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被告: 第三章：邵家的動盪
「你又把地拖得這麼濕，嘉嘉一會兒滑倒怎麼辦！」周麗雲皺著眉，將掃把斜靠在牆邊，右手撩了撩額前垂落的髮絲，語氣裡夾著不滿。
「我只是覺得地上灰塵多，再拖一次會乾淨些。」邵文忠小心翼翼地回答，一邊說一邊擰乾手上的抹布，手腕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乾淨？你根本是白費力氣。我不是說過多少次了，別用我買的地板清潔劑隨便拖地！那瓶又貴又難買……唉，算了，別碰了，我來就好。」周麗雲走過去，俐落地接過拖把，動作中透著責備與不耐。
邵文忠尷尬地退到餐桌旁，僅存的一點自尊在心裡微微顫抖——他不過是想幫忙維持家裡整潔，卻總被指著這不對、那不行。他瞥了一眼牆角的藍色塑膠桶，暗暗想著，下次乾脆什麼都不碰好了。
「爸爸，你要不要看我畫的太陽？」嘉嘉握著一支橙色蠟筆，小手舉著一張用回收紙畫的圖，滿臉認真與期待。
「好啊，嘉嘉畫的太陽，媽媽的大，還是爸爸的大？」邵文忠蹲下身，努力用輕快的語氣回應女兒。
「嗯……我畫了三個太陽，最大的那個是媽媽，這個是爸爸，這個小一點的，是我！」嘉嘉用手指點著紙上的圖案，嘴角揚起亮晶晶的笑容，額前的頭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畫得真好。」邵文忠輕輕拍拍她的頭，柔聲說。
「別盡教她這些沒用的，什麼大太陽小太陽，家裡要講現實。明天我問你，嘉嘉，家裡的帳單要怎麼付？」周麗雲一邊清理廚房水槽，一邊側身說道。
「媽媽，帳單是什麼？」嘉嘉抬起頭，一臉困惑。
「帳單就是爸爸加班也賺不夠的錢。要是下個月瓦斯費付不出來，你還吃得上飯嗎？」周麗雲語氣略顯尖銳，但見女兒眼神一黯，馬上放軟了聲音，「算了，媽媽跟你開玩笑的。去洗手，準備吃飯吧。」
嘉嘉點點頭，轉身跑向浴室，腳上的粉色兔子拖鞋啪嗒啪嗒地響著，一路穿過客廳，消失在走廊盡頭。
小家空間局促，廚房是半開放式，做飯時一眼就能望見客廳。牆上貼著幾張嘉嘉用蠟筆手寫的「媽媽最美」和「家人要加油」的小紙條，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童真。窗台上擺著一盆多肉植物，因時常忘了澆水，葉子已有一半枯黃萎靡。餐桌上攤著幾張水電帳單，紅色的「繳費截止日」標記刺眼，還未付款。
「今天又加班，工廠那邊是不是又降工資了？」周麗雲一邊剝著魚柳，一邊低聲嘀咕。
「嗯……最近訂單少，加班費還沒結，劉先生說可能得等到月底。」邵文忠站在廚房門口，聲音壓得極輕。
「等月底？你真信他這話？下個月連米都快買不起了。家裡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一點？我不是故意挑你毛病，可日子一天天過，現實擺在眼前。」周麗雲拿著筷子輕攪飯鍋，嘴角微微下垂，掩不住疲憊與無奈。
「我……我再想辦法，白天工廠做完，晚上可以接點送貨的活，外賣也能跑。」邵文忠站在陽台門邊，雙手不自覺地反覆搓揉著指節，語氣越說越輕。
「晚上又出去，那女兒誰顧？嘉嘉天天念著想跟你一起畫畫，你有哪一天真正坐下來陪過她？」周麗雲說完，鼻音微顫，立刻轉身去洗碗，彷彿想把那些說不出口的心酸，一併沖進水流裡。
