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今晚只許成功,不許失手。」我語氣堅定,將桌上的案件時間線逐一對齊。白紙黑字被紅筆勾勒成一張密布的蛛網,線索交錯,層層疊疊。窗外是香港無眠的黑夜,灣仔律師樓五樓的舊會議室燈火依舊明亮。桌面堆滿文件、冷掉的檸檬茶、涼透的牛油西多,還有被壓得變形的便條紙。所有人圍坐一圈,臉上或疲憊或恍惚,但沒人開口說一句「我累了」。

「程律師,這案子很難。我們熬了這麼多個晚上,明早上庭還能有多少籌碼?」吳一凡搖了搖手裡變味的豆漿,語氣不帶嘲諷,卻透著老友間的無聲埋怨。他的領帶早已鬆開,眼鏡鏡片上還沾著一點咖啡漬。

「吳律師,明天不只是我們事務所的名聲問題。」我緩慢而清晰地說,把家裡的教誨搬上桌面:「這案子的輸贏,牽動邵家三代的尊嚴,關係到嘉嘉能不能安心回到學校畫她的太陽,她母親還能不能挺直腰桿走進市場買菜,不必再低頭遮臉。也關係到你我日後約吃牛油西多時,能不能光明正大,不用四處張望,怕被記者拍到。」

張嘉浩剛從茶水間放下茶壺,順勢接話:「今晚的輿論壓力,比過去任何一宗案子都沉重。公司、社區、學校,甚至我們事務所的員工,連家裡親戚都在問:『怎麼還敢接這種案子?』」

凌雪雯輕踢著辦公椅,聲音柔和卻有力:「但如果我們這次退縮了,日後律師樓只挑容易贏的案子接,那我們還能稱自己是律師嗎?」





「雪雯說得對。」我指著白板上的關鍵詞,一一確認:「證據、證詞、監控畫面、員工通話記錄——每一項都是你們熬夜拼出來的。今天,我們要把這些細節全部串起來,成為明天法庭上的主戰線。」

會議桌前,祁穎彤抬起頭,雖滿臉倦意,眼神卻明亮:「我今天反覆看了黃小明的筆記。他發現公司茶水間有監控死角,還有同事與管理部之間的通話時間線,很可能會左右整個案件的走向。」

「小祁,你幫我們具體整理一次,大家再複盤一遍。」我將目光投向她。

「首先,根據小明提供的資料,王姐和那位女同事在案發前二十分鐘有密集通話。錄音中多次提到『今天不能再讓他推脫』。而監控畫面確實巧妙避開了她們站立的位置。」祁穎彤攤開便條紙,用手指在桌上畫圈,「另外三名加班的員工,案發時都不在現場,時間點剛好錯開。就連林叔那個保安的口供,也一直迴避具體動作描述,感覺像是受過暗示。」

「你是說,保安不是中立證人?」我追問。





「不完全是。至少他刻意模糊了細節。」祁穎彤咬著下唇,「他說只記得有人喊『不要亂來』,但沒看到實際肢體接觸。這句話明顯是避重就輕。我請社工重新調閱當天的視訊紀錄,發現有同事從另一角度拍到茶水間內,女同事和王姐曾彼此使眼色。」

「這種互動值得懷疑。」張嘉浩接話,「我今晚還找到第三方的微信備份——那位女同事在案發前一晚就說過:『只要能讓那個人出事,公司一定會給我補償。』」

「還有什麼能補強這條主線?」我目光掃過全場。

「我調了公司福利帳戶的紀錄。」凌雪雯冷靜補充,「二月十四日晚上,案發半小時後,有一筆款項打入女同事帳戶,名目是『加班申訴慰問金』,金額不小。」

吳一凡搖頭:「這要是被法庭認定為利益輸送,她的證詞可信度就會大打折扣。」





「我們先梳理明天的法庭重點。」我拿起紅筆,站起身在白板上畫出三條主線:「第一,女同事與管理層有私下聯絡與利益往來,具備設局動機;第二,案發現場監控存在明顯死角,現場不只有兩人;第三,所有關鍵證人的供詞在細節上都閃爍其詞,唯有我們事務所堅持追查到底。」

