶豆瓣醬，還有昨天特價買的大瓶老抽。
「等等，我什麼時候把這些東西放進去的？」心怡後頸一涼，冷汗悄然滲出。她明明記得推車進門時只匆匆掃過調味區一眼，怎麼現在籃子裡已備齊了三分之二的清單品項？她試著用左手回想每一個動作，思緒卻像被切斷般，出現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縫——腦中浮現自己將鹽和豆瓣醬放入籃中的畫面，神情猶豫，可這段記憶，卻完全不屬於她剛才親身經歷的時間。
她抬頭環顧四周。兩名中學生正從旁經過，一人翻著速食麵包裝，另一人用手指比著冷凍櫃裡的冰淇淋，神情自然，毫無異狀。
「你們剛才有看到一個穿黃色裙子的小女孩嗎？」她問。
「沒有啊。」左邊的學生低聲回答，手中的包裝袋輕擦過貨架抽屜，發出細微的「沙啦」聲。
「這區的小孩應該還沒放學吧。」另一人笑著補了一句，眼神裡透著些許不解與戒備。
「可能是我看錯了。」心怡輕聲說，語氣平板，沒有起伏。她低頭再次檢視購物籃，指甲不自覺地陷入老抽瓶的硬塑膠表面。「我又不是昨晚才熬夜，怎麼連自己買過什麼都記不清了？」
她緩緩扶正購物籃，忍不住將那瓶豆瓣醬拿出，翻查生產日期。目光落在瓶身背面時，她頓住了——上面用黑色水筆潦草地寫著三個字母：「TYG」。她從未做過這種標記，家裡同款的豆瓣醬也從未有過字跡。
她將醬油瓶放回貨架，遲疑片刻，又折回來檢查鹽袋。袋口的夾子上貼著一張透明貼紙，上面用稚氣的兒童字體寫著兩個字：「昨天」。
她抬手，無意識地拭去額角沁出的冷汗。
此時廣播響起：「尊敬的顧客，生鮮蔬果區將於五分鐘後進行例行保潔，請注意選購。」心怡回過神，決定只挑最急用的青蔥，迅速結帳離場。她快步穿過光影斑駁的貨架間隙，腦海卻始終迴盪著那句童聲：「你昨天已經買過了。」
接近櫃檯時，她不自覺地留意櫃檯玻璃的反光，瞥見自己提籃的動作帶著一絲細微顫抖，影子被強烈的燈光切割成稜角分明的輪廓。商場的防盜鏡中，她的帽子微微歪斜，肩上的包掛方向竟與現實中的位置相反。
她將購物籃放上自助結帳台，一面刷商品，一面用餘光掃視四周。列印發票時，打印機發出細碎的聲響，發票剛吐出，便夾著一張小小的黃色便條紙。心怡抽出一看，紙上是兒童般生硬的筆跡：「阿姨，記得別重複。」
她盯著那張便條，久久不語，幾乎克制不住想把東西全數放回貨架的衝動。最終，她還是將發票、便條與物品一併裝進袋中，轉身離去。出口的自動門開合之間，她刻意避開倒影，快步走入陽光與人流之中，身後自助結帳區的提示音輕輕飄散，彷彿一切如常。
她走到超市外一隅的玻璃牆邊，停下腳步，凝視自己的倒影——動作完全同步，沒有延遲。但她仍不放心，直到確認倒影沒有浮現任何異樣表情，才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這時，身後傳來孩童奔跑的笑聲。心怡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鞋底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在陽光下拉得細長。她拎著手袋，左手不自覺地捏緊那張便條紙，紙角深陷掌心，餘溫久久未散。
自動門在身後緩緩合上，軌道摩擦的細微聲響很快被午後的人潮吞沒。卓心怡背後沁出一片濕熱的汗意，她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購物袋，掌心仍殘留著自助收銀機上那張黃色便條紙的觸感。塑膠袋裡的調味料彼此碰撞，發出一連串低沉悶響，彷彿在提醒她——剛才的每一秒，確實發生過。
「先去商場門口喘口氣。」她低聲對自己說。
中庭水池旁剛好有組黑色鐵椅，陽光從玻璃頂棚傾瀉而下，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她坐下，把購物袋放在腳邊，雙手輕放在膝上，目光在人群與鞋尖之間游移，彷彿尋找某種安定的支點。
滑手機，是她面對空白、混亂或失序時的本能反應。她用拇指喚醒螢幕，在首頁與相簿之間來回切換。螢幕的冷光映在指背上，顯得蒼白，指甲邊緣因緊繃而泛起一圈不易察覺的微紅。
「昨天我到底來過嗎？」她盯著行事曆，喃喃自問。
手機的同步資料井然有序，連這週超市消費的時間都自動記錄得清清楚楚。但昨天她根本沒踏進商場——記憶裡，晚餐只喝了白粥配醬瓜，根本不需要添購調味料；社交軟體也沒有任何到店簽到或超市支付的紀錄。她越想越亂，喉間竟浮起一絲淡淡的鐵鏽味。