一時沉默，屋內只剩水龍頭的流水聲，和煤氣爐上小火悶煮的輕微嗶啵聲。
「媽媽，爸爸今天有沒有大功勞？」嘉嘉從浴室門後探出小腦袋，聲音軟軟地問。
「大功勞？要看他有沒有記得買水果回來。」周麗雲揚高語調，故作輕鬆，「心意最重要啦。」
「我有買。」邵文忠連忙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包蜜柑，包裝紙上還貼著便利店的折扣標籤，「剛好路過，順手帶的，好久沒吃了。」
「這種橘子啊……也不必省成這樣，買根香蕉、幾個蘋果也好。」周麗雲語氣平淡，卻還是接過那包蜜柑，熟練地拆開，分成幾瓣。
她一邊幫女兒洗手，一邊唸著：「冬天容易上火，你講一百遍也記不住，吃橘子更要多喝水。嘉嘉，吃東西前要先洗手。」
「知道啦！謝謝爸爸！」嘉嘉笑嘻嘻地撲過去，一把抱住父親的腰，像隻撒嬌的小貓。
「嗯，乖，等下吃飯別吃太飽。」邵文忠勉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手背在她柔軟的黑髮間停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放下。
餐桌上，菜餚簡單擺好：一盤炒蛋、一碟清炒白菜，還有一條加了豆豉的蒸魚，多了點滋味，顯得格外家常。
「快吃吧，今天魚是特價，吃了才有精神過明天。」周麗雲一邊分菜，一邊朝嘉嘉笑了笑，那笑容裡藏著不願說破的溫柔與心疼。
嘉嘉雙手合十，認真地說：「謝謝媽媽，謝謝爸爸！」
「快吃，煎蛋要趁熱。」邵文忠語氣輕柔地說。
「你自己多吃點，上一天班也累了。」周麗雲聲音依舊淡淡，卻還是默默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到他碗裡。
一家三口吃飯，氣氛如平靜的湖面，偶爾泛起些微漣漪，但總能悄然歸於寧靜。有時周麗雲會皺眉，用筷子輕敲碗沿，提醒嘉嘉別用手翻米飯；有時邵文忠舀湯時手一滑，差點打翻湯碗，三人同時「呀」地驚呼，隨即又心照不宣地笑了出來。
「爸爸，明天你可以陪我畫畫嗎？」嘉嘉嘴角還沾著飯粒，語氣天真無邪。
「可以啊，只要晚上不加班，爸爸一定陪你。」邵文忠溫和地回答，心裡湧上一絲欣慰。
「那媽媽也要一起！我們畫一家人在一起！」嘉嘉樂呵呵地把碗擺正，眼裡閃著純粹的光。
「別鬧了，媽媽明天得早起。」周麗雲嘴上這麼說，臉上卻難得浮現一抹柔和。
這一刻，家的溫暖在邵文忠心中悄然擴散，泛起一陣微小卻深刻的渴望——他多希望這樣的時光能永遠停駐。哪怕生活拮据，工作辛苦，只要一家三口能圍坐一桌，說說笑笑，便是他所能想像最踏實的幸福。
「嘉嘉，明天學校有活動嗎？」邵文忠主動問。
「沒有啊，不過老師要我們寫一篇作文，題目是『家裡最棒的人』。可是我寫不出來……」嘉嘉歪著頭，認真思索。
「那就寫媽媽呀，媽媽最厲害了，每天照顧你吃穿，還幫你複習功課。」邵文忠故意誇張地說，想逗女兒開心。
「可是爸爸也很棒啊！你會修遙控車，幫我吹氣球，還會講笑話。」嘉嘉認真地辯駁。
「是啊，只是你爸有時候笨手笨腳。」周麗雲搖頭輕笑，順手給女兒添了半碗飯。
「笨爸爸才好玩呢！」嘉嘉噘著嘴，一臉認同。
邵文忠不好意思地笑了，「好，那我繼續努力，下次修玩具，一定要修好，不要再弄壞了。」
「這個家要靠大家齊心才有力量，嘉嘉也要懂事一點。」周麗雲語氣雖帶著教訓，卻多了一分難得的溫柔。