「還有一個盲點。」祁穎彤翻到筆記新的一頁,「黃小明拿到的同學手機照片裡,剛好拍到案發後,女同事獨自在走廊落淚,王姐上前安慰。照片中有一幕,女同事向王姐點頭,隨後用手機回撥了公司HR的電話。」

「小明這孩子真不簡單。」我轉頭問祁穎彤,「你打算怎麼獎勵他?」

「三片牛油西多,加一杯豆漿,明早再帶他來事務所。」她笑著回答,臉上終於浮現一絲輕鬆。

「程律師,除了證明動機,我們還能怎麼為邵先生辯護?」張嘉浩問,語氣中帶著考驗的意味。

「明天法庭上,我們不能只靠邏輯推論,還得把當事人本身的性格、過往工作表現、同事評價全部呈現出來。」我沉聲說,「他一直是個老實人,案發後的陳述也從未改變。我們能做的,就是用他的誠實,去對抗公司內部的利益糾葛。」

「蘇格拉底式的交叉詰問,強調現場每個人的可能性。」吳一凡低聲補充,「你記得法官的習慣,最討厭回答不出細節的律師。」

「交叉詰問我來負責。你們把總結寫好,明早我負責開場陳詞。」我環視全場,語氣沉穩:「就像在家裡分蛋糕,哥哥要監督妹妹不能多吃,媽媽是法官,我負責把分蛋糕的過程全程錄影,還要每個人簽下證明。法庭上也是這樣,只是規矩更多,分的不是蛋糕,是自由與名聲。」





全場難得一笑,氣氛稍稍輕鬆了一瞬,隨即又回歸緊繃。

這時,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微雨。夜色中,汽車的遠光燈掃過彌敦道,照亮了會議室一角靠窗的舊筆筒——裡頭插滿了女兒畫的笑臉貼紙,還有兒子當年用水彩筆胡亂塗鴉的「公平」二字。

我心裡想:「無論案子多艱難,家人給我的這一點光,總還在。」

吳一凡輕叩桌面,語氣沉穩:「還有一層壓力還沒說透:這案子一旦敗訴,樓下的輿論勢必群起圍攻,我們整棟樓都難以倖免。律師樓的聲譽可能嚴重受損,甚至從此以後,弱勢群體再也不敢上門求助。」

我抬頭直視他,「是——這不只是我們律師樓的關口,也是每一個關心這座城市是否還有公平的人的關口。但如果今晚我們選擇退縮,日後的法律之路只會越來越冷漠。」

「我還是要再問一次,」他加重語氣,字字清晰,「萬一被女同事和媒體聯手擊潰,我們頂得住嗎?」

「能不能頂得住,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穩,「但我可以保證,你們不會孤軍奮戰。下面有團隊,有家庭,有我,還有這份堅持到底的誠意在撐著。律師樓最強的武器,從來不是勝訴率或數據,而是每一次敢把真相攤在陽光下的決心。」





一時間,室內沉默良久,每個人的表情都透露出內心的掙扎與思索。祁穎彤低頭快速記錄,指尖無聲地在便條紙上畫了一個太陽。張嘉浩翻頁時悄悄擦了擦眼角。王小姐從廚房探出頭來,一如往常,盡量不打擾這份凝重,「各位辛苦了,牛油西多再來一盤,今晚還準備了三壺豆漿,怕你們熬不到天亮會餓。」

「王小姐,有你這句話,今晚誰都不怕壓力山大。」我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一時之間,牛油西多的香氣四溢,混著文件邊緣殘留的咖啡味。大家各自拿了一塊,嘴裡咀嚼著,目光卻仍緊盯著紅筆標出的案情主線。

這一刻,我腦中浮現出嘉嘉蒙著被子、側臉掛著淚水入睡的模樣;周麗雲臥室燈下的陰影裡,她汗濕的手緊抓床單,眼尾紅腫,手腕上那圈舊傷尚未褪去;還有邵文忠獨自面對黑夜的背影,像一根即將崩塌的梁柱,微微顫抖,卻死撐著不肯倒下。