為了確認，她點開「相簿」APP，瀏覽最近自動備份的照片。一行行縮圖依序標註著日期與地點。她往下滑，腦中卻仍盤旋著那個小女孩的聲音。忽然，一張突兀的影像攫住了她的目光。
那是超市冷藏櫃旁的照片，拍攝時間顯示為「昨天 15:38」，幾乎與今天她進超市的時間相同。可她清楚記得，昨天這個時段，她還在公司開例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張……是怎麼來的？」卓心怡盯著畫面，食指不自覺放大。
照片中的人站在鹽與調味料區的貨架前。玻璃冷藏櫃的反光將身影切割成兩半，上半身輪廓與她極為相似，但穿著卻讓她心頭一緊——
那個人穿著一件湖水藍的針織開襟衫，內搭白色T恤，下身是淺卡其色休閒褲，腳踩淺灰色運動鞋，頸間還隨意繫著一條灰色細圍巾。那是她半年前和嘉欣一起買的搭配組，近幾個月從未再穿。而今天，她身上是米色襯衫配深藍牛仔褲，腳上是帶小蝴蝶結的單鞋。最詭異的是，照片裡的髮型是自然垂落，沒有紮馬尾；而她此刻正綁著一束低低的馬尾。
她再仔細看，貨架對面玻璃的反光中，另一個模糊的身影依稀可辨——髮尾微微外翹的弧度，正是去年夏天燙髮才有的樣子。可她的頭髮早已修剪過，現在的髮型，不可能出現那種捲度。
「誰拍的這張？光線裡還有昨天的痕跡？」心怡邊用手指在螢幕上緩緩放大照片，邊像機械般冷靜地思索。
照片下方標註著一行文字：「攝於X街XX號分店鹽區」，定位與她今日所在的地點完全一致。她急忙盯緊畫面細節，發現右下角露出一隻兒童運動鞋的鞋尖，鞋頭有兩條黃色橫線——和剛才不見的小女孩穿的那雙，幾乎一模一樣。
「那個小女孩？」心怡心裡猛地一沉，彷彿有個小洞瞬間碎裂，冷風直灌而入。
照片背景中的調味料貨架上，鹽、老抽、豆瓣醬的陳列方式，與今天完全相同。商品標籤、促銷貼紙，甚至當日特價的宣傳單都清晰可見，分毫不差。可她翻遍記憶，卻怎麼也想不起昨天是否曾走進這家超市。
「也許是自動備份出錯……雲端相簿同步有誤？」她試圖用理性解釋，但話語在腦中迴盪，顯得空洞無力。
她退出照片應用，切換到即時通訊軟體。與嘉欣的對話一如往常，全是晚飯、生活瑣事、便利商店的小八卦，沒有半句提到超市或購物。「今天你有去超市嗎？」連這樣一句話都不存在。如果她昨天真的來過，嘉欣不可能毫無反應——她們多年來早已習慣彼此提醒、互相確認日常。
她坐在長椅上，無意識地將手機在掌心來回摩擦。這時，收銀台方向傳來一道高亢的女聲：「阿姨，你的卡！」售貨員舉著一張會員卡，朝她揮了揮手。心怡瞬間僵住，才猛然回神。
「妳的會員卡掉在自助結帳機旁！」女店員語氣略帶不耐。
「謝謝……是昨天掉的，還是今天？」心怡抬頭問，聲音微微發顫。
「今天早上打掃時發現的，忘了通知。妳可能是昨天用完忘記拿走。」
「……我應該昨天沒來過。」心怡低聲重複，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接過會員卡，發現邊角多了一道淺淺的刮痕。「這看起來有點舊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女店員愣了一下，忽然說：「妳肩膀上不是背著淺藍色的包？剛才我還跟同事說，妳今天穿得特別清爽，不像平常都穿暗色系。」
心怡臉色一變，機械式地道謝後，匆匆退回長椅。她再次點亮手機螢幕，重新打開那張「湖水藍針織開襟衫」的照片，指尖一遍遍滑過畫面，手機隨著指腹移動發出細碎的「嗒嗒」聲。
照片中央，是她自己——五官輪廓與平時毫無差異，但那雙眼睛泛著冷光，神情平靜得近乎陌生。畫中的她正將一包鹽放入購物籃，嘴角似乎還浮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與她此刻的緊張、疑懼截然相反。
「為什麼我完全沒有這個記憶？」心怡指節發白，死死按住螢幕邊緣，喃喃自語。
照片日期下方標註著：「自動上傳雲端相簿」，時間清楚顯示為「15:38:29」。然而她手機系統的追蹤紀錄顯示，昨天同一時間，她明明仍在公司Wi-Fi範圍內——自動定位打卡、會議提醒、郵件通知，每一項功能都正常運作，毫無異常。她甚至調出昨日的工時紀錄，會議時間為15:00至16:00，現場多位同事皆可作證她在場。
她將這張照片與兩分鐘前在辦公室截取的畫面並列比對，兩者幾乎同時存在於同一台設備中。「身在公司」與「出現在超市」兩種狀態竟同時成立，而她對後者毫無記憶。她試圖在腦中梳理這段時間的脈絡，卻像撞上一道無形的牆，無論如何努力，始終無法穿透。