飯後，嘉嘉把她畫的「全家福」貼在牆上，指著畫中自己笑嘻嘻的小臉，興奮地向父母展示。
「以後不管做什麼，都要像這樣笑。」她說得認真，小臉上透著一股倔強。
收拾完餐桌，邵文忠正想挽起袖子洗碗，「我來吧……」話還沒說完，就被周麗雲輕輕推開。
「不用你幫忙，你越幫越亂，去陪嘉嘉寫功課就好。」
「好吧。」他笑了笑，放下圍裙，坐到女兒身邊，在矮桌上陪她疊紙鶴。
嘉嘉折著紙，忽然抬起頭問：「爸爸，你以前也是小孩嗎？」
「當然啊，小時候我在鄉下，天天跟哥哥去田裡撿雞蛋，爬樹摘芒果，玩得滿身泥。」邵文忠一邊示範折紙，一邊柔聲回憶。
「哇，好厲害！我長大也要爬樹！」嘉嘉眼睛發亮。
「樹可不能亂爬，危險。」周麗雲在廚房聽見了，遠遠地提醒。
「媽媽，我長大要保護你，像爸爸保護我一樣！」嘉嘉奶聲奶氣地說。
兩人都笑了，笑得溫暖而真實。
邵文忠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可那笑容沉下來後，心底的沉重又悄悄浮現。他心裡清楚，家裡的開銷早已緊繃，每一餐飯、每一把菜，都是他和妻子精打細算的結果。手邊的現金幾乎見底，每到月底，他總得遲疑再三，才敢向劉先生開口，請求提前支一點薪水。偶爾深夜，他還得偷偷去跑外送，不敢讓女兒知道。
世上的男人多數渴望成為家人的依靠，而他卻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可即便如此，只要看著女兒天真的笑臉，聽著她說「笨爸爸才好玩」，那份自卑便會被一點點溫柔地蓋過。
這一切，都壓在他沉重的胸口。他渴望能多賺些錢，也曾幻想過換份待遇更好的工作，可他沒有學歷，也沒有人脈，能做的不過是做工、送貨，偶爾接些臨時的零工。人生被日常牢牢困住，每次妻子罵一句「沒本事」，他心裡就像被針扎了一下，幾乎想逃離這個家。
身旁傳來女兒稚嫩的笑聲，為這平淡的夜晚添了一抹亮色。
「爸爸折得好漂亮，媽媽你看！」嘉嘉舉起一隻紙鶴，眼睛亮晶晶的。
「嗯，比剛才爸爸折的確實好多了。」周麗雲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輕輕看了女兒一眼。
在這平凡無奇的夜裡，因這些細碎溫暖的家庭片段，生活似乎也不再那麼苦澀。
過了一會兒，嘉嘉趴在父親懷裡漸漸打起盹來，小嘴輕輕呢喃：「爸爸不要太辛苦……我想要你每天回家。」
邵文忠一愣，伸手撫了撫女兒的臉頰，鼻尖一酸，「會的，爸爸答應你，嘉嘉最乖了。」
周麗雲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這一幕，原本緊繃的肩膀不知不覺鬆了下來。家庭的重擔壓在她身上，從來不輕，但她心裡也清楚，邵文忠雖木訥、沒出息，卻從未逃避責任。只是日子艱難，她的委屈與焦慮，常常只能化作一句句責備。
孩子的呼吸聲、家電低鳴的運轉聲，還有遠處鄰居電視劇傳來的台詞，交織成一曲低沉的夜曲——這就是普通人最真實的家。
窗外的霓虹燈漸漸亮起，微光斜照進屋內一角。邵文忠收拾好桌上的紙鶴，輕輕將嘉嘉抱回房，臨走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正在備菜的妻子。
「雲，你明天要不要多休息一會兒？我下班回來自己隨便吃點就好。」
周麗雲沒回頭，只淡淡說：「你記得帶鑰匙，我早上要送嘉嘉去補習，回來還得去市場幫隔壁老太太買藥。」