這三幅畫面,宛如案卷歲月中最沉重的符號:

嘉嘉畫紙上的家,只有一個半爸爸。爸爸的臉是灰色的,笑容模糊不清。她夜裡輾轉反側,不知明天是否還有勇氣說出。
「我爸爸沒有做錯。」

周麗雲的眼淚混著酒精的氣息,房門反鎖,她無法安慰女兒,也無法說服自己,明天會更好。





邵文忠按著手機打草稿,幾次輸入又刪除,始終沒能把訊息發出去。他盯著法院傳來的簡訊,整個人縮在沙發角落,心裡反覆叩問。
「我是不是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這是一場試煉。」我低聲自語,也像是提醒自己回到現實。「每當害怕的時候,我就想,如果這只是家裡分蛋時的爭吵,我能不能還笑著主持大局,有老婆、女兒、兒子一起幫我分擔?」

「程律師,您一直說分蛋分蛋,可明天法庭上可不是鬧著玩的。」祁穎彤嘴上抱怨,臉上卻藏不住壓力。

「我們家有媽媽當法官,你們有我這個老律師,就必須讓法庭看到什麼叫專業、底線與誠信。」我仍堅持用家常的比喻安撫氣氛。

「小祁,今晚再把公司資料和家長群的紀錄徹底檢查一遍,所有能補的證據都重新拓印;張嘉浩,專心整理微信對話、照片和出入紀錄;吳律師,主控流程最後確認一次。」

「雪雯,輿論稿再修一頁,守住底線,但不能示弱。」

我交代完任務,目光掃過每個人。凌雪雯將最後一份稿件推過來,補充道。
「明天開庭前,若有記者衝進來,只用一句話回應:『律師樓依法辯護,無懼輿論,信仰正義。』」





我舉起豆漿杯,輕輕一碰:「大家,今夜難得齊聚,咱們乾了這杯豆漿,就算借點孩子氣,明早也依然是最強的律師團隊。」

「您家豆漿濃,牛油西多厚,難怪律師樓撐得過這麼多大案。」吳一凡忍不住自嘲。

「別忘了留一塊給黃小明,他還沒來報到呢。」張嘉浩笑著打趣,少年氣息撲面而來。

我看著這群夥伴的臉,忽然想起老婆睡前留的訊息:「加班辛苦了,回家要公平分蛋,不能一人多吃,孩子和媽媽要一起分。」

「明晚,不管官司輸贏,」我斬釘截鐵地說,「每個人都帶一塊牛油西多回家,分給在等你們的家人。」

「律師也是人,也需要有人安慰。唯有被溫暖支撐,奮戰才不孤單。」

夜色愈深,卷宗如山,會議室裡的燈光映著每個人的臉,光影交錯,神情堅定。我在心裡默念。
「這不只是單純的官司,而是一場關於溫情、責任、家庭與城市價值的試煉。」

手機鈴聲突響,是佐藤幸雄從東京發來的郵件。
「下週新案委託,希望合作如常,期待香港律師樓再展誠信與溫度。」

「溫情與制度並重,正直是底線。今晚照舊加班,明天香港見。」我回覆。

此刻,夜再靜謐,也掩不住我們心中燃著的信念。

今晚,嘉嘉抱著那張沒有爸爸的畫沉沉睡去,周麗雲緊握女兒的手,輕聲呢喃:「明天要努力。」邵文忠一夜未眠,站在家門口,心裡默默發誓:「我會證明自己。」

而我們的律師樓,燈火依舊通明,每個人靜靜準備著,迎接清晨那場最後的決戰。

天色剛露出魚肚白,香港這座城市還未完全甦醒,灣仔街頭僅有零星夜歸的人影緩緩移動。然而律師樓早已燈火通明,玻璃大門映著電腦螢幕的冷光,纜線如蛛網般纏繞在每張辦公桌上。窗外,細雨輕敲著斑駁的舊大理石外牆;窗內,則是一片緊繃而沉靜的忙碌。