「是誰幫我拍了這張照片？」心怡喃喃自語。
照片並非自拍角度，也不像由手機鏡頭反向拍攝而成，拍攝位置更像是從貨架對面稍低處橫向拍攝。光源來自左側的LED頂燈，將她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腳邊，指尖輪廓也完整映照在玻璃貨架上——動作自然流暢，毫無遲疑或張望，彷彿早已預演過無數次。
她頓覺頭暈目眩，決定重啟手機。裝置重啟瞬間，螢幕閃過廠商Logo，與一瞬即逝的反光交疊，彷彿螢幕上浮現了某個不屬於當下的模糊影像。手機重新啟動後，相簿頁面竟自動跳回那張超市照片，底色呈現出異常鮮亮的湖水藍，刺得她眼睛發痛——這絕非她慣用的主題配色。
她將手機翻面，螢幕朝下置於桌面。塑膠手機殼與鐵椅摩擦發出細微聲響，將她從恍惚中拉回現實。她用手背輕貼額頭，試圖平復急促的心跳。
此時，兩名背著書包的小學生從旁經過，一邊啃著麵包，一邊嬉笑推搡。「你昨天不是才來過？」其中一人突然脫口而出。
卓心怡瞬間產生一種「現實如環形跑道」的錯覺，彷彿所有事件正以極其細微的方式重複、交疊，在她周遭不斷循環。
她強自鎮定，將塑膠袋中的物品逐一檢查。鹽包上那張兒童手寫的「昨天」貼紙仍在，豆瓣醬瓶身上的三個字母「TYG」也未脫落。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地提醒她：不論記憶是否存在，這一切確實發生過。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那個小女孩，才是關鍵。」
她再次點開昨天那張超市照片，拼命放大畫面角落那隻黃色童鞋。可惜因直射光線干擾，畫質模糊，僅能辨認出鞋款與今日所見的小女孩穿的幾乎一致。
「得想想要不要聯絡嘉欣了。」心怡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準備開啟對話。然而當她滑開聊天介面時，螢幕竟自動彈出一張新的照片預覽——拍攝地點仍是同一家超市，時間標示為「今天 15:26」。畫面中的她穿著今日的衣服，正低頭檢查鹽包，背景的貨架反光中，悄然映出一張陌生的臉——那張臉目光空洞，嘴角揚起的弧度，竟與她第一次在便利商店監視器中看見「另一個自己」時的表情驚人地相似。
與此同時，聊天應用的訊息提示燈突然閃爍。「阿姨，記得別重複。」——發訊者顯示為「未保存聯絡人」，頭像是一隻抽象風格的黃色鴨子，與超市裡那小女孩的髮色和鞋子遙相呼應。
「這不可能……」心怡低聲呢喃。她迅速將這則訊息加入備註，截圖保存，並將照片、訊息與今早的超市消費憑證一併整理歸檔。
她站起來，望向斜對面超市的玻璃門。門上映著陽光投下的條紋光影，還有她被拉長、切割的半身倒影，彷彿在湖水藍的反光中，另一個自己正朝她招手。
她回頭看向商場中庭，來往的行人各自奔走，偶爾有幾道身影，穿著相似的衣服、有著相近的體型，在視線交會的瞬間與她重疊，又迅速錯開、消失。心怡終於明白，這座城市裡的時間、形象、足跡與記憶，從來就不曾是單一而筆直的線。
回家的路上，每一扇窗、每一片玻璃、亮面的金屬、反光的止滑磁磚，甚至行人手機螢幕映出的光影，都讓她忍不住偷瞄自己的倒影。動作沒有遲疑，表情也不陌生，但她仍像一名逃避療傷的病人，本能地避開每一面能映照出自己的平面。
回到高美苑的電梯，她低頭盯著手中裝著調味料的塑膠袋，內心戒慎恐懼，彷彿那個小女孩會在下一樓層突然出現，輕聲提醒她：「你昨天已經在這裡了。」
手機在外套口袋裡震動了兩下——又一張未知來源的超市照片自動推送進她的相簿。這次，照片裡的她正側身與一名穿黃色裙子的小女孩擦肩而過，女孩臉上依舊掛著那種異常清亮的微笑。
卓心怡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這類照片集中移到一個新建的資料夾，用最簡單的名字命名：「不屬於我的日子」。輸入這幾個字時，她發現指節發白，冷汗早已浸濕掌心。
她知道，有些記憶不僅殘留片段，還會以影像彼此嵌套、重複、覆蓋。在這座被分身與縫隙支配的城市裡，無論如何掙扎，都逃不出一張時間的迴圈之網。
不屬於自己的照片、重複出現的購物袋、寫著兒童語氣的便條與簡訊——所有證據都在提醒她：這座城市裡，每個人或許都曾被靜靜地「重複」過。
分身之城06-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