「我知道，我記得了。」
她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今天桌上的外賣單據你收好，再亂點外賣，我下次就不做飯了。」
「唉，好，下次一定注意。」邵文忠點點頭，默默把那張單子塞進抽屜，心裡明白自己理虧，也沒多辯解。
話說完，屋裡恢復安靜，只餘下空氣中未散的餘溫。周麗雲戴上橡皮手套繼續刷洗廚具，偶爾抬頭看看兩個房間——一邊是熟睡的女兒，一邊是悶頭躺在沙發上的丈夫。
這個家，雖然總有磕碰與爭執，但每個人仍在默默堅持。每一個深夜亮著燈的屋子裡，有責備，也有體諒；有遷怒，也有依賴。外人看不見的情感，就在日常的摩擦與疲憊中悄悄流轉。
邵文忠躺在沙發上，蓋著薄薄的毛毯，手悄悄伸進胸前，握住女兒畫的那張小太陽，輕輕嘆了口氣。自卑與愧疚深埋心底，但他仍期盼明天會有轉機。不管生活多難，他只願這個家能平安——哪怕日子再普通、再平凡。只要女兒還笑，妻子還沒徹底失望，他就還有勇氣，再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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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文忠，待會把這幾箱飲料推到四號倉，收據記得交給會計部。」劉國威遞過一張紙條，語氣沉穩，不像一般焦頭爛額的老闆，只是眼角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四號倉最近有點亂，新來的實習生手脚慢，你多留意一下。」
「好的，劉先生，收據我會放在櫃檯。」邵文忠接過紙條，神情專注。
「今天情人節，你們都不約會嗎？小張說要帶女朋友去看電影，還特地提前下班。」劉國威邊翻手機邊笑著打趣。
「我家裡比較忙，太太要顧女兒，沒想到今晚有特別安排。」邵文忠語氣平和，盡量輕鬆。
「你平時太內斂了，該學學年輕人，偶爾送束花、買盒巧克力，老婆孩子都會開心些。」劉國威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友善的笑容，「下次多把心思放在家人身上，公司的事，慢慢來。」
旁邊的同事聽了，紛紛插話。
「文忠，昨晚你不也加班到十一點？你家人不抱怨嗎？」小林搖搖頭，「我女朋友打了三通視訊，我只回兩句就被念了一整晚。」
「家裡沒那麼多浪漫，有口飯吃就等於過年了。」邵文忠笑了笑，「老實說，只要一家人平安穩定，情人節也不過就是普通一天。」
「你太太一定很體諒你吧？像我嫂子那樣，連加班工時都記得一清二楚。」小林擺擺手。
「哪裡，偶爾也會吵，哪個家庭沒脾氣呢。」邵文忠輕嘆一聲，心裡不自覺浮起昨晚的壓力。
這時，早班貨物大批進場，現場響起此起彼落的搬運聲。邵文忠匆匆推著小拖車沿走廊前進，額頭的汗水幾乎要滴落衣領。工人們穿著舊T恤，腳步匆忙，收貨區人聲鼎沸，有人喊話，有人調侃，氣氛躁動。
「你是老好人，什麼都幫，不然今晚早該下班了。」小陳笑著用手肘輕撞他，「上次你主動幫王姐清點貨物，她還說要請你吃飯。」
「王姐人好，幫點小忙不算什麼。」邵文忠勉強擠出微笑。
「文忠，你小心點。」小陳壓低聲音，「最近四號倉丟了好幾盒香煙，王姐昨晚對帳才發現缺貨。」