「大家加快速度,待會兒要開最終策略會議。」我一邊整理卷宗,一邊輕敲手機上的倒計時提醒,不自覺地低聲說道。

所有同事動作俐落。牛油西多被切成小塊,豆漿仍冒著熱氣,這便是今天的早餐——沒人有心思坐進茶水間細嚼慢嚥。每個人邊吃邊翻資料,臉色雖略顯疲憊,神情卻透著專注與緊張。

這時,女兒穿著校服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張畫。她抬起頭,眼睛比平常更亮,「爸爸,這是給你的護身符。」她雙手遞上畫紙,畫中央是一個黃澄澄、咧嘴笑的太陽,下方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剛學會的字:「爸爸加油,公平必勝。」

「謝謝妳,女兒。」我低頭親了親她的髮旋。她嘟起嘴,認真地說:「你放心吧,爸爸明天一定會贏。」說完還模仿我用筆在指間輕轉,彷彿偷偷藏進一份屬於律師的冷靜。

妻子站在茶水間門口,手托著盛滿牛油西多的大盤子,正把沙拉分進便當盒裡。「蛋和西多分好了,如果今天下雨,就別再買咖啡了。」她的語氣從容,帶著溫暖的笑意,「晚上不管怎麼樣,都要先回家,孩子等你吃飯呢。」

我輕輕點頭。
「今晚一定不加班,不管輸贏,都回家一起吃雞蛋仔。」這句承諾我說得格外小心,語氣中卻自然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篤定。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她回我一個「OK」手勢,嘴角揚起一抹像軟糖般甜的笑。

我轉身繼續整理卷宗,會議室裡已坐滿人。祁穎彤一身黑色西裝,還沒落座便開口。「我昨晚和黃小明整理出新的線索。」她將一疊手機截圖、「證人談話摘要」與潦草筆記攤在桌中央,「女同事與公司管理組有多次密集聯絡,還有一筆來源不明的津貼轉帳,時間點與案發完全重疊。」她語氣微揚,掩不住發現關鍵的激動,「而且王姐曾同時與多名主管通訊,簡訊中出現『該讓某人學點教訓了』這樣的暗示。」

「動機不單純,行為也有疑點。若能證明女同事與主管事先合謀,案件性質勢必逆轉。」吳一凡推了推眼鏡,沉穩地說。

他邊翻文件邊啜了口茶,語調冷靜而克制。

「動機固然重要,但法庭最重視的是現場還原。」凌雪雯翻開剛出爐的輿情分析報告,神情從容,「我們必須為法官與陪審團建構一條清晰、直觀的邏輯鏈。至於媒體,我們只提供事實,不作情緒渲染。」

「其他同事有沒有更新口供?」我問。

張嘉浩在筆記上畫下重點線,「案發當時,其實有位清潔工經過後門。他說茶水間氣氛緊繃,曾聽到女同事與王姐用本地話交談,語氣不像衝突,反倒像在商議什麼。事後他也看見女同事自行走出辦公室,臉色凝重,但並未哭泣。」

空氣微微一靜。我們各自看著資料,思緒在沉默中交織。窗外雨聲未歇,室內卻已悄然築起一道邏輯的堤防,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

「你們都很細心。」我欽佩地看著大家——這個團隊雖然歷經輿論攻訐、內外交困,身心俱疲,但骨子裡仍存著那一點不願妥協的信念。

王小姐悄悄推門進來,將豆漿和麵包一一放在每個人桌上。「程律師,你今早已經喝了三杯黑咖啡了,不如換回豆漿吧,溫的,人比較容易冷靜。」她語氣輕柔卻帶著勸說,指尖上多了幾道細密的皺紋,像是時間默默留下的印記。

我接過熱豆漿,向她道謝:「老闆娘的豆漿,才是我們律師樓的精神支柱啊。」四周響起低低的輕笑,緊繃的氣氛終於稍稍緩和。

就在大家低頭核對證據時,祁穎彤忽然舉起手機:「我剛整理出女同事與疑似第三方的轉帳紀錄——不僅時間與案發完全同步,更發現她曾向外部律師諮詢『集體申訴』的具體流程。而案發後提交的心理壓力報告,內容明顯誇大,幾乎是照抄過往文書,連錯字都一模一樣。」

「這條證據很關鍵。」我點頭,「明天庭上,我們要證明她從未真正『單獨受害』,而是與王姐有計畫地配合,共同對公司管理層施壓。現場疑點重重,證人說詞自相矛盾,資金流向也動搖了她的動機基礎。」

「程律師,我還查到公司這幾個月正在進行人事重組,女同事和王姐都屬於預計裁撤的部門,兩人明顯是共進退的關係。」張嘉浩補充,「今晚我會再翻查過去三年內三起類似申訴案,結果都是以和解收場,雖無人被定罪,但都獲得了補償。」

「如果這條脈絡成立,就算法官面臨輿論壓力,也必須花更多時間審慎判斷。」吳一凡語氣轉為肯定。

我深吸一口氣,將所有資料依程序貼上會議白板:「明天開庭必須做到三點:第一,徹底打穿時間線的死角;第二,交叉質詢所有證人,不留遺漏;第三,以利益動機與集體作證的線索,動搖原告的可信度。與此同時,我們團隊必須保持冷靜,見招拆招,切勿被情緒牽引。」

「小祁,明天你負責把黃小明觀察到的細節帶上庭。嘉浩,你把監視器死角、清潔工口供與轉帳資料整合成證據包,交由我當庭提出。」

「收到。」祁穎彤將便條紙壓在筆記本最醒目的位置,語氣中透出一絲自信。

「我還特地把嘉嘉畫的太陽貼紙夾在卷宗縫裡,萬一庭審壓力太大,也能給自己一點溫暖的出口。」我伸手比了比,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

「明天的證據要讓陪審團看得懂,法官要理由,陪審團要共感。程律師,你第一輪陳述就必須穩住節奏,不能讓控方主導氣勢。」凌雪雯迅速勾勒出重點,「我負責輿論與公關,所有媒體稿、家長群組訊息都由我過目,若有突發採訪,也統一由我應對。」

「雪雯,今早佐藤律師也來了郵件,希望下星期能直接與我們討論跨國遺囑的新案。」我揚了揚手機,「他看重我們律師樓的誠信與專業形象。如果這場官司勝訴,後續將有大批新委託排進來。」

「我查過,佐藤這案子涉及龐大的國際信託資產,牽扯公司法、家庭法,還有日資與華資的交叉糾紛,環環相扣。」張嘉浩邊做筆記邊低聲說,「這表示,如果我們今天輸了,不只是聲譽受損,未來的案源與業界地位都將岌岌可危。」

「這種時候,律師不能只算得失。」我語氣依舊沉穩,「要記得我們的信仰。今天把整個律師樓的命脈押在這條線上,正是為了守住那個最根本的價值——正義。」

「其實……我有點忐忑。」祁穎彤合上資料,聲音輕了些,「以前總覺得律師樓靠專業分工就夠了,但這場案子讓我明白,光有法條和證據,有時還遠遠不夠。」

「真正讓我們能贏的,不是技巧,而是每個人願意將心比心,信守誠信,願意多查一個細節,多跑一趟現場。」我輕聲安慰,「我們是團隊,不是一群孤軍奮戰的獨行俠。」

「溫情不能丟,底線不能丟,證據更不能丟。」吳一凡點頭,語氣難得柔和。

「還好今天有牛油西多、煎蛋和豆漿。要是律師樓少了這些小確幸,加班再久也撐不住。」王小姐掃了眼桌面,笑得像個老頑童。

「你以後真該把牛油西多寫進律師樓的『家法』裡。」張嘉浩半開玩笑地說,逗得大家輕鬆笑了起來。

「家裡分蛋,律師樓分西多和豆漿,」我邊說邊笑,指了指女兒和妻子,「明早孩子和家人一起吃早餐的畫面,才是律師真正的心安時刻。」

妻子聽了,微微一笑:「小朋友今早自己抹了果醬,還把煎蛋切得整整齊齊,說家裡要公平,爸爸今天出庭一定會贏。」

這句話一落,心裡那點隱隱的不安,反倒踏實了下來。「這些日常,其實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會議室裡的笑語漸歇,我起身站到白板中央。