「真的？我從沒碰過那些香煙，也說不清楚。」邵文忠連忙擺手，心裡卻泛起一陣不安。
「貨丟了，公司一定會查，最好別牽扯上麻煩。」小陳說完，轉身去搬貨。
邵文忠抬眼一瞧，果然四號倉門口多了兩名保安，正和王姐核對清單。平日裡大家有說有笑，今天卻瀰漫著一股壓抑的緊繃。
他推著飲料箱，心思浮動，腦中浮現家裡的帳單、女兒嘉嘉昨晚想畫畫卻小心翼翼討好媽媽周麗雲的模樣。工作不順，又被人暗中提醒，自己卻無力辯駁，這種滋味難以言喻。他知道自己清清白白，但在公司裡，一旦出事，最怕的就是名字被掛上「嫌疑人」的名單。
「箱子放這邊，重點是物品要仔細清點。」王姐揚了揚手，「昨晚我最後巡倉時，這區就覺得不對。你最近有碰過那些高價香煙嗎？」
「沒有，我只負責飲料，香煙什麼時候少的我也不清楚。」邵文忠穩穩放下箱子，語氣誠懇。
「好，今晚你再核對一次，差一件都得寫報告。」王姐板著臉，語氣卻仍保有幾分客氣，「你最近看起來有心事，家裡還好嗎？」
「還行，孩子上學，太太工作也辛苦。」邵文忠簡單回應。
「情人節也沒安排？」王姐笑問，「你這麼踏實的人，總該給自己人一點驚喜吧？」
「最多下班在便利商店買包糖果，哄哄孩子。」邵文忠摸了摸口袋，只剩幾枚零錢。
「人家要花，你送糖果也不錯，家庭才是最寶貴的。」王姐語氣溫和，「下班順便買點香蕉，她說你連蔬果都懶得買，家裡營養不均衡。」
「知道了，我問問太太想帶什麼。」邵文忠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笑意。
這時，一名新來的實習生低頭包裝，忽然抬頭問了一句：
「邵叔叔，聽說你常幫忙打掃辦公室，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公司也是工作的地方，能幫就幫。」邵文忠語氣和善。
「今天午休你幫王姐送飲料時，倉庫門是不是沒關好？」實習生語氣略帶質疑，眼神有些銳利。
「我只送了一箱礦泉水，交給她就離開了。」邵文忠坦然回答，「你昨晚有看到誰在那附近逗留嗎？」
「沒注意。」實習生冷冷地說，臉上掠過一絲不屑，「看來得請保安多查一查了。」
邵文忠感覺自己彷彿又成了那個「有嫌疑」的人，卻無力辯解。這種處境他再熟悉不過——職場上一旦出了狀況，總會先盯上那些「獨來獨往」、「沉默寡言」的員工。生活本已艱難，偏偏還得背負無形的流言蜚語，步步如履薄冰。
他的小拖車卡在倉庫門口，老李頭正好走過來。
「文忠，你家小朋友最近學業怎麼樣？我家那孫子整天打遊戲，還不如你家孩子懂事。」老李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
「嘉嘉還在讀低年級，偶爾會撒嬌，不過她很乖，最近喜歡畫太陽，還有家裡的畫。」邵文忠微笑著簡單回應。
「好孩子啊，要多教她懂得父母的辛苦，別學那些城裡的孩子，挑三揀四的。」老李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
倉庫裡一片忙碌，同事們各自忙著掃貨、清潔、盤點。貨架上還剩幾箱尚未清點的物品。午後，大家陸續靠在窗邊吃飯，氣氛也稍稍放鬆了些。
「今晚公司聚餐，你來嗎？」小張朝邵文忠喊道，「要去附近新開的茶餐廳，老闆請客。」
「我就不去了，家裡還有事。」邵文忠笑著揮手，「你們多吃點。」
「你成天這麼自律，也該偶爾放鬆一下啊！情人節嘛，總得給自己一點樂趣。」小張語氣輕快。