「最後確認一次。所有證據備份三份,證人名單、證物編號、公司資金流向、女同事的相關紀錄,全都隨身攜帶。每個人,都要帶著溫柔與嚴謹走進法庭。」我逐一念出名字,「每一份證詞都可能逆轉局勢,每一句發問,都可能挽救一個家庭。」

「程律師,明天庭審由你主責。我和小祁全力配合,輿論部分交給雪雯,牛油西多——當然還是王小姐負責。」張嘉浩神情認真,一一下達分工。

大家默默點頭,氣氛像一場無聲的誓師。

這時黃小明推門進來,口袋裡塞滿貼紙,手裡還抱著一疊剛畫好的時序圖與爆炸圖。「姐,我一早就到了。我幫大家整理了案件時間軸,還帶了最新貼紙,還有嘉嘉畫的小太陽。」

「黃小明,你真的太給力了。」祁穎彤又驚又喜,「你這貼紙圖表,配上嘉嘉的畫,簡直是硬仗的救星。」

「不是我厲害,是嘉嘉厲害,我只是幫忙畫畫而已。」黃小明靦腆地低下頭,偷偷咬了一口桌上的牛油西多。

我把他請到會議桌中央,「這場官司,是我們每一個人共同守護的。」

「對,每一個案件背後,都是一屋子人的信任,是一個家庭在等一個答案。」祁穎彤聲音微顫,指尖輕撫便條紙,「就算世界再冷,我們也要留一點溫熱,給最需要的人。」

「明天走上法庭,你們就帶著這份信念出發。」我將嘉嘉畫的太陽貼紙,貼在筆記本封面,微笑說道。

會議接近尾聲,大家開始收拾卷宗、打包文件。我輕撫妻子的手背,看著她清澈的目光,「今晚,一起回家等天亮,好嗎?」

「當然,大家都在,你還沒輸。」她語氣柔和,卻藏著堅定。

「今晚我要分雞蛋仔給老婆,分貼紙給小朋友。」我雖扛著全場壓力,臉上卻浮現更開朗的光。

「我們律師團隊,明天加油,必勝。」妻子笑著幫我理好領帶,「你答應過,要準時回家,不加班。」

我俯身親了親孩子,「爸爸明天帶西多和勝利回來。」

「爸爸不用贏,只要你公平分就好。」女兒的語氣純真,卻有種令人動容的信任。

「爸爸明天要跟媽媽一起吃午餐。」兒子努力模仿大人的口吻,笑得眼睛都彎了。

我抬頭看著團隊每一個人,「今晚誰都不許偷懶,把家裡收拾好,明天才有底氣上法庭分高下。你們都把家門鑰匙帶好——要分蛋糕的,回來;要分案件的,跟我上戰場。」

「家裡的燈會等你,律師樓今晚有我們。」妻子最後一句話,比牛油西多還甜。

卷宗與便條紙堆疊在桌前,每張辦公桌上都放著一張嘉嘉的太陽貼紙、黃小明的圖表、一杯尚溫的豆漿。櫥窗映出每個人專注的身影,還有窗外漸亮的天色。

天光初現,香港的晨曦灑進律師樓。手機輕響,是佐藤幸雄的郵件提示音,像豎琴般清脆——
「敬請香港律師樓準備,新案委託資料即將送達。嫻熟制度之餘,更盼溫情長存。」

此案初啟,功課自當交付於日光之下,以證心志。

氣氛緊繃,卻又浮動著一絲熟悉的激昂。我望著屋內的同仁、家人,牆上貼滿的標語與手中溫熱的豆漿,耳邊彷彿響起每個人心底的低語:「我信正義。」

正義未必總能獲勝,但在此刻,無論未來如何,這屋中的每一個人,都不願逃避,也未曾輕言絕望。

新的法庭日即將展開。外頭的香港喧囂沸騰,而我們的律師樓,仍將憑著那盞不滅的燈,與那句守護溫情的信念,將最艱難的一夜,化為直面世界的晨光。

情人的被告第二十章-完