這時，王姐開口了，語氣略顯嚴肅：「最近公司人事有些變動，你要多留意。劉國威也挺不容易的，但他一直說你是最可靠的。只要你安分守己，就不會被誤會。」
「謝謝王姐，劉先生一直很照顧我。」邵文忠點點頭，語氣誠懇。
午餐簡單，大家各自啃著麵包、喝牛奶、吃幾塊雞塊，話題卻圍繞著加班與情人節打轉。
「你家婆婆會不會嫌你收入不穩？我老婆每次念我沒出息，說不如去銀行上班。」小林皺著眉，滿臉愁容。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她念你，是因為在乎你。」小張笑了笑，轉頭看向邵文忠，「文忠你太太就挺節儉的吧？」
「只是生活壓力大，能省則省。」邵文忠笑了笑，盡量不讓自己透露太多家中的困境。
「喝點奶茶吧，今天好歹是節日。」小張遞來一杯奶茶，「明天又要趕貨，今晚就享受一下。」
「謝謝，下次聚餐別忘了叫我。」邵文忠接過，輕聲道。
「一定！大家都要過情人節，不管有沒有情人。」小張舉起杯子，半開玩笑地說。
茶餐廳的聚餐，終究沒有邵文忠的位置。他輕嘆一口氣，索性提早下班，想趁天還沒黑，趕回家去。
便利店門前，邵文忠猶豫良久，才在貨架上挑了一盒打折的巧克力、一根香蕉，還有兩張女兒嘉嘉平日喜歡的貼紙。都是些小東西，價格不貴，但他希望這些細心挑選的禮物，能讓太太周麗雲和女兒開心，也讓家裡的氣氛稍微溫暖些。
結帳時，店員輕聲問道：
「先生，今天巧克力買一送一，是送給誰的呢？」
「給太太和女兒，」邵文忠拎起塑膠袋，語氣平和，「我家小孩特別喜歡這種花形的巧克力。」
「你這樣很寵女兒啊，祝你們節日快樂。」
「謝謝，你們也辛苦了。」邵文忠點頭微笑。
夜色漸濃，城市街道點綴著情人節的燈飾，處處是紅玫瑰、氣球與彩燈，年輕情侶攜手漫步，笑語盈盈。只有邵文忠提著小小的便利袋，默默穿行在人潮中，心底浮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每逢節日，他總特別清楚地感受到那種既渴望溫情、又怕自己成為負擔的矛盾心情。
回家前，他特意在樓下的公園繞了一圈。園裡有家庭圍坐在健身器材旁野餐，孩子們爬樹、追逐、嬉鬧。不遠處，幾位單親媽媽陪著孩子，談話輕鬆，卻隱約透著生活的壓力。邵文忠靜靜看著，心裡想起最近接觸的林映雪案——弱勢家庭在城市中掙扎求存，而他自己，何嘗不是這群體中的一員。
走到樓下，正好碰上隔壁的陳婆婆提著菜籃從市場回來。
「邵先生，今晚這麼早下班？是買禮物給太太吧？」婆婆笑問，「節日要開心啊，別整天只煩工資的事。」
「是啊，買了點小東西，嘉嘉喜歡巧克力。」邵文忠舉起袋子笑了笑，「婆婆，今天市場的菜新鮮嗎？」
「還算可以，你太太明天又要幫我去藥房拿藥，記得提醒她別太累。」
「一定會提醒她。」邵文忠點頭應道。
進門時，屋內燈光柔和，周麗雲正在廚房清洗碗盤，嘉嘉畫畫的窸窣聲從房間傳來。邵文忠輕手輕腳地把巧克力、香蕉和貼紙放在客廳桌角，刻意擺得自然些，不想顯得太刻意，只盼她們能察覺他的心意。
「這麼早回來？公司沒加班？」周麗雲抬頭問，眉頭微皺。
「今天沒加班，順路買了點東西。」邵文忠笑了笑，「剛好便利店特價，拿了盒巧克力，還有嘉嘉要的貼紙，想讓你們開心一下。」
「巧克力她肯定愛吃。」周麗雲嘴角微微揚起。
這時嘉嘉跑了過來，眼睛盯著桌上的貼紙：「媽媽，爸爸買的是太陽貼紙嗎？我可以拿它當畫畫的獎勵嗎？今天我畫了三個太陽，還給爸爸貼了一個笑臉呢！」
「嘉嘉真乖，貼紙就當獎品，不過吃飯前不准吃巧克力。」周麗雲擦乾手，語氣溫和地提醒。
「邵文忠會幫媽媽先做完功課才吃！」嘉嘉認真地說，眼睛亮亮的，滿是喜悅。
邵文忠把香蕉拿進廚房，輕聲問：「老婆，最近菜價是不是又漲了？明天要不要休息？我來買菜就好。」
「不用了，我明早順便去幫陳婆婆買藥，順路買菜。」她的語氣軟了些，「嘉嘉需要吃健康水果，下次買點蘋果吧。」
「下次一定記得。」邵文忠連忙答應。
屋內安靜下來，飯香漸起，一家三口的身影在燈下交疊。沒有華麗的禮物，也沒有熱鬧的慶祝，但這一刻，邵文忠覺得，心裡那點孤寂，似乎被什麼輕輕填補了。
家裡的氣氛因那份小禮物稍稍緩和了。嘉嘉一邊畫著太陽，一邊在牆上全家福旁貼上新的獎勵貼紙。周麗雲在廚房洗碗，偶爾側身瞥向客廳，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憊，卻又帶著溫暖的神情。
「你公司聚餐怎麼沒去？不是可以省一頓飯嗎？」她隨口問道。
「年輕人聚在一起，我去了反而尷尬，邵文忠怕打擾他們，就先回來了。」邵文忠微微一笑。
「你自己太拘謹，下次別再推掉聚餐，公司裡人情也很重要。」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責備。
「知道了。其實最近公司丟了香煙，邵文忠怕被誤會，回來清靜點也好。」他輕嘆一口氣。
「你沒做就不用怕，別自己嚇自己。」周麗雲放下碗盤，「你在外面小心點就好，家裡總是最安全的。」
嘉嘉聽見爸爸的嘆息，立刻跑過來抱住邵文忠，「爸爸不要擔心，我和媽媽都會陪著你。」
「謝謝嘉嘉。」邵文忠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爸爸，有空陪嘉嘉畫畫，明天我要比賽了。」她握著蠟筆，眼睛亮亮地望著他。
「好，等爸爸明天休息，一定陪你畫，媽媽也一起參加。」邵文忠輕聲承諾。
「媽媽明天要去市場買菜，嘉嘉也要早起讀書，家裡每個人都要加油。」周麗雲把拖鞋遞給女兒。
「媽媽，爸爸今天買了巧克力給你，嘉嘉也分了一塊。」嘉嘉認真地說。
「你這孩子，嘴甜得讓人沒辦法。」周麗雲嘴上嚴厲，眼神卻柔軟得像春水。
邵文忠把剩下的收入單悄悄放在桌角，回頭看著妻女。一家三口在狹小的客廳裡安靜地吃飯。窗外夜色閃爍，樓下便利店的燈光微弱地亮著。這一刻，有家人的呼吸聲、飯菜的香氣、還有嘉嘉清脆的笑聲——邵文忠心想，生活縱然艱難，但只要家還在，便是最溫暖的港灣。
飯後收拾房間，邵文忠主動幫妻子折疊衣服，嘉嘉在一旁專心地折著紙鶴。夜深了，每個人默默準備著明天的事。半夜，他躺在沙發上，心裡悄悄盤算：今晚情人節，他沒花大錢，也沒買玫瑰，只有一盒廉價巧克力和幾張貼紙。但只要能換來家人短暫的笑臉，這已是最好的節日禮物。
「爸爸，你今天怎麼沒像電視裡那樣送花？」嘉嘉忽然問。
「花太貴，巧克力比較甜。」邵文忠輕聲笑著。
「那下次要送花給媽媽，媽媽才會更漂亮！」她握緊小拳頭，認真極了。
邵文忠看著女兒的童真，心裡湧起溫暖，卻也掠過一絲苦澀。家裡收入不多，日常開銷樣樣得精打細算。每個節日，他想的不只是讓妻女開心，更多的是自責與無力——他害怕，就連這份小小的幸福，也有一天會守不住
情人的被告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